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胡芦
阿芊……
二公子谢宜穿一袭大红袍服坐在对?面?,略有不明地蹙起眉头。
看得姚氏只觉心都要?跳出嗓子口了,好在谢宜没有问出什么?。魏妆这意有所指的震慑,算是把她的软肋拿捏住了,姚氏心想得赶紧找个机会,让母亲把吕家的嘴给?堵上,至少不能真出现在谢家跟前。一时脸上陪着讪笑,再不见了先前的得意张扬。
事儿?就敷衍了过去?,罗老夫人也被谢敬彦和魏妆说?服,不再计较避子药的用途了。
忙完谢府的庆婚宴,接下来大房那边便要?给?谢宥、谢莹、谢蕊说?亲。几?个公子姐儿?的岁数都按年排着序,丁忧拖了三年,眼下都凑在一块儿?提上日程。
而关于老四谢宥的亲事,汤氏提了个伯府千金,谢宥没答应,适时地说?想娶军器监的甄六小?姐甄漾。
这军器监乃四品官,上不上下不下的,汤氏原本瞧不上,但谢宥坚持。提到老夫人的跟前,罗鸿烁想起谢莹退亲那件事时,甄六小?姐热心肠子的帮忙,却觉得印象好。打听了一番家风,家里?姊妹兄弟七八个,竟没甚么?出挑的风言风语,乃是不错的,也就请了官媒前去?探探口风。
簇锦堂的名声传播出去?,经营日渐兴隆起来,花仆也新招了两个,一应都上了正?轨。绮橘既到京城,魏妆便将花坊的日常管理分担给?她。
绮橘跟随身边多年,对?花艺养植多得魏妆提点,技艺熟悉,而且生得麻利结实?,很是个能管事的。正?好簇锦堂有两间厢房,一间就让她做了起居室。
崔婆子看见绮橘能干利落,大大咧咧,相处得竟十分融洽,魏妆自是更为放心了。
夏日繁华,京兆府发起一个叫作“不夜盛京”的活动,从六月底一直持续到中元节,将宵禁延后了一个时辰,鼓励商贩营业,街市两旁挂起彩灯,好生璀璨热闹。
魏妆择空闲时,和谢敬彦一块儿?带魏旭出去?,逛游盛安京的夜景,带他见识各种好吃好玩的。
从乌金大街穿过,锦官坊以男郎喜欢的蹴鞠、骑射配饰闻名,燕川路从街尾到街头全是东西南北美味小?食,君竹路上看杂耍技艺的人挤人,走出来便是流水小?桥和花灯了。
魏旭玩得不亦乐乎,以前他总听人讲这讲那,因而不敢接近阿姐。可现在他眼里?的阿姐,不仅美貌似人间仙女,而且热络爱笑,全无生分的感觉。
姐夫清凛隽贵,时有趁着不注意,便勾住阿姐的手扯去?身旁站近。姐夫还见多识广,写得一手好字,做得好文章,可让魏旭太崇敬了。
魏旭攥着汗血宝马花灯,仰头道:“姐夫和阿姐真要?几?年才生小?外甥?京都这么?好玩,若能早点生下小?不点儿?,你们就可以天天带他出来逛了,多有趣啊!”
桥上火光映照着谢敬彦挺拔的身廓,男子凤眼微掀,涵义丰富地睇着魏妆。前世起初两人也有带谢睿游逛夜市,那时才一二岁,虽互相以为对?方无情,却到底有着宝贝小?崽在维系。
后来谢睿送去?老夫人身边,再因着这般那般的误会,却是再没带出来玩过了。夫妻冷场后,也唯仅在儿?子的事项上才得和乐。
此?时牵着魏旭的手,想想未免遗憾。
谢敬彦温情道:“凭缘分,几?时阿妆想有就有了。”话里?意味听由魏妆决定。
魏妆咬唇,故作淡漠答:“小?外甥又岂是说?来就能来的,旭哥儿?你自个还是小?孩,却替我?们着急了。你若喜欢京都,便多待几?日再回去?吧。”
旁边摊贩上的老板,拿起一对?牛郎织女花灯,招呼道:“这位公子与夫人郎才女姿天造地设,买个花灯送给?夫人吧,眼看乞巧节就快要?到了!”
