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座之外不值一提 第122章

作者:十鎏 标签: 古代言情

  “我那位皇姐洗不清。”

  今安脚步不停,“查到尽头了,殿下方才可有听到大理寺所奏。”

  “将军自己都不信这话,怎么让我信?”凤应歌低着声道,“一个人的供词这样说不奇怪,所有人的供词都一样,才叫做贼心虚。但凡那个阉人反口咬他主子一口,不说能不能查清,就算是难逃一死,起码有机会脱掉主犯的罪名。”

  今安不置可否:“反正都是死,有区别吗?”

  凤应歌说:“对,反正都是死,反咬一口怎么了。要是我,多少得多拉几个人陪葬,下地府给我垫着。现如今看管森严,摄政王难不成能派人进刑狱杀人灭口不成?况且摄政王不仅不会杀他,还怕他不明不白死了,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他更应该有恃无恐才是。”

  听他意有所指,今安道:“殿下有话直说。”

  “说他忠心耿耿,他设计刺杀。说他贪图富贵,他将罪责全揽了。自相矛盾,也就大理寺那帮人死脑筋,只认浮于表面的所谓证据证词。”

  今安:“不如说是你唯恐天下不乱。”

  被人骂,凤应歌笑得更欢:“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将军还不能看清吗?”

  长阶走到底,今安转身看凤应歌,“说起来还未贺喜殿下。辛苦笼络言官佐证,真相大白,一举削去对手左膀,想来遂愿指日可待。”

  “还差得远。”凤应歌勾起嘴角,瞳色深深不见笑意,“从犯至多是押到菜市场斩首,而主犯,哪怕是极刑也无法堵住滔天民愤。效忠十数年的狗尚且说弃就弃,往后她又该如何对待将军?”

  这一日后大理寺与刑部联奏,罪犯前掌事内监禀禄枉顾皇恩,刺杀君王,为密谋主使。人赃并获业已伏罪,罪不容诛罪该万死。奏请摄政王禀明圣听,按律例将罪犯凌迟示众于午门外。肃清宫闱,大告天下。

  第一本奏,因御史大夫领议疑点重重,摄政王驳回。第三本奏,因御史大夫领议疑点尚存,摄政王驳回。第五本奏,因御史大夫领议不可结案,摄政王驳回。第七本奏,摄政王驳回。第八本奏,满朝附议,摄政王驳回。

  第九本奏,直呈凤鸾殿皇后案前,得摄政王亲笔朱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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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写到这里我才反应过来,《权座之外不值一提》可能写的不是今安,而是凤丹堇。

  她比谁都更早走上通往权座的荆棘路,在理智与情感的博弈中杀得遍体鳞伤,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孤。

第152章 見天光(五)

  五月二,春光尽。逐麓江往南的州地暑气渐盛,浓绿广袤。王都城中犹是春尾迂回,晨起衫薄,晚归满衣凉。

  一大早城内数家衣坊登府门,如期送来新裁好的衣裳。阿沅站走廊上捧账本一一划对,笔勾到没墨,转头喊第其帮忙拿砚台。屋檐下,一叠叠新衣裳被仆从们捧过长廊花苑,捧入内院。

  院里池上桥边一棵银杏树,树下轩窗推开,窗旁蔷薇爬了半面墙。

  推窗的手修长而筋骨锋利,食指到尾指间胡乱缠了几圈红绳,绳上坠一枚红玉佩。

  今安低眼看到漫上窗台的蔷薇花枝,有几枝长得格外猖狂,没规矩地往窗里探,她随手拨开。玉佩跟着她动作晃来荡去,磕上窗布又撞入花丛中。

  半个时辰前有人珍而重之地将这块玉托付给她保管,今安浑然忘了这回事。

  身后动静一响,今安转头,虞兰时从屏风后走出。

  雪青色垂胡袖袍衫,白玉腰封束上腰胯,通身的蕴藉风流。今安没见过比虞兰时更衬这些艳色的男人,看他,好比看漂亮的花。皮相浓烈香气招摇,姿态却是孤高的,甚至是傲慢,别人看任别人看。今安至今不知道用哪一种花来形容他。总归不是堵在窗前的蔷薇,太热闹。

  虞兰时一手拎着袖口,一手扶头上乌木簪,面带苦恼:“头发夹进领子里了。”

  每日点卯上值都是穿官服,许久没有穿这样鲜亮又拖沓的衣裳,一重又一重地穿戴,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因为这一身是虞兰时今天换的第五套衣裳。

  早晨踏进门来,虞兰时话没说两句,就被今安塞进屏风后换衣裳给她看。新到的衣裳云水蓝又接绛紫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套又一套应接不暇。前头还算从容,从上一套被大袖子勾到发簪开始,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看人走近,今安抬手帮虞兰时扶正发上乌簪,扶不正。

  面面相觑,今安有些语塞:“……发髻好像散了。”

  看一看落进她手里的簪子,虞兰时捂着后脑勺,一脸的不知如何是好:“那怎么办?”

