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 第136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虽然元贞从没有跟他谈过,但只观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蒋旻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出其中深意。

  “那些世家士族勋贵国戚,扎根在朝廷吸血多年,把自己吸成了庞然大物,把朝廷吸得羸弱不堪。让我来说,北戎破城反倒是好事,只有异族的手段才能彻底碾碎这一切。

  “如今好不容易将他们削弱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之时,爹你竟还想着用他们,何其愚钝!

  “甚至救圣上和利用七皇子名号也是同理,一旦圣上归来,那些人必然蜂拥而至,一切回归从前。七皇子也是,那些皇亲国戚中可有不少漏网之鱼,一旦他上位,必然也都来了,他一稚嫩小儿,如何对付得了这些人?慢慢地在他们的离间下,疏远了贞妹妹和杨變,然后一切又回归原位。

  蒋旻这一番话,实在太炸裂了,震惊得蒋拯直接愣在当场,眼睛发直,宛如魔怔一般。

  元贞已经在外面听了多时。

  她走了进来,对着蒋拯笑道:“当着外人,我还要遮掩一二,当着舅舅,我自然要说实话。大表哥说得很好很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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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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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儿!”

  蒋拯重重叹了声,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难道他真觉得原来那个朝廷是好的?

  并不是!

  相反因为他管着皇城司,帮圣上探查各处消息,知道的看到的比旁人更多,也更深刻。

  曾几何时,无数次他也感叹他也扼腕也气愤,可又有什么用?

  连圣上都无法改变这一切,谁又能?

  现在昊国经历大创,皇帝皇嗣宗亲尽遭掳掠,朝廷也崩塌,乱世已至,常人已经活着很难了,他们这些人又能做些什么?

  “那个位置其实谁来坐都不要紧,我想的只是改变,彻彻底底地改变。而不是你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做了些事,扭头却发现被人改了,你无能你悲愤,却什么也做不了。就如同当初权少保与杨變在汲县,竭尽全力,但又有什么用呢?”

  元贞笑着,说出的话却极为悲凉。

  也是确切实在的亲身体会,一次次竭尽所能,一次次被泼冷水,最后发现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襄州。

  她改变不了那里,那就找一个地方来改变。

  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这话听起来很不对味,但她骗不了自己,她就是这么想的。

  更甚者,再细究一些,当下这种局面,北戎及慕容兴吉确实在其中占了主因,但她何尝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她以杨變为刀,在绝境中将局面逆转成了有利自己的方向,再进或再退一分都不行,眼下就是刚刚好。

  被她当刀的那个男人,心知肚明,却一言不发,只按照她说的去做,不闻不问。

  相对比大舅——倒不是说舅舅不好,只是终究每个人都没有每个人的想法,想要获得旁人的认同,便需要让对方感同身受,去理解自己。

  这么一想,她和杨變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糟糕,她又想那个男人了。

  “我晾着那些人,也并非真晾,只是希望他们能认清自己的位置,这样才有助于之后要做的一些事。用他们不是不可,只是需要他们改掉以前那种思路,若真是还打着把原来那个朝廷,又挪了个地方来的想法,还妄图尸位素餐,压在旁人头上作威作福,不用也罢。”

  “那圣上——”

  “只能说眼下不是时候,也没有机会,若以后有了机会——”元贞声音低了下来,“他到底疼爱我多年,我也想以全孝道。”

  堂中安静了下来。

  久久——

  蒋拯突然长出一口气,道:“舅舅老了,脑子不如你们年轻人,你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只管把当下的事做好便是。新城那还有些事,我也是抽空而来,先走了。”

  元贞和蒋旻目送着他离去。

  “爹他其实已经赞同了你的想法,只是他从小接受的便是忠君忠国的思想,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元贞点头道:“我懂。”

  “那就好。”

  蒋旻又道,“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正事,元贞也拉回了注意力。

  “我觉得还是因地制宜吧。以前我总想,人读书到底有什么用?那些人苦读诗书数十年,就为了考上科举,当上大官?考的那些诗赋、经义到底有何用?诗赋陶冶人情志,经义教人做人的道理,可在实务中,却一无用处。”

  “反而被那些卑劣之人,以圣人为名,来给人制定道德高地,而道德只能约束君子,约束不了小人,恰恰这种读书读得太多太通透的人,通常都是小人,这其中也包括我。因为读得太透,深谙反制与钻漏子之法,于是总能占得高地让自己心安理得。”

  元贞说得有些跑题了。

  蒋旻却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一直等她把这段话说完,他才安慰道:“贞妹妹你说得我都明白,你心中不要有负罪之感,毕竟连我都觉得这样做没错,反而于大局来说是好的。”

  真竭尽全力把圣上救出来,又有何用?

  只会把场面弄得更糟,只会浪费不必要人力物力,是时被北戎抓住漏洞,所有人被拖着一切死。

  对于负罪感这句话,元贞只是哂然一笑,似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后来我去到尚书内省,站在高处以俯瞰大局的角度去看,我又觉得当初设立科举制度的人很聪明。这么大的疆域,数不清的人口,怎么才能选出一个最公平的取材之法?”

  元贞自问自答:“那必然是规制的,设定出一个标准,让全天下的人都按照这个法子来,才算最公平。”

  “只是时间久了,却又不改革,被太多的人钻出了漏子,又由于恩荫制度,致使彻底失去了公平。普通平民和权贵们,从一开始起点就不一样,你费尽心机,他已站在终点,还怎么公平?”