谢敬彦蹙眉,没伸手去?接:“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遥遥相隔,望眼欲穿,有什么?盼头。换个日夜相守的寓意给?我?。”
人都说?牛郎织女是坚贞不渝的爱情,逢七夕前夕花灯卖得极好。这位公子仪容华贵,酝着不怒自威的势气,想法却与寻常相向,道出另一层务实?的理解。
摊贩竟无语反驳,连忙又改口:“那公子您看什么?合适,只管挑拣,我?这里?花灯多样,要?啥有啥。”
谢敬彦瞥见一对?鸾凤花灯,青羽伴赤翼,栩栩如生,便取下来递给?魏妆道:“倒是与定亲玉璧相合,就买这对?了。”
爽快掏出银子,看女人拿起花灯,他侧过头熨了一下她的耳鬓。
从前凌厉谋权,可没这般浪漫,魏妆羞恼:“小?心被人看见。”
谢敬彦:“人潮涌涌,谁在意我?们。”
男子眸光如黑曜般深邃执着,盛满了魏妆的笑靥,偏被一旁的魏旭捕见了。
看到姐夫宠爱阿姐,阿姐露出娇滴红云,魏旭心里?踏实?满足。冤枉一路忐忑、生怕来京城,可是现在就已经在想,等下一次有机会还来玩呢。
少年抿嘴嘿笑,转过身去?,掏出自己的私房小?铜板,买了两只陶瓷的对?颈小?天鹅。
回谢府的路上,魏旭睡着了,谢敬彦让贾衡把他抱去?客房,自己便与魏妆回了卧房休息。
说?好的罚睡六夜地板,第四天魏妆恰好来了月事,这一共又延长了几?日。再加上她搬去?花坊“冷战”的那六天,转眼他守身如玉半个多月了又。
谢敬彦这一世丝毫也不吃素,他就只想将两世对?她克制的爱意化作深沉地宠溺。
雾气氤氲的水房里?,雕刻精美纹饰的大浴缸分明纹丝不动,却觉惊涛骇浪。馨香的玫瑰花瓣跟着轩然的水波漾得满地落樱,魏妆头靠着缸沿,散下一幕青丝如瀑,感受着支离破碎又愈合的汹涌涅槃。谢三郎一手托起她后颈,薄唇温柔而霸道地吻她,劲健的窄腰持续侵掠。
“救命……”魏妆娇喃似莺歌,媚眼如丝半闭半合地求饶着。
说?好的共浴,可一番交-缠下来,又将水温都洗到凉却了。然而她内里?却奇异的暖烫酸软,软得说?话也含羞无力:“三郎不让我?活了。”
“水凉了,我?抱你起。”
半个月,你说?呢?谢权臣岂能餍足,掠起一旁的薄锦将她裹覆,又放去?了隔壁的乌木鎏金大床上。他先将她细致打量,一应艳美收尽眼底,忽而男子宽肩倾覆,才刚过一轮似生-欲死,他竟又开启了新的探索。
大掌扣住魏妆五指摁去?枕上,谢三郎启唇问道:“真的不愿意再与我?有子嗣么??若不试试,又如何知道睿儿?会不会来?”
他深知她也放不下彼此?的唯一儿?子。
前世成婚三年才生下的睿儿?,此?时才未满三月,未免讨论得太早。
随着他们重生到这里?,那个时空或许便不存在了。然而谢睿是他们互相倾注了最多关爱的骨肉,彼此?谁都难舍挂念。
魏妆伸出莹柔纤指,抚触男子近在咫尺的脸庞,忽地一笑:“我?知郎君心中的念想,但现在不适合,你还未能全过我?的考核呢。那不如就再等二三年,等个天时地利之时,或许就可以了。”
这句话中的深意,俨然有放下了过往之意,至少她不像先前那般冷嘲热讽。
而那杏眸泠泠中,也掩着几?许深藏的缱绻。
谢敬彦蓦地想要?更宠她,再不容许她轻易舍得推开自己!
