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座之外不值一提 第133章

作者:十鎏 标签: 古代言情

  四面门窗蔽雪,屋里灯剩床前两盏。虞兰时从外间浴室回来,屏风后烟汽未散,今安穿着他的白色寝衣坐在床帐里。寝衣太宽,松松系着根红腰带,袖子往手肘掉,裤腿没过她脚踝。她拿巾帕拧发,漫不经心的模样。

  虞兰时钻进那方藏蓝床帐中,在今安回神看来时亲向她,自然而然地接手巾帕。他一贯会抢活,这些年抢下来,近身伺候今安的一干事宜也被抢得不剩什么了,简直是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因此,今安身边女使对虞兰时厌恶得紧,严防死守。

  对于今安而言,没什么不同。只一点,女使绝不会在伺候时私自触碰她。而眼前这人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今夜更甚,他简直半刻都离不开她。沐浴尚且三催四请,现下人带着满身潮气,招惹凉风挤上暖烘烘的床,不由分说便来抱她。

  推乱墙边叠齐整的被衾,蓝面白底的织缎,不消一会儿便被揉得皱皱巴巴,半截歇着光,半截煨着火。

  火往床里烧,往今安唇上身上漫,数九寒天里,将她贴着薄衫的脊背沁出汗,那汗濡湿虞兰时指尖。

  虞兰时自己的发也半湿着,几缕掉在额前,搔着今安脸颈,沾湿她衣领。衣领宽,一偏头侧颈什么也遮不住,在今安腰上呆不到一刻的红带子被人攥去掌心。

  今安往床帐边靠,懒懒推他肩:“头发没干。”

  “没事,”虞兰时丢下巾帕,只往她唇上偷暖,“被褥一会也要换。”

  人影挨着一处,吊钩受不住力,半幅藏蓝帐幔倏地落下,荡开波浪。红带子沿床角蛇一样滑下,滑到地上。

  帐幔蒙上阴翳,挡着透窗进的雪光,床里好暗。今安眨着眼,揪住虞兰时流到她肩的发,像抓了一捧要化的雪,湿漉漉地往她衣裳领缝里流,抱怨着:“你头发好凉……”

  地龙生火,暖帐驱风。分不清是未干的水还是闷出的汗,润得虞兰时眉眼愈发浓。他陷在她身上,桃花眼里的光晃得要掉下来,鼻尖往她脖颈蹭,喘着声:“可是我好热。”

  一件白色寝衣从帐里抛出,压上蜿蜒的红带子,一件,又一件,床前铺了满地雪。

  几根手指揪住另外半幅勾起的床幔,另一人的手扣住那纤细的腕,往上缠入指缝。

  钩子不住摇,床幔悬于一线,挣扎许久,终于轻飘飘散开去。

  廊边梅枝绝艳,刺穿黑夜。

  --------------------

  非礼勿视。

第162章 番外(三)

  雪下到翌日还未歇,逢月庭中,头一回日上三竿主子还未喊起,前头老爷夫人派人来问过几次,名仟都找借口推了。

  昨夜贵客临门,城里无风声,只惊动虞家府邸。老爷听闻赶出来迎客,公子已经带贵客去到逢月庭,清空庭院内外,门一关,一宿没出来。

  风丝绞着细雪,在廊墙内外耳目中迂回。纵使院前檐下候着的人心里门儿清,表面上还得做些矫饰功夫。

  ——公子又读书到半夜了,可不还得歇着。这么多年头一遭,人之常情。

  ——是啊是啊,公子勤谨。

  逢月庭鸦雀无声,檐堆白絮往下掉。

  藏蓝床帐合拢,拦住进到踏脚的日光。倏尔,一只手探出来,满帐粼粼水波跟着裂开条缝,一点光跃上今安枕边。冬日光薄,不怎么暖,在她指间一搅即碎。

  厮混至天将明,睡到日上三竿。在经年累月的自律自省后,今安被人拖着拽着尝到一点放纵滋味。

  有些累腰。

  从前早朝事务锁着,夜长也不敢太过沉溺。这回久别,遇上年关休沐,无甚束缚,就——

  床帐中热意一夜滞留不去,新换的被褥隐约还有点潮湿粘腻。

  身后人的体温比日光烫,肢体交缠,不着寸缕。今安搁在枕边的手被人攥着,沿手背筋骨一点点蹭到她指腹,跟落在后颈耳根的轻吻一样搔着,痒。

  藏蓝帐幔荡在今安浅色瞳孔中,她看着这片幽谧的水,倦声唤人:“虞兰时。”

  埋脸在她颈后的人含含糊糊应。

  “我没衣裳穿。”

  “嗯……”声音写满餍足的人陡然一个激灵,“嗯?”

