作者:戚华素
转年在皇后宫中?,裴良玉特意同皇后提起此事,末了还夸上一句:“福盈聪慧。”
“还是玉儿你教得好,”皇后抱着惠安,面上很有几分惊喜,“福盈性子倔强,我还曾担心你同她处不来,如今瞧着,倒是别家亲母女都及不上的。”
“母后可?别夸我,”裴良玉做出羞状,“要叫福盈知道了,她怕是要不依的。”
“好好好,”皇后想起福盈素日的高傲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前儿皇上来时,还同本宫说起,如今福盈与王家那孩子都渐渐大了,异日寻个?好时机,便?正式下旨赐婚。”
裴良玉心里微微一动?,面上露出笑意:“这可?是件喜事。”
“是啊,”皇后点点头,又有些怅然,“其实要我说,福盈还小?呢,何至于这么急切定下名分。”
裴良玉看?了皇后怀里,自顾自玩耍的惠安一眼,心中?一哂。
如今朝堂上世家之人?渐多,清流也渐渐和世家靠拢,同勋贵有了一争之力。两相联手,勋贵在某些时候,甚至隐隐势弱。
皇帝深谙平衡之道,自然不像从前,一心想要压着勋贵们不许出头,自然要想办法涨一涨勋贵的气势。
而东宫有勋贵所出的皇长孙,也有她这个?世家女?所出的小?皇孙。那么唯一的孙女?福盈,在此刻就显得特别起来。
福盈和王景程的婚事,是从前就有的默契,如今拿出来正式下一道旨意,既能给勋贵抬一抬脸面,又没什么实质上的付出,自然是一桩再合宜不过的买卖。
“父皇有心给这个?脸面,也是好事,”裴良玉劝了一句,又说,“不过这事儿,可?要先同福盈透个?气?那孩子若是一无?所知,事后恐怕要闹脾气的。”
皇后一怔,到底点了点头:“也就是福盈,若换了旁人?,哪里有小?姑娘来掺和自己婚事的道理。”
“可?见是疼福盈的人?多,”裴良玉说着,就起身向皇后行礼,“如今那孩子不在,母后就委屈委屈,叫儿臣替她向您谢一谢了。”
“惠安还在呢,竟也如此促狭,”皇后嗔怪的点了点裴良玉,却并不生气,笑盈盈的吩咐下去?,叫人?去?守着福盈下学?,“早迟要叫她知道,不如今日一并说了,也免得日后忘了,她又恼起来。”
裴良玉又笑着恭维几句,便?借惠安挑起了别的话头。
皇后抱着小?孙子,正是高兴的时候,两人?有来有往,间或惠安描上几句,把皇后逗得开?心极了,不知不觉就到了福盈下学?的时候。
“禀娘娘、太子妃,皇长孙、小?郡主与王小?少爷候见。”
皇后有些意犹未尽,下意识看?了一眼时辰,才?惊觉,是有些迟了。
裴良玉见传令人?出去?,又瞧见皇后怀里迷迷糊糊睡着的惠安,道:“惠安如今大了,倒有些压手,母后不如叫儿臣来抱?”
“惠安小?小?一个?,又乖巧听话,哪儿有多重,”皇后抱着软乎乎的孩子,舍不得放下。
等福盈三人?进?门时,瞧见的就是皇后与裴良玉一同坐在上首,怀里还亲昵的抱着惠安。
王景程脸色一变,下意识看?了福瑜一眼。福瑜比他好些,只是露出几分意外神色。
等行过礼后,福盈便?上前瞧了瞧惠安,道:“睡得脸红扑扑的,祖母怎么不叫人?抱下去??”
皇后见她和惠安是真亲近,脸上笑意更胜,只说:“才?睡着一会儿,怕没睡熟,还是不挪动?了。”
紧接着,皇后又将即将赐婚的事同三人?又说了一遍。
这一回,福瑜与王景程露出几分满意,倒是福盈添了几分错愕。
“都这么久了,皇祖父怎么突然想起赐婚,”福盈也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满,总归没多少喜意。
皇后没看?出她的不对,拉着她又说了几句,才?放他们回东宫去?。
因有裴良玉母子这两个?“外人?”,福瑜与王景程也没开?口说话,倒给了福盈不少可?以考虑的时间。
等几人?在东宫内外院交界处分别,福盈才?忍不住轻声问:“母亲对此事如何看??”
