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笺小笔
但她确实极爱抱着他。
想起那些她自以为甜蜜的旧时光,兰殊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流淌而过。
有些可笑,又不可避免地,发酸发胀。
未等她琢磨出这是个什么心态,元吉从长廊大步流星而来,轻叩门扉,躬身恭敬入门,迎面给她,递来了一枚香囊。
“世子爷让小的送来给娘子的,希望娘子以后戴着。”
银裳眉稍微蹙,紧着将桃木梳放下,探手替她接过,抵于鼻尖先嗅了嗅,有些不解,“这是,寺庙里的檀香?”
“嗯......”元吉也不懂秦陌的用意是什么,只知世子爷一大早就去了趟太医院,似是去看病,回来,却把这个丢给了他。
元吉为其美言了句,“张太医说此香可助安神宁心。”
安神宁心?
兰殊从银裳手上接过香囊,闻了一闻,气味清冷寡淡,确实凝神静气。
非常适合拿来阻挡她的侵袭。
毕竟做过七年夫妻,秦陌的性子,她还是清楚一二的。
他这是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上一世,秦陌也曾明里暗里斥过她太香,容易招蜂引蝶。
只不过她那会满心满意都是他,一双星眸无时无刻不对着他闪闪发亮,从未想过招惹别人。
任何一个男人,哪怕是一块冰,想必也难在面对一个女子那样爱慕的眼神下,说出太狠绝的话。
现下,她不那么花痴了,他反倒真实起来。
她又嗅了嗅那犹如身临神像脚下,青灯古佛的香囊,与自己身上如花似蜜的女儿香,截然相反。
兰殊沉吟片刻,无奈地笑了笑。
他这是暗示她清心寡欲,少打他的主意吗?
兰殊探手将香囊穗子顺了顺,如他所愿地,将它别在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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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说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梦,坐在太医院,任由张院正把了半晌脉,憋到最后,只说自己被梦魇住了。
张院正却说他脉象沉稳,身上也毫无任何迷香蛊毒的痕迹。
什么异常都没诊出来,只能给他安神香,开了副平心静气的汤药给他。
秦陌照医嘱喝了两盅,也不知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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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少年再度不情不愿地回到院子,却发现他的新妇正在指点丫鬟收拾她的物品,搬离主屋。
托银裳今早儿规劝的福,兰殊特地入宫与长公主道明了未有初潮的实况,小夫妻暂且有了合理的分居借口。
她正要搬去后头的掬月堂。
秦陌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倒也乐闻其见,睨了她一眼,不由觉得“堪破人心,善解人意”的崔氏女儿风评,并非空穴来风。
她很识相。
临走前,兰殊怀抱着胭脂盒,不急不缓地回头,适如其分地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小小请求,“还望明日回门的时候,世子爷,可以赏点面子。”
秦陌微一颔首,低低地嗯了声。
两人之间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合作的默契,无需话语言明。
兰殊离开后,秦陌进门,发现屋内甚至备好了一个香炉,提前点上了檀香薰屋,唯恐有异味残留了般。
秦陌从来不用香,这会闻着这宁神的味,倒也觉得未尝不可。
悠然回到了独享一院的夜晚,少年松下一口气之余,心口却不知怎的,来了一丝莫名的空落。
崔兰殊那双清泉般的澄澈眸子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秦陌怔了会,晃了晃脑袋,把她晃了出去。
心想,今夜,他当能有个好眠了吧。
事实,却不如所愿。
还是那间有两株异色山茶的屋子。
黄花梨木搭建的拔步床稳当沉重,竟也能咯吱咯吱地响。
第008章 第8章
两人头发交缠,男人抬手,钳住了女儿家雪白的下颌,盯着她的眼睛看。
她迷离的双眼,就像一幅如梦如幻的江南烟雨图。
女儿家见他修长的手指,渐渐握上了她的脚踝,那如秋波剪水的眸眼猛地荡了荡,“不,不要......”
“不要什么?”
他明知故问。
见她咬着樱唇不答,将她的脚踝,高高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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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天色将明未明。
少年醒来之时,头痛欲裂。
他捏了捏额角,心中燥闷无比,按压着发干发涩的喉结,清了一声喑哑的嗓门,沉着嗓音,朝屋外喊了句:“来人!”
