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凝棠 第25章

作者:一枝嫩柳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雯歌不敢出声,方幼眠没解释,带着她出门,绕从玉棠阁后面的小花厅轻手轻脚避开了小丫鬟们走的垂花门,直奔角门去。

  雯歌半道拦着她,“姑娘要去哪?您身子还没有好呢。”

  方幼眠淡声道,“昨儿就好了。”

  前儿生的病,下不来床还一直咳,吃得是郎中留下的旧药,今儿怎么可能全好了,雯歌瞬间反应过来方幼眠是装病。

  不知她要做什么,才要问,方幼眠道,“雯歌不想去见识见识上神节的热闹?”

  “可您为何不与大人一道?”

  方幼眠不回了,避开她的话。

  雯歌问不出缘由,又不好将人带回,只能跟着。

  顺利出了喻府,绕出了宽巷,只见一片繁华闹市,四通八达的街巷人声鼎沸,人流如织,是方幼眠从没见过的熙攘繁华。

  彼时华灯还未上来,数不尽的酒肆茶坊赌场各类铺子摊贩皆挂上了红绸灯笼还有各家敬仰的鬼神类物,一眼过去瞧不到头,叫人眼神缭乱,目不暇接。

  方幼眠不由自主愣住了,跟在她身后的雯歌亦是如此。

  她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原本跟在后面叽叽喳喳想叫她回去的雯歌,也不怎么说话,右边看看左边瞧瞧。

  凑上来跟她兴奋道,原来瀛京的上神节是这样的光景,在蜀地哪里得见过啊。

  是,蜀地虽也不错,可比不过瀛京,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世家大族,权钱遍地,富贵无极。

  川福楼虽说是瀛京数一数二的酒楼,但瀛京太大了,人又多,方幼眠一时找不到所在地,雯歌虽说也常出来,摊贩摆出来占了地方之后,她也有些分不清哪是哪。

  只得寻了人问,绕着街巷赶过去时,已经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后。

  商户女吕沁宜早等了许久,不停朝着楼下张望着,真怕方幼眠不来了,老远见到要等的妙龄少女,兴奋招手喊她。

  雯歌先一步听到动静,仰头看去,在宽阔的厢台之上,竟然是蜀地的熟面孔,她可算是知道方幼眠为何不与喻凛同出游了。

  “你可叫我好等!”吕沁宜都等不及方幼眠走过来,直起身蹬蹬蹬风风火火下来,边拉她快些往上去,落座,边叫跑堂的上了菜色来。

  雯歌跟在后面一直叮嘱小心些,别磕了碰了。

  吕沁宜听到了雯歌忧心前后的话,嬉笑取闹方幼眠道,“你果真成千尊万贵的少奶奶了,快步走几下都有人管束。”

  这话表面在打趣方幼眠,实则是说给雯歌听。

  果然雯歌也不在旁唠叨了,只讪笑,略是尴尬。

  没了雯歌多嘴管束扫兴,吕沁宜高兴跟方幼眠接着道,“我点的都是这家酒楼最好的菜色,咱俩务必好生尝尝!”

  她又解释道,“逢节客人着实太多了些,只怕等你来了才叫菜,要等许久呢,我便先自作主张点了些,若你有想吃的,现在跟跑堂的说了去。”

  方幼眠点头,“好,一会再说。”

  故人多年未见,愉悦万分欢喜。

  雯歌也坐下了,不过,她伺候着两人,并未过多插话,多半听着。

  看得出来,方幼眠十分高兴了,少见她笑,别说话都多了不少。

  与菜一道上的,还有酒坛。

  只见吕沁宜开了坛子,取了青玉盏给方幼眠满上的时候,雯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姑娘不可啊!”

  “您不能吃酒的!若是吃醉了,回去被发现怎么是好?”