  没有寝衣,也没有常服。

  先于辎重到达地方的一连串后续,让人应接不暇。夜里还好,白日总要离开这张床榻,不然真是堕进了春宵帐暖中。

  逢月庭没有女使,其余人都被虞兰时撵去院外,没有吩咐不得进来。虞兰时披寝袍下床,翻乱衣柜千挑万选出衣裳,捧一堆到床边。

  “怪我。”虞兰时红着耳廓期期艾艾,“忘记你第一回 来,没有置好衣裳。”

  都是新衣裳,没有一件合身的。今安拿了件颜色不算打眼的绿沈圆领袍,衣宽不说,大袖口拖到膝盖。今安拿袖子往手臂绕成束袖,虞兰时坐在踏脚挑着同色带子递过去。

  虞兰时耳根的红色全程没有褪下来过,桃花眼弯得能溢出水。

  今安捏他耳尖,说:“这么得意,我当你脸皮有多薄,天天扮猪吃老虎。”

  虞兰时歪头笑倒在她腿上,半张脸埋进层层叠叠的衣裳,眼睛好是无辜地看她:“我不吃老虎。”

  今安直接扯过床帐把他眼睛也埋了。埋在里头的人自顾笑了好一会儿,今安嫌他脑袋重,又把虞兰时薅出来帮忙穿衣。

  裤腿折两折,虞兰时捏着她脚踝慢慢套进罗袜,慢慢系带子,那磨蹭劲,看得今安真想一脚踹上他胸口。

  她也确实踹了。

  虞兰时应声而倒,背着地,地上铺织毯,倒是不痛。他怔然间,今安下床跨过他往外走,绿沈袍尾从他身上拖过,虞兰时伸手抓,抓不住。一线日光划进他空空的掌心,他撑地坐起身,笑起来。

  床头日影渐短。

  今安坐在铜镜前整理肩领,后头虞兰时自己穿好衣裳,拿着根发带走近。

  他也穿了一身绿沈色,深衣玉带修出身形,再恰当悦目不过。虞兰时下巴往今安头顶一搭,挤进窄窄的一方铜镜里,说:“帮帮我弄头发罢?”

  今安拨正自己袍襟上的雪白立领,左右打量:“你这衣裳真麻烦。”

  虞兰时也看镜子里,目光跟着她手指挪动,道:“好看。”

  对此今安抱以怀疑。她低头看脚下拖地的袍尾,琢磨是不是该拿把剪子剪短些,散开的长发往肩头滑。虞兰时伸手拿住那缕发,勾去今安耳后,说:“我帮你。”

  长发稠亮,虞兰时拿梳子极其精细地梳过一遍。拖沓衣着不适合利落的高马尾,便只束起一半头发,绿沈色带子夹在披散墨发间,服帖地顺下。

  虞兰时抚过那条发带,在镜中与她对视:“礼尚往来?”目光殷切非常,要是被拒绝,虞兰时能在镜子前和她耗到天荒地老。

  而且不要别的,一定要今安用和她同色的带子帮他绑同样的发式才行。今安的手艺就是在这些年里这样的要求下,历练得突飞猛进。

  总算把人打扮好推出屏风,热过几回的早膳还未用完,午膳时间又快到,名仟硬着头皮来敲门:“老爷夫人请客人与公子,一道往前厅用膳。”