昨儿娘子在时叫了水,今儿个娘子不在也叫水。
元吉撸起袖口,朝着浴桶里试了试水温,回眸,忍不住觑了床头一眼,投来一丝疑惑的探究目光,成功被秦陌扑获。
“屋里太闷,热了一身汗。”少年面不改色地解释。
元吉敛眉颔首,望了眼窗外,不敢出声。
寒冬腊月,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
世子爷不愧是那传闻中的习武奇才,这都能喊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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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答应陪她回门,一大清早,少年准时出现在东宫门口的六乘马车边上。
太子殿下不许他薄待她,特意要他驾出御赐的车辇,陪她回门。
一路上,少年的脸色冷得很,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一手支在旁边的置物案几上,一手捏着眉心醒神。
兰殊乖觉坐在旁侧,屏气凝神,不敢扰他,心里却闷闷地嘀咕,已经识相和他分居,没再逼他与她共处一室,怎得还是不欢心?
御赐车辇比普通的车辇宽敞许多,秦陌抵了抵鼻尖,还是嫌弃空间窄小。
他双手捂住眼眶,揉了揉眼皮,透过指尖,眼睛眯出一条缝,望向女孩腰上的安神香囊,心口深深叹了口气。
一点用都没有。
由内而外的体香,非足够亲近的情况下,一般是嗅不到的。却不知是不是梦境太过旖旎,秦陌对于她的气息,异常敏锐。
脑海中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一闪而过,少年毕竟未经房事,平白无故对一个女儿家生出那样的心思,终是为耻,而不敢看她的。
兰殊见他一直撇着脸,心里不由纳闷。
她知他对她不喜,这门亲事不喜,但也,不至于厌恶她到,连看一眼都嫌弃吧。
马车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前面。
房檐下的烛笼,描着方方正正的崔字。
秦陌一掀车帘,恨不能飞逃出去。
兰殊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半截袖口,斟酌再三,开口恳求:“世子爷能不能,扶我下车?”
秦陌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瞥见帘外门口人潮拥挤,个个对他们翘首以盼。
娘家人都在门口候着,她大概是想有份体面。
秦陌没有回话,自顾自径直跳下了车。
兰殊见他头也不转,只能自嘲地笑了笑,轻呼了口气,提起裙摆,往车外走去。
跟随在车厢旁的银裳,主动前来掺扶她下车。
女儿家俯身探出车厢,旁边,忽而伸来另一只修长的男儿手掌,指尖透着少年青涩的削薄,掌心一片经年习武磨下的薄茧。
秦陌见她有些愣神,眉稍不太耐烦地挑了起来,就好似在讥讽,不是你说扶你的吗?
可当女儿家探出细白的小手,落在他大掌之间,触碰的那瞬,一股痒意透过表皮,迅速窜进了他的心房。
少年宛若遭了电殛,手心不可名状地痉挛了片刻。
兰殊不轻不重地依托着他,走下车来,眉宇间透着为人新妇的娇羞,朝着他浅浅笑了笑。
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要不是彼此心知肚明,一霎那,秦陌真要以为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郎君。
但便是假的,兰殊也想要这份夫妻和睦的表象。
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体面,只是希望她真正的家人,觉得她嫁得好,过得好。
高堂之上,崔家老太太正对着秦陌笑脸盈盈,这身份尊贵的孙婿,她是颇为满意的。
兰殊坐在一旁,一壁陪笑,一壁目光游离,望向了大厅最末端的角落处。
那上一世在王府门口哭求她尸身的乳母,此时两鬓尚未斑白,正牵着两个年少的孩子,站在了门边,迎上她的目光,会心地向她点了点头。
士族百年基业再大,也不及皇亲国戚权势滔天,秦陌身份尊贵,又是天之骄子,她无疑是高嫁的。
所有人都觉得她嫁的很好很风光。
兰殊曾也是这么以为的。
可此时此刻,兰殊坐在正席上陪着笑,不经再望向外头偏席的乳母与胞弟,她忽而不知,什么是真正的风光。
就在这时,她名义上的母亲,崔氏大房的温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肘,“殊丫头这是犯什么傻了?没听到祖母的话吗,快给世子爷夹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