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观音 第21章

作者:雕弦暮偶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想了想,颔首道:“我记得河东郡太守,宋轩出身监律司?那直接交给官府吧,让他们按图索骥查查,有结果直接禀报回京。”

  “宋轩?”昔咏愣了愣,“永昌侯府大公子?他今年履新的吗?”

  宣榕“嗯”了声:“年中任职的吧。怎么?昔大人认识?”

  昔咏摇头:“不认识。但永昌侯府和我有点旧瓜葛,我就不去了,否则不尴不尬的。容松跑趟腿吧。”

  她这么一说,宣榕倒是隐约记起,昔咏似乎曾与京城一侯府订过婚。

  在昔家冤案刚审未判时,侯府就迫不及待与昔家退亲,虽没落井下石,但袖手旁观的态度确实令人齿冷。

  难不成……是永昌侯府?

  宣榕不假思索同意:“行,等入了安邑,阿松去送人。”

  又问道:“阿松,我记得你那里还有一把九寸有余的小刀?”

  容松本来百无聊赖,没曾想来了四个送上门的倒霉蛋,已经开始琢磨路上怎么打发时光了,语气都轻快不少:“有啊有啊,在这!”

  说着,他反手一抹,从后腰带上取出小刀,捧上前去问:“您是要用着防身吗?”

  宣榕摇了摇头,拿过刀,转而递给茶水摊的老大爷。

  在老大爷惊魂不定的神情里,软和着嗓音道:“拜佛求神未必管用,不如用刀。若有人真的闹起,可出其不意保护自己,也能在事之未发时威慑他人。”

  老大爷手里香差点没掉到地上。

  他结结巴巴:“姑、姑娘这话说的生猛啊,哪哪有不、不准人拜佛的……”

  宣榕很好脾气地道:“没说不能拜嘛,拜拜观音像和寻把趁手的武器,又不冲突。实在危急,拎起观音像砸人也不是不行,菩萨不会怪罪的。”

  大爷:“……”

  他颤颤巍巍,想接过刀又犹豫,宣榕见状,干脆把刀放在了方柜上,又摸了一点碎银道:“抱歉,老人家。方才事发突然,您受惊了,我们再歇息会儿就走。”

  又过了一小柱香,众人在老大爷欲言又止的视线里,一路远去。

  等到了下午,一行人顺利到了安邑,找到住所,用完膳食,便又是日落时分。

  容松下午就去对接官府了,估计又混了顿酒吃,还未归来。容渡和昔咏也各自忙碌。是矣,整个客栈很安静。

  院子里残菊尚有不少金色,宣榕想到家书中的描述,干脆支了个画架,打算画个金菊图寄回去。

  她心情不错,甚至把叼着饭盆、摇头晃脑走过的阿望,都一笔带入画中。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背后脚步靠近,有人道:“你别让它们几个看到这画。”

  宣榕没回头,只继续用细笔勾线:“这又有什么说道?”

  耶律尧像是刚沐浴过,发间微湿,正在扣护腕,嗓音略低:“阿望会兴奋显摆,其他几个会揍它。”

  宣榕:“…………”

  她叹了口气:“那我把它们也加上去。”

  见耶律尧没走,宣榕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上午离开茶水摊前,你和那位老人家说什么了?我看他神色古怪。”

  耶律尧扣护腕的动作一顿:“那个观音像太丑了,我给了他三两银子,买了旧的,让他去换个好看点的。”

  宣榕怔了一怔:“啊……?旧的观音像呢?”

  耶律尧语气自然:“扔了。”

  宣榕:“……”

  她无奈轻笑:“你就不怕菩萨怪罪你呀?”

  耶律尧不以为然:“我又不信神佛,怕什么。反倒是你,既然知道有百姓供奉你,怎么不找画师出个画像?”

  宣榕停住笔,用一种很坦然的语气道:“首先,他们供奉的是一个愿景,是我是菩萨是佛祖,都无甚区别;其次,威望过重,不是什么好事儿。”

  耶律尧走到宣榕右侧前方,靠着廊柱,抱臂道:“愿闻其详。”

  宣榕侧过头笑笑:“听说你回北疆后几年,用兵如神,与西凉开了三战,战战告捷。你的族人和整个漠北王庭,是何态度?”

  耶律尧语调漫不经心的:“羡慕者有之,嫉恨者有之。老头子让我把军功让给耶律金,甚至想杀我,手下人想簇拥我,得从龙之功——当时觉得甚是有趣,现在想来,不值一提了。”

  “有意王位,声望尚且是双刃剑。”宣榕继续提笔,将追虹它们也补了上画,“若无意争雄,这会是一柄离心刀。”

  她点到即止,不欲多谈:“阿望刚刚去那边找吃的了,你若找它,拐到后厨去瞧瞧。”