他吻上女人香柔的颈侧,贴近耳畔低哑道:“谢三对?阿妆深爱,此?世永生不变,你几?时要?,不要?我?亦接受,万事皆听凭你心愿。然而有件事,今晚却须你做个保证。”他的唇齿温润,忽地捻上她的娇腴咬舐,而后环过她的纤蛮腰肢,摁去?了半空。
魏妆双足悬空,情不由衷地惊促起来:“何事?……呀”话音未落,却充盈得再也无力顾及说?话了。
“便恨我?也好,怨我?气我?也罢,给?我?时间澄清,但不允再将我?罚去?地板孤枕难眠。你若不答应,便继续消受着。”忽地竟在她腰下拍了一掌,颤得魏妆刹时起了一颗极似心形般的红印。
魏妆难忍咬唇,心里?羞愤极了:卑鄙,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酷权臣。
可他分明凛傲矜绝,竟原来坏起来能够面?目全非。
“谢敬彦,算我?看错你了。”魏妆先时执拗,她骨子里?又岂是初嫁娇怯,早已是个成亲十余载的贵妇了,这些事儿?还能陌生了是怎的?
宁死不屈,偏是也做娇娜回击。
可谁知谢三郎未再言辞,不罢不休愈见凶野。她忽地想起他在蹴鞠场上叱咤风云的不败之势,只觉得自己怕是清名毁尽了。
算算时辰,估摸又过子时了吧,魏妆还要?睡养生美容觉呢。
她只得碎散着声儿?服软了:“答应彦郎,为妻答应夫君,今后气你、恨你,也先给?你机会解释……绝不再将你打发去?地板睡了,呜呜。”
竟是真的气哭下来,那滴滴泪水似珍珠般滚落,沿着她娇姝的脸颊倘至锁骨。想咬他解恨,却被架空着,蓄不起力来,愈发羞恼了。
知她现如今是朵心肠冷硬的黑牡丹,遂必要?狠时当须狠——不把他推离,是谢敬彦今世的底线。
他逐渐缓重而慎柔起来,这个女人当真妩娆,勾着他的心弦起伏变化,只想索取与倾注更多。
他将妻子扣去?了榻前桌上,一直宠到许久才释然。
……
次日映竹伺候少夫人更衣时,竟莫名觉得少夫人胯儿?翘媚了许多。竟然腰下还要?唇痕呢,窘得丫鬟敛起眼神。再望去?三公子那旁,公子着一袭艳绝的镂空木槿花镶边玄袍,清风霁月,全然不敢细想个中如何。
早膳用的是松子茯苓稻米粥,搭配着酥骨鱼、粉蒸肉、雪花枣豆饼,与几?样小?咸菜。
阿姐与姐夫蓦然坐在窗户边,虽不言语,却像一道绝好的风景。
魏旭舀了一口粥,又尝尝菜肴,赞道:“这酥骨鱼与粉蒸肉真好吃。”
说?起酥骨与粉蒸肉,魏妆下意识剜了谢敬彦一眼,耳际发烫。谢敬彦兀自雅人君子,给?她姐弟各夹去?一筷:“好吃就多吃点,再要?想吃,只管吩咐下厨。”
话落,只觉在桌子底下被女人碾了一脚丫。明明他说?的是早膳下厨,何故她想七想八。
他噙唇淡笑,若怪自己如何,她昨夜也非同小?可地招惹。彼此?非善茬,棋逢对?手罢。
魏旭又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们昨夜可是在打蚊子吗?我?原本买了一对?陶瓷小?天鹅,想送给?阿姐和姐夫摆在窗前,谁知回府才想起来忘了给?你。本要?给?你们送去?,听见你们屋里?蚊子拍得甚响,就被韩妈给?拉回来了。”
旁边韩氏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连忙故作无事地低下头来。
其?实?在客房这边听不见,只靠近了小?姐与姑爷的寝屋才能听得一些。也是她妇人敏感,将将及时地把旭哥儿?拉走了,要?么?该多尴尬啊。
韩氏起先偶有发现谢姑爷房里?竟是另备了凉席,她还生怕魏妆与谢敬彦是在装腔做戏,毕竟听闻谢府三公子无意风月,惯常矜贵勤严。若是装作的恩爱,那么?之后大小?姐若过得不好,岂不又要?牵累魏家。
不料昨夜偶然接近,那般赫然轩然的动静……韩氏后知后觉的感慨,难怪小?姐肤如凝脂,婀娜姝媚,竟像活脱脱地换了副根骨一样,焕然一新的艳丽起来。原来竟是离不得三公子的这般宠爱,总归是夫妻相合,韩氏这才舒了一口气。
魏妆暗自了然:难怪谢三郎要?把卧室搬到僻静处,怕是一开始就挖好了坑等自己跳。
只魏旭说?的这时辰,谢敬彦正?将她搂于浴缸缠绵呢,若是之后的动静被晓得,那才是真的无颜以对?。
她嗔恼地说?:“你姐夫将卧室搬去?那般僻处,蚊子确实?多得可以。”
谢敬彦关切道:“夏日多蚊,旭哥儿?昨夜睡得还好?”