  拿笔写字做文章不在话下,但虞兰时是实打实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今安头回遇见他时,他连衣裳都穿不利索。指望不了对方,说回今安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做琐务的一把苦手。

  两个分外有自知之明的人,对着今安手中的乌木簪陷入沉默。

  今安试图挽救:“要不我去喊个人帮你。”

  虞兰时果断拒绝:“不要。”

  今安点头同意:“也是,有些丢人。”

  虞兰时无法反驳。

  勾出他夹进领子的头发,又长又黑的一小缕拿在今安手上,乌黑滑溜不见一丝毛躁。然而就算这捧头发能滑得化成水,披头散发也不像样。

  最后还是今安动的手。今安将虞兰时推坐去镜子前,乌木簪弃用,挑了根衣裳配套的同色发带。虞兰时的发式原本是绾起上半部分,其余披散。现在绾起的发髻散了,只得梳开用发带重新束起。

  今安手生,几番跟发带较劲,盯紧镜中的虞兰时,说:“不要动。”

  虞兰时一动不敢动,满眼笑意:“我不动。”

  屏风滤光,镜子前这一角昏暗些,檀色木头蒙上釉色,垂下虞兰时脸颊的发丝像流动的墨。

  虞兰时目光落在镜面,看到今安手背挂绳坠下的玉。这块玉比周遭事物颜色都要浓稠,间或轻磕着凸起的骨节。手指屈伸,皮肉里骨形纤长地抻至手腕,以一种极其优美舒展的姿态,随动作张弛着。红绳浅浅地勒进——

  喀。玉佩磕上虞兰时额头。

  不如何痛,足够巧,似是告诫的一下木鱼声。

  今安这才发现手上还挂着枚玉佩,绳子缠得松,又轻,不妨碍动作像不存在。今安另一手拿着虞兰时的头发,左手伸到他面前:“帮我解开。”

  虞兰时目光跟着缓慢挪动,看清红绳捆束她指节的全貌。

  迟疑得有些异常,今安镜中看他,虞兰时立即垂眼,捧着她的手去解。虞兰时的指尖凉,比玉还像玉,动作轻柔,在今安几根手指内外极细致地、逐寸抚过一圈。红绳松开一圈,极缓极慢地又松开一圈。

  虫子爬似的,今安觉着痒:“这么慢。”

  虞兰时轻声:“缠到我的头发了。”

  今安不说真假,凑近他脸侧问:“那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心鼓重重一擂,虞兰时下意识抬眸,与今安一齐看到自己。昏黄镜面里坐着的青年眉眼艳丽,神态冷清,偏偏耳尖到耳根俱是红透。鬓发被掖在耳后,无处可躲。

  今安还要拿手去碰他,带起的红绳分明松散得一挣即脱,却也绑住虞兰时的手指。皮影戏里牵丝傀儡全凭幕后人操控,嗔喜半点不由己,此刻虞兰时全副心神也悬在这么一根细丝上。

  指腹顺着耳根那点红抚过他下颌,揉上更鲜艳的唇角,今安眼随手动,语声几不可闻:“像是……”涂了胭脂。

  被碰到的人在镜中与她对视,不躲不避,目光直白到只隔了层湿透的纸。今安先抽回了手,松开的红绳连玉掉进虞兰时手里,裹满她的温度。今安指腹掌心有点濡湿。似乎是某些不可见人的心思具象爬过的印记,粘腻燥人。

  推窗听风,爬了半面墙的蔷薇也爬到这扇窗前。

  镜中人耳根的红晕到发带系好还没褪完,在今安拿他下巴打量成果时,连脖颈都隐隐泛起了胭脂色。今安反应过来道:“不对。之前几次过夜,也没人给你弄头发。”

  虞兰时唇角勾起点笑,说:“忘了。”

  玉佩物归原主,今安沉默地看虞兰时戴好。红玉全无雕琢花纹,浓得像一滴血。原是做腰封佩饰,被人改成挂绳戴去脖子,关进层层衣裳里贴着心口存放。

  雪白的里衣交领截至他喉结下,露出旁边一点点红,惯是爱洁的人却像不知道。今安看一眼,又看一眼。

  虞兰时见状歪头,有些乖巧的模样,问:“怎么?”

