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 第14章

作者:青灯 标签: 古代言情

  可他就那么承认了,心甘情愿,发自内心的坚定,既然如此,她还犹豫什么?是他先对不起她的。

第31章 这得动剪刀

  冯敏的预产期在一月中旬,到了七八号,蔡玠将外面的事情安排好,就打算在家休息几天,偏生刺史大人有一件急事安排他去,总有个四五功夫才能回来,蔡玠一面无奈看着冯敏带人给他收拾东西,一面保证,“还有七天的时间,我尽快回来。”

  她是因为他走有一点不安心,可不敢表露出来,微笑道:“我没事的,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夫人早就说过会亲自坐镇,两个稳婆又很有经验,陈妈妈不是也会接生吗?我不怕。”

  陈妈妈是蔡玠从前面专门调过来的,以前就给家里的媳妇子接过生,自己又生了四个,不过一重贴身的保险。他想亲自守着,想也不可能,父亲那关不好过,“我明叫冬来把你娘接过来,陪你到月子之后,好不好?”

  其实不合规矩,但管他呢,她都在这府里守了一年规矩了,生孩子这么脆弱的时候,她也想有个亲人在身边,当即便应好。蔡玠第二一大早出发,中午朱秀儿就坐着车来了,蒋夫人是知道的,倒没有见面,叫人直接领去西院,朱秀儿见到冯敏便道:“其实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就来了,大少爷还叫人去接我,听说是他身边的随从,他们出门办大事的人,不带人怎么好?”

  冯敏笑着拉母亲坐下,“你也说办大事的人,还少了随从?不过冬来去过咱们家,略熟悉些而已。家里怎么安排的,你过来陪我,我爹怎么办?”

  “你爹好手好脚,家里又不缺银子,饿不死。人一来他还催我呢,瞧我有两件做好的衣裳都没带。你看看,都是你捎回去的好料子,我捡了几匹柔软的,给孩子做小衣裳,你姑姑也做了两件,她手艺好,比我的精细多了。”

  朱秀儿喜滋滋地翻着包,她带了几件没做完的,就想着趁孩子生下来之前完工。冯敏摸着那些衣裳,又软又绵,就怕到时候用不上她们自己的,她摸摸肚子,这个孩子要离开她了。

  晚上,朱秀儿陪着冯敏睡,连春梅都被她赶出去了。冯敏叫她上床睡,朱秀儿不肯,是将被褥铺在炕上,跟大床遥遥相对,叮嘱冯敏道:“晚上要起夜或者要喝水,就喊我一声,你那个小丫头还是梦虫的年纪,正是好睡的时候,怎么好守夜呢?”

  其实春梅之前很少守夜,蔡玠在的时候也不叫丫头上来,冯敏要东要西,他就代劳了,男人总比小姑娘力气大,他又格外贴心,冯敏几乎没有什么烦难。也就回府后这段时间,春梅锻炼了出来,比以前还麻利勤快。不过朱秀儿也猜的很对,小丫头睡觉很实,不好叫,不如年纪大的人,瞌睡少。

  亲娘在身边,冯敏踏实不少,预产期就这几,朱秀儿跟陈妈妈将她看成眼珠子,一步也不能离人。蒋夫人一天三遍派人过来探望,好吃好玩的流水一般送进来,看得朱秀儿心里担忧,女儿这一胎要不是儿子,那个落差可就大了。有心想提点几句,又怕给女儿增添压力,也只好缄默。

  天气越发冷了,眼见又到了年关底下,关外是怎样的剑拔弩张,一城之隔的百姓们不得而知,大家都在积极地筹备年货,看府里的下人喜气洋洋,冯敏想到了老爹,跟朱秀儿道:“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不你先回去看看,给爹个信儿,省的他一个人在家里挂念。”

  “放心吧,我走的时候,跟你杨婶子说了,帮着照应家里,再有你姑姑也不会不管你爹。你这眼见关键的时候,指不定就发动了,虽有个预产子,很多人都没那么准的。”

  在生孩子这方面,冯敏也是头一遭,觉得大家的经验对她就听一点,不论如何,她娘总是为了她好。没成想朱秀儿还说的挺准,还有三天呢,这晨起吃过饭,逛了一会儿院子,肚子就隐隐开始作痛,她突然停下的动作把春梅跟朱秀儿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疼的轻嘶,“有点痛,往下坠的那种感觉。”

  朱秀儿连忙扶住冯敏,跟春梅道:“这是要生了,赶紧回去告诉你陈妈妈,收拾屋子,准备东西。”

  生产需要的东西,一早便准备好了,冯敏回去就被搀进了产房,但不能现在就躺下,两个稳婆都很有经验地表示时间还早呢,不痛了便多走动走动,后面才好生。冯敏只好被几人轮流扶着,在屋子里转圈,一旦疼了就停下来,缓过劲儿继续走。

  蒋夫人来看了一回,估摸着没那么快,将刘妈妈留下坐镇,回去料理家事去了。柳嫣也派了丫头来,到了吃下午饭的时间,阵痛更密集了些,冯敏什么都吃不下,被朱秀儿劝着,吃了一碗鸡汤面补充体力,这一痛,便拖到凌晨羊水才破,冯敏被扶着躺下,望着窗外漆沉的暮色,心里空落落的,忽见春梅转过屏风,凑到床边来,激动道:“姨娘,大爷回来了。”