裴良玉眼中?不禁透出几分笑意。
自打去?年从王家回来,福盈总是做出一副有话想说的模样?,却又不乐意主动?开?口。裴良玉装作不知,继续教导她。
如今一年过去?,终究还是她忍不住了。
“这是皇上的恩泽,”裴良玉一语双关。
福盈抿了抿嘴,良久,才?有些不情不愿的附和:“太子妃说得对,这是皇祖父的恩泽。”
有事母亲,不满太子妃,福盈可?算是把称呼玩得足够透彻了。
“除了是皇上的恩泽,也没别的了,”裴良玉看?了福盈一眼,“任何一件事,都有两面,只看?你想要哪一面罢了。”
“福盈,你是东宫的郡主,”裴良玉在长平殿前站定,回身看?向福盈,“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尽管去?想去?做,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左右你。”
眼见得裴良玉进?了长平院中?,福盈又站了站,转身回了锦绣苑。
她要再好好想一想。
裴良玉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桌案后正在读书的齐瑄。
“你今日倒早,”裴良玉让人?将惠安抱去?歇着,又解了外头大衣裳,除去?头上过多的钗环,才?算松了口气。
“是有些难得,可?惜回来才?发现,竟只得我一个?,”齐瑄搁下书册,看?着盛装的裴良玉,一点点重新变回他熟悉的玉儿,神色难免松散几分,“怎么今日这么迟?”
“母后说了个?消息,便?晚了些,”裴良玉走到他身边,随手翻了两页,见是从前看?过的游记,才?重新放下,“父皇预备近些日子,为福盈与王景程下赐婚的明旨。”
齐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很不满意,却直等到屋里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后,才?道:“这才?过了多久,父皇竟觉得满意了?”
“这几年下来,勋贵之家的纨绔子吃了多少教训?连他们都长记性了,何况是某些本就有脑子的人?,”裴良玉捧起茶盏,抿了一口,“勋贵之家,姻亲相连,如今摒弃前嫌,共退一步,显得不敌世家、清流,父皇自然又要多思虑几分。”
“不过是故意示弱,以待时机,”齐瑄理解皇帝的心思,却不敢苟同,“这才?过了几年,父皇竟信这些人?没多少还手之力的假象。”
但片刻后,齐瑄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话:“父皇年纪大了,到底是心软了。”
“勋贵前些年做的过分,也是仗着同父皇的情分。如今他们退上一步,让父皇心软,也是算准了父皇的心,”裴良玉搁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擦去?唇边水迹,“他们这一退,显得世家、清流势大,父皇若不提防,又往何处去?呢?到底这些人?,不是和父皇从小?一起长大的。”
齐瑄知道她说的不错,却总有些不甘心:“王景程怎配我东宫的郡主?”
“说来说去?,你最不满意的,还是这一桩了,”裴良玉轻笑起来,安慰他,“王家到底是福盈的母家,不会亏待她的。”
“再者,福盈也大了,若真有什么不乐意的,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裴良玉顿了顿,似是无?意道,“若你不放心,不如去?问一问她,也免得心里不爽快,看?着什么都不满意。”
齐瑄听得这话,反而笑起来:“是我之过,叫玉儿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裴良玉嗔了他一眼,美目流转间,却好似有千般柔情,让齐瑄更加迷醉。
“是我,是我觉得你担心我了。”
见齐瑄真要来哄她开?心,裴良玉赶忙把人?往外推了推:“还不快去?瞧瞧你闺女?去?,我打眼瞧着,她还真说不上多高兴。”
听得这话,齐瑄才?算上了心,先往锦绣苑去?了。
青罗进?来收拾茶盏,有些疑惑:“您才?回来,太子怎么又出去?了?”
裴良玉拨了拨手上的珠串,道:“我叫他瞧福盈去?了。”
青罗手上动?作慢了几分:“殿下,这要是皇上真为郡主与王家下明旨,以后您还要教导郡主吗?”