  吕沁宜摆手笑道,“放心,你家姑娘酒量不差的,而且这非辣酒,不过是寻常花酿,轻易醉不了人。”

  方幼眠也点头,“没事。”

  她早年接私活,跟吕沁宜结识,渐渐的两人越来越熟,成为密友,闲暇常常在一道闲聊吃酒说话,吕家产业遍布蜀地,是蜀地头等的富户,酒庄也是吕家账下最出名之一。

  方幼眠会吃酒,便是她带的,酒量也是跟她一道喝出来的,因为吕沁宜喜欢找她帮忙尝酒。

  雯歌有些瞠目结舌,她不是自幼跟在方幼眠身边的人,自然不大清楚。

  只见她四盏下去,依旧面不改色,倒是也稍稍放心了。

  只是两人越说越高兴,已经吃空了两盏花酿,吕沁宜嫌这个花酿似甜水,没酒,要换一种厉害的,说是不醉不归,幸而雯歌张遑拦下,勉强换了一个没那么烈的,酒味不大重的。

  午膳时分一到,酒楼门庭若市,人挤人,幸而吕沁宜手里钱多,占了个顶好位置,还能赏赏景。

  起头聊了一些从前的往事,说着说着,便讲到了婚事,吕沁宜道,“你那位京城序首的夫婿当真是名声响亮,我今日啊,净听到他的风迹了,这些年在喻家过得如何?他有没有欺负你?”

  方幼眠摇头,“没有。”

  “许久不见你来信,我还以为你嫁了高门,又在这边交了新友,早把我忘了....”吕沁宜故意哼哼抱怨道。

  方幼眠也还她嘴,“是谁没给我回信呐?你倒打一耙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两人一直面带笑意聊着。

  “……”

  却说这头喻凛坐马车脚程快,早到了第一酒楼醉江月,他是快,但那些同僚比他更快,见了他纷纷起身来迎,早前听说喻凛要带夫人,各人心照不宣都带了女眷,到了又没见他带来。

  问了一句,知道他夫人因病不能来了,有会来事的朝官,问他要不要喊个来陪着伺候倒酒?喻凛蹙眉摆手拒绝。

  上楼时正巧遇到了祝应浔,他和喻凛笑着打招呼,同僚提议不如一道坐下吃酒,人多热闹,跟在祝应浔身边的贵公子们一见如今位高权重的喻凛,巴不得上赶着与之结交示好,纷纷道好,只怕打扰。

  众人等喻凛的意下,他颔首淡道无碍,便一道罢。

  醉江月的掌柜亲自接待,给了众人一个最宽广最好的雅间,拨了不少人在侧伺候,还排了貌美如花的伶人在弹琵琶唱曲。

  席间桌上一开始说不谈公事,可说来说去还是在旁敲侧击话,似有若无往喻凛那头引。

  喻凛多数不怎么搭话,祝应浔的一个友人起了个头来找喻凛敬酒,他给面子吃了,众人纷纷效仿,又不好区别吃谁的,不吃谁的,索性全吃了。

  一轮下来,他总算能搁下酒盏,慵懒倚靠着椅背歇会,俊美出尘的面庞一如既往的清冷,吃了烈酒的缘故,有些上头,半阖半睁的眉眼之间蕴漾着一些散漫和迷离,蛊惑得旁边的女眷觑着眼偷偷看他。

  喻凛静声不怎么开腔,比前半场还要话少,祝应浔以为他醉了,推开窗扉叫他吹风醒醒酒。

  醉江月和川福楼相比邻,祝应浔原本是不经意的一眼,然后他顿住了,斜对下方的厢台上有两个相当漂亮夺目的姑娘,尤其是红衣旁边那位雪羽霓裳裙,挽流云发髻的少女,侧脸如画,犹如话本中的仙子。

  目不转睛看了一会,他晃眼,哎.....貌美是貌美,怎么觉得在哪见过?

  等等...祝应浔的目光转后看着身侧好友的束发玉冠,这好像不是喻云瞻家的那位么?

  再看一眼确认,他的眼睛都瞪大了,没有认错人,真的是!方幼眠的样貌满瀛京都找不出几个能跟她比的。

  “喻云瞻!”他忙晃摇旁边俊逸男人的臂膀,“你看,你往那边看,那个是不是你夫人?”

