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溪
水面激荡,圈圈涟漪自两人周围散开。
锦衣华裙散落一地,明亮的光线中,虞听晚抬眼去看他身上新添的很多密密麻麻的疤痕。
有已经结疤的,肩头还有几处伤势未愈的。
她指尖落上去,怕弄伤他伤口,没靠近他肩头上的那几处伤,只用指腹碰了碰他胸膛处刚恢复不久的深长的伤疤。
“疼吗?”
他笑了声,捉住她的手,将她压在池壁上,抬着她下颌索吻。
“不疼。战场杀敌没有不流血的,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掌着她腰身,将人亲密地抱在怀里,又说:
“北境大部分的城池都已攻下,他们落败已是定局,再有一个月左右,战事便能结束,到时候,国家安定、子民和乐,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虞听晚动作间刻意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处,主动抬头回应他,伴随着池水声,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好,我等你回来。”
他拥紧她,力道很重。
池中水声亦更剧。
被随手扔在池边衣裙中的镂空香囊,不知何时沾了水,但池中的二人谁也不曾注意到。
第二日一早,谢临珩准备离开。
他本想着,像前两次一样,不吵醒她,让她多睡会儿。
但今天,他刚从榻上起来,虞听晚就很快睁眼醒了过来。
谢临珩有些意外,撩开一半床帐,坐在榻上揉了揉她脸颊,“天才刚亮,时间还很早,怎么醒了?再睡会儿。”
她缓了缓困倦的思绪,摇头,撑着身子坐起身。
“要走了是不是?”
他“嗯”了声,声音很轻,“一个月左右,我就回来,这次再回来,就再也不走了。”
虞听晚不肯躺下,坚持起身送他。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将他送到宫门,他策马离开她才重新回寝宫。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谢临珩离开的这日起,虞听晚就静静数着日子。
在七月中旬的时候,再次传来了捷报。
谁都知道,这次捷报的传来,意味着北境马上就要被全部收服。
此时距离一月之期,也仅剩八天。
虞听晚等着下一次捷报、也就是他们凯旋的消息,可奇怪的是,接下来又过了一个月,宫中都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
而这时,距离当初的一月之期,已经延迟了一个月。
不仅没有任何消息,就连谢临珩每半月传来一次的书信,这一个月也没有收到。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虞听晚的焦急与担忧一日比一日重。
皇宫这边担心,军营这边更是担心。
所有人的脸上,包括太医,全都神色凝重。
数天前开始,东陵大军便攻入了北境最后一座城池,盍拓率军抵抗大军入城。
此战足足打了两天,才破开这座城池的城门。
东陵全军上下,都以为大获全胜,彻底吞并了北境。
却不曾想,盍拓暗中设局,在此次开战之前,提前调出了两万左右最精锐的精兵,以便装混在城池内百姓中。
在东陵全军以为战胜,最松懈的时候,这些精兵,趁着浓重的夜色,反攻进了东陵主帅的营帐。
士兵们乔装成普通百姓的模样,本就更易行动,更何况盍拓为了在这最后一击杀了谢临珩,暗中部署了多日。
北境这群精兵攻入主帅营帐附近时,谢临珩正和大臣们在东侧的大帐中议事。
西侧营帐中,有伤在身提前回去休息的谢绥率先发现了北境这群乔装打扮的精兵。
他不顾身上的伤势,立刻拿剑冲出帐篷,第一时间发射了平时传信的烟雾弹,高声号令将士们迎敌。
恶战瞬息爆发。
另一个大帐中,谢临珩等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时,谢绥已被埋伏的北境敌军重伤了数刀。
盔甲上血迹斑斑。
就连死死握着长剑的手臂上,都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所有人没有时间去想北境这群数量庞大的精兵是从何处而来,只在第一时间迅速御敌。
四处雄起的火光几乎照亮整个天空,刀剑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谢绥重伤,又连续多时全力抵御敌军,体力早已不支。
谢临珩从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护在谢绥身侧。
隐在暗处一直未现身的盍拓,见谢临珩出帐,在两军混乱的交战中,亲自拉弓,将一支毒箭对准了谢临珩。
第291章 中箭
箭矢划破凌空的声音,掩藏在刀光剑影的残酷厮杀下。
单手撑着剑、勉强稳住身形的谢绥率先发现了这支迅速从远处射来、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眼前的利箭。
他瞳孔骤缩,本能地以身护在了谢临珩面前。
“皇儿,小心!”
然而却就在箭矢射入谢绥胸膛的瞬息,谢临珩陡然回头发现了这支毒箭。
千钧一发之际,他以所有的力气推开了谢绥。
那支淬着无尽杀意的利箭,擦着谢绥肩头的盔甲,射到了谢临珩身上。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
尤其是本想着为儿子挡箭却反被儿子推开的谢绥。
这箭上不仅涂了毒,还沾了麻药,箭镞钻入血肉的瞬间,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迅速抽空。
谢临珩强行以剑撑地,才不至于跌在地上。
他满眼阴鸷地看向箭矢射来的草垛方向,在墨九墨十急迫冲过来时,对他们下令:
“追!”
墨九恨得牙痒,将墨十推向谢临珩身边,匆匆扔下一句:
“你守好主子,我去杀了他!”
谢临珩一倒下,现场瞬间乱得厉害。
谢绥一边指挥人立刻去喊太医,一边撑着晕眩的意识,强撑着指挥士兵将北境这群人除掉。
这场几乎称之为惨烈的战役,在天蒙蒙亮时才彻底结束。
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处处狼藉一片。
将北境最后一部分势力铲除后,所有将士分毫都不敢懈怠,无需人吩咐,就全部自发的集结起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落地以大军守护周围,以防再有这种突发情况出现,全方位地为他们的陛下守出一片绝对安全的场所。
又过了没多久,墨九与一同带去的几十个暗卫亲自将盍拓的项上人头带了回来。
众人身上血迹斑斑。
已经分不清是他们的血,还是恶战中沾染上的敌军的血。
外面被守得连只苍蝇都进不来一只的主帅大帐中,所有的太医全部集聚在里面,银针、汤药,几乎所有的法子轮番上阵,只为帮谢临珩解毒。
所有太医争分夺秒,但效果却甚微。
上次在临安之战时,谢临珩也中了毒箭,是北境皇子蓄意报复射的毒箭,但那个时候,谢绥率军救援来得及时,将同样的毒如数奉还在了北境皇子身上,逼得他主动交出了解药,这才迅速解了毒。
可这次,盍拓因恨毒了谢临珩。
宁死也不肯交出解药。
太医们只能争分夺秒地调配解药。
数天过去,谢临珩身上的毒依旧未能全部清除干净,只仅仅稳住了性命。
但性命虽暂时无碍,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谢绥和沈知樾等人在外面进来,看着依旧昏迷的谢临珩,谢绥第一时间问陈洮:
“陛下如何了?”
陈洮躬身回话,“陛下方才短暂醒了半刻钟。”
谢绥神色一动,迅速问:
“陛下可说了什么?”
陈洮道:“陛下再三交代,不准将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是皇宫。”
谢绥眉头紧紧皱着。
眼底全是担心。
“别的可有说什么?”
陈洮摇头,“那毒药性太猛,陛下能有片刻意识的清醒已是不易,只来得及说了几句话。”
沈知樾这时问,“若是将毒素全部清干净,最少还需要多久?”
陈洮与其他太医都顿了几秒,才道:
“至少还需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