“自然是要教的,”裴良玉没有半点迟疑,“照着如今的教法,也不妨事。只是有些地方,你们得看?紧了,不能叫任何人?接近。锦绣苑那边,也别都搁下。”
“殿下放心,锦绣苑那头,都看?得清楚,这东宫里,唯有您的吩咐是最要紧的,”青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奴婢也使人?好生盯着呢。”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裴良玉向后靠了靠,舒服的倚在大迎枕上,也和青罗多说了两句。
“这件事成?了,福盈身边的人?事,就得多下几分工夫。若是她自己不愿意成?,日后我读邸报时,也能有个?伴儿了。”
青罗明白她的意思,道:“奴婢倒盼着能是后一种,咱们小?殿下是真心喜欢这个?姐姐的,若是日后情形有变,恐怕小?殿下要伤心了。”
“都还小?呢,等日后慢慢教导,惠安自然就懂了。这宫里的孩子,还没有哪个?对这些看?不透的,”裴良玉说着,又有些怜惜起儿子来。
这宫里的兄弟姐妹之情,利在情之前,只盼他能早些明白,才?不至于日后伤心。
第89章
过得两日,东宫新得了时鲜的瓜果?,差人往各处都送了一些。
除了孝敬宫中外,王家照旧是有,裴家自然也没落下。
不过这回,去?裴家送东西的,是最得裴良玉信任的青罗。
青罗来去?匆匆,不过说上几句话的功夫,就又返回了东宫。
这回得了东西的人不少,又是有旧例可循,算不上心血来潮。旁人知?道这个消息,也不过一掠而过,全没?放在心上。
等?到几日后,一个勋贵家的纨绔子,险些当街打死清流一系秉公?执法?的小官的事情一出,就更没?多少人在意这件事了。
那纨绔子出身国公?府邸,家里如今没?有顶门立户的能人,却和各家勋贵都?有些香火情。
家里老太太亲自出门求上一求,加上打的还是清流出身的官员,不少勋贵直接打了包票,必要帮忙。
“王侯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雪蕊说完,又有些不大自信,“殿下您觉得,那小官能得一个公?道吗?”
裴良玉没?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青罗在旁道:“那家能有这么大的脸面,不似别家败落下去?,主要还在他家老太太身上。”
“如今老太太亲自出门,虽没?进宫来求,皇上难道还能不知?道?总要讲几分情面的。”
雪蕊知?道是这个道理,却又有些难过,“这还是正经有官身的大人呢。”
等?雪蕊出去?了,青罗才?敢轻声问:“殿下您觉着?,这可是家里的手段?”
“家里又不是有通天彻地的能耐,哪儿能叫个官员甘心差点被人打死?”
裴良玉末了又叹了口气,“想是恰逢其会。”
只是裴良玉心里忖度着?,这事儿虽不是世家清流真心乐见,后头各家勋贵联络成势却必然少不了他们?推波助澜。
皇帝不是觉得世家清流联手,太过强势?这回正好是送上门来的好时机,只要运作?得当,何愁皇帝再偏心勋贵。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外头递了帖子来:“殿下,陈夫人在宫外请见。”
裴良玉心思?转了转,立刻便请。
陈夫人匆匆从外头进来,临到进了殿中,却把一身急切散了大半,“拜见殿下。”
裴良玉亲自上前扶她起来,才?问:“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夫人瞥了两眼殿中女官,裴良玉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很快,除了青罗几个亲信外,其余人等?,就都?被打发了出去?。
陈夫人这才?开?口解释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妇须得大张旗鼓见上殿下一回,还望殿下恕罪。”
“是为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裴良玉很快反应过来,陈夫人此?来,是为了做出清流为了对抗勋贵一方,特?意求到东宫来,却依旧没?能成功的姿态。
只是理解归理解,这事情做的,却叫人算不上满意。
裴良玉叫人上了一盏茶给她,才?道:“就算匆忙,夫人到底该先与我通个气才?是,不然这日后,您急匆匆的来,我又正有要事办着?,那见还是不见您呢?”
“殿下说得是,是臣妇之过,只是今日这事儿,殿下还是只当不知?的好,”陈夫人捧着?茶盏,低垂着?眼眸,“您是太子妃,便该身在高处,这些事,其实?已不该入您耳中了。”
裴良玉听罢,不自觉微微蹙眉,当即收敛起笑颜,“正因为我是太子妃,才?该多听多看,知?道知?道民间疾苦,否则,岂不是成了被供起来的物件,陈夫人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上一篇:大小姐失忆后,前任纷纷回头了
下一篇:左右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