  耶律尧眸光深深,从她身上惊鸿一般掠过。

  像是想说什么,但终究一言未发,点点头走了。

  宣榕继续作画。

  耶律尧晚间很少露面,从这尚且看不出端倪。但大概每过个几天,那几只活蹦乱跳、总喜欢找她的猛禽,晚上也会消失不见,这只能说明它们主人有问题。

  但耶律尧不提,她也不多问。

  等到快日落西山,院里几乎视线模糊时,宣榕才将完稿的画一卷。

  她揉揉后颈,觉得甚是酸疼,才恍惚一个时辰过去。于是准备收拾材具回房歇息。

  这时,一道凌冽的风呼啸而过。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玄鹰用狼狈的姿势,在她面前转了个狠弯,差点没撞上树丛。

  正是追虹。

  堪堪刹住后,追虹一叼她裙摆,扑棱着翅膀,用一种焦躁急切的姿态,把她拉扯上楼。

  “怎么了?”宣榕尝试安抚它,“你们主人出事了?”

  但追虹明显处于一种又惊又惧的状态,吼里低啸不停。根本就听不进去她任何话,直直地把人带到三楼房间前,不管不顾地用身体撞开房门。

  昏暗的室内,撞开的门带进斜照的残月。

  铺散开的白光里,耶律尧正单膝跪地,面无表情地扼住雪狼的死穴。银环蛇在旁边急得扭成一团,哆哆嗦嗦盘上青年手臂,想咬一口,让他平静下来,却被粗暴地扯开丢远。

  而推门声惊动了耶律尧,他转过头。

  宣榕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眸子。

  在月夜下,宛如剔透的宝石,亦像阿勒班那片雪山蓝湖。

  她微微一怔,就发现耶律尧同样怔愣住了,起身走来。

  他垂着眼帘,用那双瑰丽到不可思议的眼眸,歪头注视她片刻,然后很自然牵住她手腕,道:“走,带你去骑马。”

  “???”宣榕没反应过来,“啊……?”

  见她站着不动,耶律尧干脆把她往肩上一扛,踏步

  下楼。

  青年肩膀很硬,顶得她小腹有点疼。但这不是重点——从小到大,她没被人这么扛着走路过,这不亚于五雷轰顶,宣榕僵得彻底,甚至忘了喊人,等回过神来,已是被小心翼翼放在了马鞍上。

  耶律尧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里,一甩缰绳,纯黑骏马已是飞奔入街。

  宣榕:“………………”

  身后,成年男子的胸膛炙热滚烫,宽阔坚硬,那点皂角香本来若有若无,此刻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侵来。她胡乱下摸,想试图拽缰绳,摸了半天也只摸到耶律尧手臂上冰冷的护腕。

  只能说幸好夜深人静,无人围观,否则宣榕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但饶是如此,她也快要崩溃了:“耶律!你停住!放我下来!快点!”

  她鲜少这副口气和人说话,果然,耶律尧动作顿住,一扯缰绳勒马,像是有些疑惑地道:“为什么,你不想骑马了么?”

  宣榕喘着气道:“你先下去。”

  耶律尧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下了马,立在马前方,一眨不眨地抬眼看她。

  未曾在耶律尧失控的夜晚见过他,宣榕不太清楚情况,但见他似乎还能沟通,只能先问道:“……你为什么想杀阿望?”

  “阿望是什么?”

  宣榕沉默片刻:“……那只狼。”

  “哦。”耶律尧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道,“大晚上在我房间里,我怕它咬我。”

  很好,看来没有和阿望相逢的记忆了。但似乎还认识她。

  宣榕摸不准他神志退行到了多少岁,一路上,他举止都像个不甚沉稳的少年郎,又或许受毒蛊影响,比他十四五岁时还没轻没重。

  于是,她很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想骑马?”

  耶律尧用比她还疑惑的语气道:“你不是说戚将军带你去守拙园,满园的骏马,只给看,不给你骑的吗?你特别想知道,在马背上是什么感觉吗?”

  宣榕愣了愣。

  她都忘了她说过这句话,但应当说过。

  因为,年幼时,她真的在心里猜过很多次,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宣榕很轻声道:“可是,我早就学会骑马了呀,耶律。”

第18章 萤火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她都有学过。

  但射御二类确实特殊,在身体养好些后,才有师傅教习。

  耶律尧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微微歪头,仰首看她:“那行吧,你自己来。”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上提,把缰绳递给她。

  宣榕:“……”还挺好说话的。

  但她不可能把毒发的耶律尧留下,独自骑马归去。

  干脆也下了马,牵着马,和耶律尧大眼瞪小眼片刻,终是败下阵来:“要不,你先骑马回去?那只狼叫阿望,玄鹰叫追虹,银环蛇叫素珠。都是你养的,不会害你的。”

  耶律尧回以简短二字:“不要。”

  “……”宣榕尝试沟通,“那个……你身上有毒,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压制,或者熬过去的,但每次发作,它们都在,恐怕不可或缺。”

  耶律尧很安静地垂眸看她,见宣榕似是等他说话,才道:“所以?”

  宣榕正色道:“所以你必须立刻回客栈。”

  耶律尧“唔”了声,像是在认真思考。

  就在宣榕刚想松口气时,他有了决定,仍是坚定的二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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