  什么夫人?喻凛没有在意,也没有看。

  奈何不住祝应浔低声催促,疯狂往外暗示指对面。

  他烦了,为了应付他淡淡侧眸扫了一眼,很快收回。

  是有些像,转回来时眸子定住了。

  嗯...?

  不对,很像,他总无意看方幼眠,纵然一眼的功夫,也看得分明,真有人生得这样像方氏么?

  他又很快转过去,不是像方氏,祝应浔没认错,就是她。

  喻凛不止认出了人,便是那一身裙衫都认出来了,他眼见过的,在玉棠阁让千岭找衣衫时,无意中见小丫鬟翻整出来,是她的。

  她身侧的丫鬟,也是雯歌。

  话语随之飘来了,是她绵柔的嗓音。

  楼台之下,遥遥远见视线之内的少女,的的确确是他抱病合该在家静养的妻子。

  她正吃着酒与人调笑,素来安静柔顺的小脸上是少见的明媚张扬。

  “......”

  他从未见过方氏笑,不,喻凛见过方幼眠的笑,她多半淡淡的,笑意之下是客套的礼貌和疏远。

  准确来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弯弯的眉眼泛着明丽的鲜活动人,能叫人一眼知道,她发自内里的愉悦,而非假装。

  对面的少女浑然不知,已经被人认出来,露馅了。

  她还在跟好友攀谈。

  吕沁宜嬉笑,“...我诓你的,不是忘了给你回信,也没有什么旁人,前几月跟我阿兄领商队去了邦外,忙得呢,故而没法给你回。”

  她不解释方幼眠也知晓她忙。

  “对了,纵然我们不在一处,你遇事受了委屈,可别什么都藏心里,咱们虽然许久未见,情谊交情总一直在的,但凡有什么,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头撑腰!”吕沁宜道。

  她总感觉许人之后,方幼眠还是有些变了。

  吕沁宜在蜀地倒也有不少好友,可她最喜欢的,还是方幼眠,因为她性子好,斯斯文文却不扭捏造作,也不会表里不一,跟她在一处不讲虚礼,还能吃酒!简直痛快,因而,她很珍惜方幼眠。

  “好呀。”方幼眠笑。

  配着酒闲聊,话茬越来越不拘,吕沁宜又拐回来打趣她,“即便我有平不了的事,也有我阿兄上前为你冲锋的。”

  她兄长喜悦方幼眠,要是没有横出方家的事,或许方幼眠已经从她的闺中密友变成嫂子。

  “不要胡说。”方幼眠呵她一句。

  吕沁宜娇哼,雯歌在侧听着,心里擦汗,也不好张口了,这位吕家的姑娘可是个豪爽的主,扫了她的兴致,不管不顾话头刺你。

  好在方幼眠近年不怎么出门,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样貌出众,在厢台这处,旁边的人频频偷看,雯歌想遮挡都挡不住,幸而没人认出来。

  “胡说什么,我阿兄的确会这样做啊,他还没有娶亲,若是你日后和离了,嗯....”剩下的话,吕沁宜没说,只朝她挤眉弄眼。

  听到这话,雯歌顾不上被刺了,径直道,“吕姑娘吃醉了,说什么和不和离。”可别瞎说怂恿啊!

  方幼眠本来不想应她的打趣,被逗了好几次,雯歌这时候又来提醒,叫她不悦。

  她歪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吟吟露着贝齿,也故意打趣了回去,笑道,“若真能顺畅和离,我必然会选如安哥哥那样的为新夫郎……”

  陆如安是吕沁宜的心上人。

  “好啊你!”被一下戳到了点上,吕沁宜伸手来捏她脸,方幼眠笑着躲避,笑声清脆悦耳。

  “……”

  两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醉江月。

  祝应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相信,这是听到了什么?这....这是能说的吗?

  小心翼翼窥伺着旁边去身侧。

  一向薄情少语,凡事稳操胜券的喻大人眯起眼,眸底渐翻涌起一片危险的深深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