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汤沃雪
听了这话,薛娇却觉得薛父实在打发自己赶紧离开,道:“现在还在正月里,恐怕药铺还没开张吧?”
薛父道:“开张了,快去。”
薛母也跟着说:“娇娇,你听你父亲的,快去吧。这里有我和你爹,你还放不下心?”
就连薛母都这么说,薛娇只能起身走出屋去拿钱。
薛娇走出房,把门合上,重重在原地踏了几步,假装自己已经走远,实则贴在门上偷听里面。
听到薛父薛母的对话,薛娇眼睛蓦地瞪大,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她竭力避免自己发出任何声响,蹑手蹑脚地悄悄走远。一走出薛父,薛娇几乎是落荒而逃,立刻去客栈找谢承玄。
*
谢承玄住的不是落花成最奢华的客栈,而是住的离薛府最近的一家青山客栈。
薛娇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堂,她还担心找不着谢承玄。还好谢承玄就在大堂里不紧不慢地吃着早膳。
薛娇在谢承玄身边站定。
谢承玄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薛娇道:“你方才和我父亲谈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
谢承玄打断薛娇,淡淡道:“我早就料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放心,我已经叫雁翎盯好了。”
薛娇这才放下心来,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刷地就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就算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的时候,她依然觉得难以接受。
自己哥哥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原来真的是薛父下得毒。虎毒尚不食子,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可以这么残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小的时候,父亲也会教着自己和哥哥读书识字,也会亲自送哥哥去上学,知道哥哥读书那么好,爹爹明明也是发自肺腑地替哥哥骄傲……
倒是自己泼辣暴躁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折了进去。
明明不是这样的。
薛娇贴在门口,听到薛父对薛母说:“谢承玄已经猜到了。”
薛母语气慌乱:“那怎么办?那、那怎么办?”
薛父道:“只有你亲手杀了你的儿子,让薛娇真正成为薛净秋。一个谎言撒下了,自然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弥补啊。”
薛母近乎歇斯底里:“薛定尧……这么多年,原来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薛父冷冰冰道:“一点都没有。不止没有,我对你,对薛净秋,对薛娇,都是恨之入骨。”
薛父道:“若是薛娇女扮男装替兄科考的事情败露,这可是株连满门的大罪。我嘛,本来就是孤家寡人无所谓。可你呢,你的那些哥哥妹妹,你那年老体弱的娘……”
薛母道:“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说着,便是踉跄起身的声音。
……
薛娇知道,薛父肯定料定自己还没有走,这些话说不定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谢承玄递给薛娇手帕:“哭什么?不是平时都坚强嘴硬得狠嘛。”
薛娇没接话。
谢承玄轻哂:“哭吧,很正常。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一直都会在的。”
薛娇依旧没接话,只默默擦着眼泪。
谢承玄一撩衣袍,起身,气定神闲道:“走。去找你哥和你爹。”
*
二十年前。
凰阳洛氏嫡女洛璇风光嫁给随国公谢麟。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样貌出挑、光彩照人的贵女名姝,在三年前,还在凰阳最不入流的酒楼作着舞女的勾当,和一群达官贵人厮混。
洛璇还在襁褓的时候就被抱错了。洛氏一族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赝品。在找回洛璇后,他们立刻毒死了赝品,让洛璇名正言顺地做回真千金。因着二人长相相似,是以除了洛氏自家人,没有人知道,洛氏嫡女已经偷梁换柱。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个时候,洛璇被两个大腹便便的富商,一左一右亵弄,滚烫的烛油滴在洛璇身上,她却被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薛定尧奉谢麟之命来凰阳送物,路过酒楼的时候酒瘾大发,便拐了进去。
是薛定尧救下了洛璇,只花了一两银子,就救下了洛璇。
只是薛定尧忘了洛璇,洛璇却一直没有忘了薛定尧。
所以再次相遇的时候,洛璇心头大喜,使出浑身解数引诱薛定尧。
一念之差。
薛定尧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洛璇的骨子里也刻着执迷不悟与痴狂。
可谢麟的存在,两人注定不能长厢厮守。
薛定尧被打发到落花城,娶了他并不喜欢由性子泼辣的薛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薛定尧等这一天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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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你喜欢谁
要不是谢承玄安排雁翎一直盯梢着, 薛净秋可能已经命丧九泉了。
城北一处破陋的寺庙里,薛母抱着昏迷不醒的薛净秋呜咽哭泣。
根本不用谢承玄出手,只是在雁翎面前, 尽管拼尽全力反抗,但薛定尧就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薛定尧被按倒在地上, 嘴里呕了一口血, 说不出话。
庙门被推开, 天光从屋外倾泻进来,随着一起涌进来的, 还有呼呼而啸的凛风。
谢承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薛娇。
看清屋内情况, 谢承玄用余光看了眼薛娇, 道:“放开他。”
雁翎这才松开按着薛定尧的手。
谢承玄不紧不慢地走到薛定尧跟前,蹲了下来, 朝他伸出手。
薛定尧拒绝了谢承玄的帮助,艰难地靠自己蹒跚走到墙边, 靠着墙壁坐下。
薛娇呆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两行泪水道:“爹!你怎么能这样?”
薛定尧没有理会薛娇。
谢承玄吩咐雁翎道:“你先把薛母和薛净秋转移出去吧,把他们好好安顿。”
雁翎道:“是。”
于是雁翎背起薛净秋, 薛母跟着雁翎走出去。
破庙内只剩薛娇、谢承玄、薛定尧三个人。
薛定尧道:“谢世子,我就知道你早就发现了。”
谢承玄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自己的手, 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又何必设计这一出呢。”
薛定尧只顾低着头,道:“你是洛璇的儿子。”
“是洛璇和谢麟的儿子……”他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忽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好恨, 我好恨!”
“你恨什么!”薛娇歇斯底里地喊道, 走到薛定尧跟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既然已经娶了我娘,既然已经和我娘生育了我,为什么不好好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
薛定尧冷酷打断道:“我对你娘一点感情都没有。”
“娇娇,和不爱的人待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是一种煎熬。”薛定尧道,“你应该是最知道的。”
“我不知道!”薛娇痛苦道,“你把哥哥的前程,把我的命运通通都毁了?再没感情,哥哥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如今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恐怕已是无法转圜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薛娇。”谢承玄轻轻拍了拍薛娇的肩膀,“冷静。”
薛娇掩面,两双眼哭得像核桃一样。
在彻底的绝望面前,除了仅剩的本能哭泣,人是没有思考余地的。
泪水虽然没有什么用,但哭出来却的确能够缓解哀痛。
“既然你对我、对我哥、对我娘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好!”薛娇仰起头,憋着气道,“那我也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爹。”
言罢,也不顾薛定尧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谢承玄冷冷地瞥了眼薛定尧,道:“你好自为之吧。”
*
薛府。
雁翎驾着马车,护送薛母和薛净秋回府。
薛母撩开车帘,就要下车。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沈以观的声音。
沈以观道:“伯母。”
薛母一僵,看向沈以观,勉强笑道:“你来做什么。”
沈以观和薛娇自幼青梅竹马,薛母自然认识沈以观。只是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让沈以观看到自家一地鸡毛的样子。
沈以观道:“听说娇娇回来了,我想着来看看薛娇。”
薛母扣着车轼的手一紧,半晌,道:“罢了,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
薛母对雁翎道:“这位公子,麻烦你先把我儿背进房间里吧。”
沈以观惊讶,向车厢内瞅去:“啊?”
薛母道:“有什么事,都进屋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