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茸兔
她不怕。
她是赵家最高贵的女儿,是出自赵氏的皇后!她什么都不怕!
她宁可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
即便事发被淑妃知道了一切又如何?她是皇后!满后宫谁敢对她做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处置她的人只有陛下,可陛下不在,他护不了他心爱的淑妃。
她会解决好一切的,她会给陛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等淑妃难产而死,三皇子伤心“不慎死亡”的时候,这个宫里就是她一人独大,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长着同一条舌头,为了自己活,谁会替淑妃伸张正义?
人人都是自私的,只要自己能活,就不会管别人死活,关系再好也是一样的。
皇后冷冷地盯着姜雪漪,眼底的恨意滔天。
既然强辩不得,那就镇压,只要淑妃不能再胡言乱语,她有的是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她挺直了脊背,头上金灿灿的凤冠稳稳的在头上戴着,彰显出她至高无上的权力:“来人,淑妃胡言乱语污蔑中宫,将她带下去,幽居在未央宫内,等陛下回来处置。”
凤仪宫内的奴才们立刻蜂拥上前,准备将怀身大肚的淑妃拿下,强制带走。
姜雪漪冷笑了一声,她高举起了手中的玉佩,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是什么,扬声道:“谁敢放肆。”
“此乃陛下贴身之物,见玉如陛下亲临。皇后,你僭越了。”
第198章
这番话顿时震住了听从皇后命令准备前来拿人的宫人侍卫们, 连同所有在场的嫔妃,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手中。
那龙形玉佩尊贵至极,象征着天子君临天下的至高之位, 世间除了陛下还有谁敢用五爪金龙的图样?但凡是见过陛下之人不可能不认识此物, 也正因认识,此时才格外震撼。
陛下离宫已经月余, 人人都以为淑妃失了依仗,这一回虽受了委屈却也未必胜过皇后一筹,方才皇后扬言要拿人, 更是让她们以为淑妃要完了。谁知陛下都离宫了, 仍这般放心不下淑妃,竟将自己贴身的物件都留给她保命。
所谓心尖上的人,所谓宠妃, 原能让陛下为她用心至此, 不惜做到这种地步。
从前陛下厚待淑妃,偏爱三皇子,连带着原本就煊赫的姜氏都更加鼎盛, 本以为后宫女子做到这一步便已经是顶峰了,谁又能想到,陛下的心意远胜于此。
见玉如见人,在场的所有人在迟疑片刻后都跪了下去,向姜雪漪手中的玉佩行礼。
皇权大于天, 即便陛下不在, 可只要赋予了物件意义,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皇后是统领后宫不假, 可再大还能大得过陛下?此时就算她再想强行镇压淑妃,将她关起来, 也不能继续了。
看着淑妃手里的玉佩,皇后端坐在凤位上的手抠得越发用力,渗出的血从寇甲的顶端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凤位身侧华贵的地毯上,让地毯染得一片鲜红。
陛下人都不在,却还为她留着一道这样的保命符,她当真觉得荒谬极了,也恨极了。
后宫除了她就是淑妃为尊,所以陛下这是在防着谁?防着他的枕边人,他的正妻——大凌皇后吗?
既然如此放心不下淑妃,甚至何不早早废了她给淑妃腾位置,也好过让她这些年日夜痛苦,反复折磨!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把自己蚕食干净。
皇后的眼睛已经微微发红,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冷冷道:“陛下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本宫怎么毫不知情?”