  “所以——”

  元贞一笑:“那就让我们来一场,不拘一格取人才吧。不是说晾着他们吗?可别说我没给他们机会。”.

  位于城东钟楼巷的一个小院门外,站着一个老妇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两人都穿着平民衣裳,可这老妇眉眼之间却写满了对四处的嫌弃。

  先是男子敲门,他敲门倒还好,规规矩矩。

  可里面一直没开,老妇将儿子叫过来,亲自上阵,敲起门来框框直响,引得附近邻里都出来探看到底怎么了?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是个中年仆妇。

  “我家公……娘子说了,让你们进来说话,别在外面闹。”

  老妇眉眼讥诮,似想说什么,到底忍下来了。

  等她领着儿子进去后,门从身后关了上,她的讥讽也出口了。

  “装什么相,还你家公主?朝廷都没了,还有哪门子公主,你敢到外面嚷嚷吗?”

  屋里,怀宁公主正在哀求。

  “庆阳,你让我出去吧,如今这么个形式,总不能闹得连你家日子都过不成。”

  庆阳公主还是如以往那般爽朗,只是今日不同往昔,也褪去了一身华服,换上了平民衣裳。

  “出什么去?她不就想借着这个拿捏你,如今都到襄州了,不是在上京,我还怕她?”

  说着,人就站了起来,气冲冲地走到门外。

  那老妇一见庆阳出来,挤出一抹怪模怪样的笑容。

  “哟,我们大公主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贵府呢?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摆个公主架子。”

  庆阳可不怂她,反讥道:“不管我在哪儿,总归不是在你的地方,不像你们这对破落户母子,吃着尚公主的软饭,偏要软饭硬吃,怀宁是性情温和,不跟你们计较,我的脾气可没这么好!”

  陆婆子自然知道庆阳不好惹,可今天她来可不是来跟她吵架的。

  “我来接我儿媳妇,关你什么事,识趣的就把人给我交出来。”

  庆阳无语笑了一声,道:“当然关我的事!当初不是你们说不要怀宁了吗?说北戎打进内城,怕给祸及自身,不光把人赶了出来,我记得还有一封休书来着,怎么现在这会儿忘了?”

  陆婆子当然没忘。

  陆鸣忙解释道:“八妹,是我错了,当初是我一时糊涂,想着家里老老小小一大堆,实在怕会出事,才会糊涂人做了糊涂事……”

  庆阳打断道:“你可不糊涂,你们是太精明了。”

  她笑得分外嘲讽:“陆鸣,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若非父皇见你新科中了进士,也算是一表人才,又没有娶妻,不然就凭你陆家孤儿寡母一家子破落户,怀宁堂堂一公主,是万万不会沦落到你家。”

  “尚了公主,你一家子境遇大变,你不知感恩。你这娘仗着破落户出身,以婆婆身份拿捏怀宁。这些你不是不知,中间怀宁受了多少气?这也就罢,你这个破落户的娘,沾着儿媳的光封了夫人,转头还给儿媳气受,还把你妹妹那一家子弄来。”

  “光你每年那点俸禄,养得活这么大一家子人?仗着那些文官欺负公主,你们住着名为陆府实则是公主府的宅子,花着公主的俸禄,日日挤兑排挤怀宁,中间作了多少妖,我就不说了。一见患难,你立马抛妻弃女,现在你是知道错了?不,你只是见我十三妹妹如今当着这京西南路北路的家,想谋个一官半职,所以又想到怀宁了吧。”

  说起这个,庆阳就一肚子恨。

  “内城封禁,你们一家子沾着怀宁的光,大半个城都在挨饿,你们还有饭吃。不过是北戎人进了城来,你不想着如何保护妻女,反倒一封休书将妻女通通赶出门,生怕连累了自己一家子,你还是个男人,你妄为人!”

  庆阳永远忘不了当日那副场景——

  怀宁一向温和大度,哪怕极品婆婆小姑没少给她气受,她也从来是报喜不报忧,尽量去谅解容忍。

  可那一天,她是那么的狼狈……

  反正庆阳从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过。

  当时局面混乱,她正打算找地方藏起来,就带上了庆阳母女二人。期间各种艰难就不说了,事后好不容易等北戎人走了,偏偏陆家母子又找来了。

  嘴上说着知道错了想接儿媳妇回去,何尝不是见杨變领兵进了城,寻思有便宜可以占。

  也是她拦在前头,将二人赶走,这陆老婆子却威胁她,别逼她玉石俱焚。

  什么玉石俱焚?

  还不是想着皇族都被北戎掳走了,她们也算漏网之鱼,想借此来拿捏她们。

  如今好不容易到襄州来了,他们又找来了。.

  被一通斥责的陆鸣,脸上写满了后悔、羞愧等等情绪。

  他是长得好的,一派文质彬彬,斯文俊秀,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宣仁帝一眼看中,选来为婿。

  学识人品也不差,就是有个不讲理的老娘,偏偏他又是管不住老娘的。只要陆老婆子拍着大腿寻死觅活,哭诉如何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便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怀宁很了解这一切,所以平时受了什么气,她都替他解释,他只是纯孝,一个孝顺的人总比一个不孝的人好。

  可北戎入内城后发生的那一切,让她没办法替他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