  伸手去勾他脖子那一点点露出的红绳,免不了要拨开层层叠叠的衣领,皮肤热意熨进指腹,今安说:“没放好。”

  虞兰时只看着今安,掌心按上她后腰,低下声:“哪里?”

  刚埋进他衣裳下的红绳被扯出一小段,翻乱衣领,虞兰时任凭今安动作。扯出的绳子勒着虞兰时后颈向前,距离越来越短的对视中,今安俯首吻上他。

  对方迎合上来的亲吻与拥抱满是迫不及待。今安尝到那点像涂了胭脂的颜色,花瓣一样柔韧,喘着热息,还会咬人。

  曾浸溺于彼此身体温度,一点触碰都是重温旧梦。

  今安手指缠着红绳又缠着虞兰时的发,亲吻他又被他贪婪地索要。被牵着揽着,今安单腿屈膝压跪到虞兰时腿上,继而嵌坐进他胯间。这是二人在床上惯常胡闹的姿势,之一。意料之外,在今天这张窄窄的矮凳上竟也适用。

  但那时的束缚没有这样多,那时只有黑夜和偶尔的一束月光,在帐幔中摇晃成一池粼粼的水。

  现下青天白日,什么都看得太清。

  眼睑半合的余光里还能瞧见那面昏黄镜子。穿雪青衣裳的青年坐在里头,端的一张不识烟火相,发乌唇红,目光坦荡也放荡。没来由的,跟她在一根红绳两端无声拉锯。

  转眼间,同一面镜子前,青年自持的不可侵犯被彻底打碎。他脊背肩骨弓着,双臂与胸膛捆抱着怀里的人。女人的手揽他后颈,掬满长发,发丝从指缝泄下,指尖攀去他背上衣裳。一道一道,绸缎滑落流光。

  衣裳是新裁的,还未洗过,在库房里存过一夜,晾晒上了熏香。今安在虞兰时身上闻到这个陌生的味道,虞兰时正解开她衣裳第二粒襟扣。他的手指从凉玉变成炭火,烫极了。

  另一只手则辗转去了她腰间。今安穿着长裤长靴,靴顶撑起衣料褶子皱在膝弯。隔着衣裳,虞兰时捞过她膝弯往身上揽近。雪青大袖掉下肘弯,瘦长手指往上拉开今安后腰束带的系扣。

  叩。

  敲门声。

  叩叩。

  “王爷,马车备好了。”尽忠职守的阿沅说完这句,就立在门前听候,好一会儿,只闻屋中一片死寂。

  阿沅多聪明,一下猜个八九不离十,抗过大风大浪的强心脏撑着她说:“属下立刻去让他们推迟——”

  “不必,”今安的声音镇定如常地传出来,“照旧。”

  “是。”门外脚步声迅疾远去。

  蔷薇花苞一团一团盛放在绿油油的藤叶堆中。镜面雾气氤氲,看不清。

  汗濡湿里衣,呼吸间尽是热意,今安以指作梳梳下虞兰时后颈长发,听着彼此难以遏止的喘息。

  虞兰时的手指还陷在今安腰间、失去系扣将散未散的几根束带里,他含吻她锁骨,恨恨地很不甘心:“那我怎么办?”

  今安揉他红烫的耳尖,轻吻:“乖。”

  “不要。”

  虞兰时想也不想地否决,发了狠勒今安的腰,唇与手一道往下侵入她前襟,束带揉得更散——手被人抓住,不重,缠进指缝与他十指交缠,今安捏起虞兰时的下巴亲他,将他亲得沉湎闭眼。

  “乖。”

  “不——”

  又一个吻,更久更深。虞兰时被搅弄得呼吸颤抖,眼尾水红色泛滥。

  “乖。”

  “……再亲一下。”

  今安忍不住笑,琥珀眼眸里如同倾倒一壶温酒,亲吻格外温柔。虞兰时整个人都快要被迷死了,不忘擒她衣袖问:“你要去哪儿?”

  探进窗的一枝粉蔷薇被今安折下,她低眸嗅香,道:“跟人约了湖上泛舟。”

  虞兰时蓦然沉寂。

  今安将蔷薇花簪去他鸦黑鬓发,“虞公子,赏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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