“此物是陛下贴身之物不假,然而一非免死金牌,二只是个装饰之物,本宫怎么知道是不是陛下出宫前赏你的念想,如今却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姜雪漪将玉佩收回,淡淡道:“臣妾胆小,不敢为了活命假传陛下旨意,反而是皇后拒不认罪,甚至不惜藐视陛下。”
“陛下临行前特意命林威留在宫中为此物作证,这会儿想必林威就在殿门外,皇后一问便知。”
“来人,传林威进来。”
顷刻之间局势天翻地覆,有陛下信物在手,谁还敢听皇后的?皇后不过是后宫之主,可陛下却是天下万民之主,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他们分得清。
林威搭着拂尘从殿外走进,躬身道:“奴才给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各位主子请安。陛下临行前特意将奴才留在宫中,便是为此物作证的。”
“淑妃娘娘所言不虚。”
林威乃陛下身边最贴身的大太监,他的话绝不会有假,有他作证,陛下的玉佩护身,淑妃今日谁都动不了。
有林威此言,皇后就算再不想承认,也只能撑着身子缓缓起身,向淑妃手中握着的玉佩见礼。
也正是这时,眼尖的人才看到了皇后指尖的鲜血,心中骇然。
然而皇后奈何不了淑妃,淑妃也不能凭着此物处置皇后,局势再次僵持了起来。
虽说姜雪漪不会被皇后强行处置,可此事若不能今日解决,总归是对她不利。
这时候,她看向了在旁边一直没机会说话的大公主,大公主立刻会意,提了句:“父皇虽不在,可皇祖母却还在。虽说皇祖母病重不理后宫事,可如今事太大,皇祖母不出面是不行了。”
杨修媛也说道:“大公主说的有理。”
“今日之事桩桩件件皆是奔着淑妃来的,认证物件皆在,再没这么分明了,若陛下在宫中,一定会妥善处置,给淑妃一个说法。可皇后却仗着自己中宫的身份拒不认罪,甚至企图颠倒是非,强扣淑妃,实在是令人心惊。淑妃怀着身孕,又身份尊贵尚且如此,若哪日我等也遭了皇后不满,岂非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后宫了?”
“以我看,还是快快去请示太后,好将此事做一个了结才好。”
至此,荣妃也掀眸冷冷看了过去:“杨修媛说的是,中宫本该宽厚仁慈,善待妃妾,爱护孩子,可如今的皇后做到了哪一条?皇后如此善妒心狠,竟想趁陛下不在害了淑妃和三皇子三条人命,实在骇人听闻!难怪当初会做出当街抢了李太医的事来。幸好平儿福大命大,我这个做母亲的平时积德行善从不害人,这才让平儿从鬼门关熬了过来,若不然岂不是要了我这个生母的性命吗?”
“瑞珠,现在就去请太后来,不可耽搁半步。”
今日皇后的所做作为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会儿谁还敢替她说话?就连李贵嫔都支支吾吾,不敢看皇后的眼睛。
皇后先是企图害怀着孕淑妃和三皇子,后来事情暴露又矢口否认,强词夺理,最后又恼羞成怒,打算利用大权强硬镇压此事。
若不是淑妃有陛下的玉佩庇护,现在恐怕已经被关押进未央宫,不知哪天就成了皇后手下冤魂了。皇后为了除掉淑妃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已经状若疯魔令人可怖,底下的嫔妃们又有哪个对她心悦诚服,哪个还敢让这样的人当她们的主母?
若将来再有谁得宠生子,皇后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今日这场面太大,底下的人不少都吓坏了,杨修媛和荣妃开头后,赵才人等人也在底下连连附和,朝皇后施压,局势立刻一窝蜂的倒在了淑妃这边。
看着底下这群嫔妃们像墙头草一般尽数倒在了淑妃的立场上,皇后便更加觉得可笑。
从前她们来凤仪宫请安的时候,一个个是多么恭顺,张口闭口都是一切以皇后马首是瞻,如今倒学会审时度势,巴结淑妃了。
好啊,真是好啊。
竟可笑到还扬言要去找太后。
难道她们以为大公主是平白无故成为嫡出公主的吗?