韩氏连忙代答道:“多谢老夫人送来的斗帐与甲香,防蚊甚佳,旭哥儿?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魏妆这才松了口气,用过早膳,留了魏旭在院里?玩耍,自己去?花坊。
谢敬彦亦出门去?礼部上职,便多行一段路将她送至簇锦堂。
第104章
马车行驶到永昌坊, 簇锦堂门前已排队等候了十来个人。这是?魏妆制定的花坊惠客福利,每月的初一和二十这两天,进店顾客皆可享受一次六折养护花卉。
她对花卉的养植技艺精通, 尤其花肥、药粉和营养土的配置,更是?在?京都独门独到。花坊开张这些日子以来?, 魏妆已然得了“花医娇娘”的美誉,可谓名扬在?外。
不过今早上却与往日似乎不同?, 但见那排队的人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窃窃低语着, 左顾右望, 仿佛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魏妆看得莫名,担忧起自个花坊。谢敬彦伸出手臂为她掀帘下去?,泰然淡道:“择日将有个大消息, 夫人莫惊讶。”
此人城府甚深, 越逢危急当?前, 越发雍容不迫稳如泰山,他必然又在?卖弄玄机。
等到魏妆进了前院,听崔婆子唏嘘的八卦道, 昨儿夜里突然一队禁卫军把梁王府围得密不透风, 紧接着驿馆外面也来?了百余号羽林卫,把守得像是?铁桶, 连同?沈德妃的母家及梁王妃的霍家也都?被?查封贴条了。
魏妆下意识便猜到,该是?德妃与兹国?私通一事坐实了。
果然, 不出二日, 确如谢敬彦所说?, 皇帝便在?朝堂上宣告了德妃、梁王通敌谋逆大案。
——
六月初魏妆发现了曼陀罗有毒,进宫秉明皇后与太后之?后, 太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皇帝。
竟然敢有人如此堂而皇之?地谋害皇后性命,甚至危急太后!须知焦皇后乃是?淳景帝之?命,淳景帝勃然大怒。
待细一琢磨,区区兹国?,不过是?夹在?厥国?与大晋朝之?间求生,又因兹国?主的王叔逻诺与跖揭单于的王妹燕珈联姻,多有依附厥国?。兹国?胆敢做出此举,背后必然是?厥国?的阴谋诡计。
当?年厥国?跖揭单于还未上位时,在?边关一战中,用有毒的暗箭射伤了庆王高迥,导致淳景帝背负了多年的冤枉帽子。外头始终有谣传说?,是?淳景帝为要抢夺焦皇后,而设计害了庆王诸如此类云云。
可谁人知道,庆王高迥在?中了毒箭之?后,攥着彼时还是?皇子的淳景帝的手,让他帮他退掉与焦氏之?女的婚约,并代为另找人家婚配。
淳景帝回京后亲自将话带去?焦家,却对彼时尚在?闺阁中的焦皇后一见钟情。焦皇后得知庆王伤亡的消息潸然哭泣,淳景帝勾起恻隐之?心,竟没?忍住破了克制,与焦皇后一夜私定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