  窗边榻上坐着两人,名仟不敢抬头,就只盯着榻角垂下的衣袂。

  一模一样的绿沈色,尽管两人坐得离些距离,中间隔着架小案,两片衣袂却是交叠得亲密。

  身上衣裳绑住了今安,她不便踏出院门口,外头虞府一家之主的求见一推再推。

  看她眉间攒着恼色,虞兰时探身越过小案,附她耳旁说几句话,今安闻言转头盯他。目光说不上认同,但她不出声就是不反对,虞兰时晓得,让名仟往前头原话传回。

  “路上风雪重,贵客不慎染上点风寒,最好是卧床休养。公子为表家中待客礼仪,在旁边看顾贵客病情,以尽地主之谊。于是,两人就、就待在院里不出来了,事出有因,请老爷夫人见谅。”这话属实骇人听闻,饶是名仟也说得磕磕绊绊。

  离谱。

  虞之侃拿茶盏的手举半天,喝不进一口茶。一听就是瞎话,虞之侃沉默许久,连要不要请大夫的例行问话都装不出来。

  虞之侃叹一声:“既如此,让公子好好待客。”

  江南的雪,下在黛瓦白墙间。

  雪太密,黛色的瓦片几要淹得看不见原来。

  小案上炉里火光红彤彤,蓬发热意。今安坐在门廊前的氍毹上,看月窗里风声飒飒的青竹子。

  虞兰时坐在小案对面,边留意茶沸声边看她,问:“在想什么?”

  目光转回他身上,今安淡然道:“想我的名声。”

  “这个,”虞兰时低眸掩住笑意,“功绩赫赫,威风八面,王爷名声极好。”

  就是太好了些,说到这里,虞兰时口吻极随意极随意地提起:“听说北边去了批新兵。”

  “年年都有招兵。”今安撩睫看他,“怎么?”

  虞兰时捏着拂茶沫的勺柄不抬眼,说:“就是随便问问。”

  今安不怎么在意,只道:“这几年的新兵都交给小淮在练,他当了中领,手下部署长短该有数,我很少过问他的主张。”

  “的确。”虞兰时放下勺柄,轻快的噔一声,“北地苦寒,辛苦诸位戍边将士了。”

  “幸好,现在的陛下发军饷一项上不苛刻。”今安说,“我离开时,虞家镖护送的军给刚好到达均望城。”

  茶汤沸腾,虞兰时舀茶,道:“江贸再兴,父亲有意打通往北地的行商道,几年下来虽然多曲折,尚算有成效。”

  “他今天找我,该是也想聊聊商道互市。”今安抬盏闻茶香,“好在没有因为对我的成见阻碍了大事。不然,要晚好些年,才能在北境喝到这茶。”

  “怎么会有成见?”虞兰时笑起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今安睨他:“猴年马月的救命恩人。”

  虞兰时:“那也是救命恩人。”

  今安点头说:“也是拐了他儿子的人。”

  “父亲不会这么认为。”

  “你父亲比你聪明,便不会是你想的这样。”

  “是你拐我的吗?”虞兰时不认,语气陡然一转,称得上愤慨,“明明是我死缠烂打过去的,你还不要。要不是我——”

  他兀自停下声音,今安揪着不放:“要不是你什么?”

  炉火旺,热汽在凉风中腾起大雾,虞兰时在雾气后笑:“要不是我死缠烂打,怎么会有今天。”

  今安探手揉他眼尾:“这么开心。”

  虞兰时蹭她指尖,桃花眼里烟笼雾绕:“能到今天,我愿意把从前的路再走一遭。”

  今安不称他意,戏弄道:“若是没有今天呢?”

  “若是没有……”虞兰时笑意不变,“我也会再走一遭。左不过是痴心妄想一场大梦,梦醒而已。”

  今安赞他:“有道理。”

  虞兰时笑得跟数金子似的:“我从前做梦也不敢想,能让你陪我弄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门廊雪飘,几片红色花瓣旋着风丝落上乌案,今安抬头,望见那树红梅张盖招摇。

  “不过,怎么会这么轻易呢?”虞兰时忽而敛笑,抬眼看她,“你对我未免太心慈手软了些。”

  今安反应过来前话,疑道:“是吗?”

  “是。”虞兰时掷地有声,“要是换作另一个人也这么对你死缠烂打,你是不是也就半推半就了?”

上一篇:娘娘她宠眷不衰

下一篇:典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