当初若不是太后心疼大公主早年丧母与她做交易,她怎么会再费心思多养一个女儿。
偏偏还是个背后捅刀子的蠢货,和她的生母刘紫茵一样令人恶心。
皇后重新坐到凤位上,淡淡道:“本宫从前对你们还是太好了,这才纵得你们不辨是非,帮着淑妃一起逼迫本宫。”
“既然你们都说要去寻太后,那便请太后来定个乾坤,明辨对错,也好让你们心服口服。”
姜雪漪示意段殷凝起身,搭着她的手腕直接坐到了皇后座下第一个位置上。
她肚子大站了这么久实在是累,索性对峙的时间已经结束,再过不久,就是一切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皇后此时气定神闲,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太后一定会站在她那边,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淑妃坐下后,原本六神无主的嫔妃们也找着各自位置坐了下来,气氛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正在众人惶惶不安不知自己是否站对人了的时候,凤仪宫门外传来高声唱礼:“太后驾到——”
她们起身迎接,就看到睿成长公主搀扶着形容枯槁已经快要病入膏肓的太后缓缓走了进来。
皇后率先起身迎接,上前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上座。”
说罢,她殷勤的要去另一侧搀扶太后,却被身侧的睿成长公主淡淡觑了一眼,继续扶着太后往主位上去了。
睿成长公主性子高傲,和她的关系一直不算太好,可今日这个节骨眼还要这般做派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眉头微蹙,到底没和她计较,坐到了太后身侧去。
谁知皇后刚刚坐下,太后便看着底下的众妃们嘶哑道:“皇后,跪下。”
太后此言一出,皇后立刻睁大了眼睛看向她,在座的嫔妃们也心中一紧。
皇后不能忤逆太后,只好跪到了殿内去,恭谨道:“后宫会出今日一事皆因儿臣管教后宫无方,这才让母后受累,是儿臣不孝,还望母后——”
然而还没说话,太后便打断了她,浑浊的眼底尽是沧桑:“皇后,你可知错?”
“陷害嫔妃,残害皇嗣,如此种种已是中宫失德,于宫规是犯了大错。哀家方才虽不在凤仪宫,可今日所生之事消息,哀家全都知道。”
“人证物证具在,你非但不认罪,保留身为皇后最后的体面,竟还在宫里肆意弄权,命人捉拿怀着皇嗣的淑妃。若皇帝今日在宫中,你觉得皇帝容得下你吗?”
皇后顿时急了,拼命用眼神示意太后:“母后!事情并非如此!”
可太后并不理会,反而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哀家对你很失望。”
“你这般模样,哀家如何相信你教导的了灵宁?幸好这孩子已经长大,品性方正,并未被你影响。”
怎么会是这样?!
皇后的瞳孔猛然一缩,仰起头看向太后,满眼的不可置信。
当初她们的交易是怎么说的?分明是说太后要在还活着的时候尽力保全她,更要规劝陛下平衡后宫,亲近皇后,可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太后撑着病体来凤仪宫,居然是为了说这样一番话。
是睿成说了什么?还是淑妃在背后搞鬼了?
可太后一向不亲近淑妃,怎么会帮着淑妃说话!?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发红的眼睛圆瞪着,不住的摇头着。
不会的……她怎么会输?她分明早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给自己留了好些后手,怎么会一夕之间全都失效了?
陛下偏爱淑妃就算了,可太后……!
就在皇后情绪失控的时候,太后垂眸看着她,不忍地合上了眼睛:“皇帝不在宫中,哀家理应替皇帝肃清宫闱,保全皇嗣。”
“皇后失德犯下大罪,自今日起禁足凤仪宫中,无哀家之命任何人不得进出。凤仪宫所有宫女太监,亲近者处死,粗使发配苦役,一日三餐和近身侍奉由哀家派人给你送去,余下之事等皇帝回来另行处置。灵安和灵宁都住到哀家的长寿宫去,不必留在凤仪宫了。”
“至于今日所发生的事,嫔妃们要各自约束好自己的宫人,哀家不希望透露出去任何一个字,违者皆杀。”
“皇后即便犯错,象征的也是皇家的颜面。如今时局不稳,朝纲动荡,两国交战,后宫之事不可牵连到前朝。”
说罢,太后缓缓睁眼看向了姜雪漪:“淑妃今日受苦了,等皇帝回来,哀家会让皇帝好好安抚你。往后宫中宫务便先由杨修媛管着,等你平安产子,你再重新掌管后宫。”
姜雪漪起来福身道:“是,臣妾多谢太后。”
说罢,太后疲倦的扶着额头,被睿成长公主扶着站起了身:“走一趟哀家也乏了,你们各自回宫去吧。”
睿成长公主扶着太后临走前,转身看了姜雪漪一眼。
姜雪漪同她轻轻颔首示意,意为多谢。
至此,今日之事终算尘埃落定。
宫中人陆陆续续起身离开,她也搭着段殷凝站起身子欲离凤仪宫,临走前垂眸看去,皇后仍跪在原地看向前方,满眼的不甘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