  蔡玠这一趟风尘仆仆,办完事婉拒了那边的慇勤相留,立刻就往回来赶,想到敏敏生产他不在身边,心里就格外焦急难耐,总算在生产前三天到了家,将累瘫的马儿交给冬来,还没问,冬来已经道:“姨娘今早上就发作了,这会儿已经进产房了。”

  冬来就感觉眼前人一闪,带起一阵狂风,那背影转瞬已经进了二门。蔡玠面无表情直奔西院,产房门前守着的刘妈妈跟春鸢连忙都站起来行礼,都被忽略了过去便有点不敢说话,看大爷那模样,严阵以待,盯着产房门望眼欲穿,仿佛下一瞬便会迫不及待冲进去。

  得到蔡玠回来的消息,柳嫣带着人匆匆过来,暂时放下之前的别扭,温柔道:“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再来吧,都说早着呢,说不准就到明了,娘也说不必一直守着。”

  “不用,我不累。”

  蒋夫人年纪大了,熬不住,傍晚亲自来看了一眼,在厢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被底下人劝回去休息了。柳嫣紧随婆婆的脚步,留了稳重的婆子听消息,回到屋里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说蔡玠回来了,她也想这时候给他留个好印象,将矛盾掀过去,被拒绝了又道:“那先回去吃个饭,叫人做点你喜欢吃的菜,外面的饭菜想也没有家里好。”

  “我不饿。”

  又被拒绝,口吻还那么冷漠,柳嫣心里被棉花塞住了一样,呼吸不畅,再看蔡玠紧紧盯着房门,脸色也不好,心里便止不住酸涩。自从听他亲口说要留下冯敏,她便留意观察,越冷眼看越觉出蔡玠对冯敏的特殊跟在意,明明是她陪着他长大,给他一个家,他却将温情跟柔软给了另一个女人。

  好在,只要过了今晚……想到母亲安排的事情,柳嫣心头一阵复杂,对冯敏的恼恨也减轻了许多,被忽视,便没纠结,默默走到一边去坐下。大雪初霁,众人移到了旁边的厢房烤火,里面的寂静如同死地一般,有那么一瞬,蔡玠心头发慌,经不住走到门前,似乎想推门进去。

  众人吓了一跳,刘妈妈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道:“大爷莫急,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疼上四五的也有呢。姨娘正是关键的时候,受了凉风或者惊吓反倒不妙,大爷要急,老奴进去瞧瞧。”

  屋里的气氛倒还好,大家有条不紊,冯敏也很有精神,刘妈妈跟冯敏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出去,一个稳婆便哎呀了一声,屋里几个人忙过去查看,脸色一下都不好。就见婴儿一只小脚先出来了,行话叫脚踩莲花生,也是难产的一种,朱秀儿最先去看冯敏的状态,痛了这几个时辰,早就快没力气了,脸色苍白,汗的头发黏在脸上,眼里面挤满了血丝。

  两个稳婆一个跪坐在床尾,一个坐在床头加油打劲儿,眼见婴儿整个小腿都出来了,底下的稳婆满头大汗道:“不行了,得请剪刀,要不孩子就危险了。”

  朱秀儿大惊失色,紧紧拉住女儿的手,“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个孩子是刺史府的宝贝,可闺女也是她的心头肉,这一剪刀下去,人还能活吗?朱秀儿讲不出其他道理,只是坚持不能动剪刀,央求道:“两位姐姐,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帮忙想想办法吧,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动剪刀,我、我也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朱秀儿快六神无主了,陈妈妈也站出来反对,“不行,我们大爷早就交代过,如果……一定要将姨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们大爷是什么身份,两位姐姐也清楚,姨娘若有事,咱们在座的一个也别得好。”这是大爷反覆强调的话,所以她底气很足。

  两个稳婆苦口相劝,孩子已经憋很久了,再不拿出来一定会有问题的,到时候主人家降罪,谁也承担不起,总之孩子是比大人重要的。要搁其他人早就妥协请剪刀了,这两个就不知怎么回事。朱秀儿身为产妇的娘,可以理解,这位陈妈妈,一个下人,怎么敢据理力争的?

  十拿九稳的事情,卡在这么个人手里。

  两面僵持不下,又不能擅自动手,姓钱的那个稳婆道:“时间紧迫,我出门去问问再行事,主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已经深夜了,料想也没多少人守着,打开门一瞧,钱婆子愣了一下,认出守在门前的人正是陈妈妈口里的大爷,满面疲惫,显是刚从外面回来,竟是如此上心,亲自守着。

  一看她出来,凌厉冰冷的视线便锁定过来,深夜的寒风穿过颈后,钱婆子一个激灵,心里有些发虚,不由谨慎,当机立断将原本的夸张之意收了回去,老老实实说明逆生难产的情况,保大保小的问题还没问出来,就听对面道:“保大。”

  “可是孩子……”

  “孩子……”想到期待那么久的孩子,一有空就互相打招呼,感受对方的存在,心头猛地袭上一阵剧烈的刺痛,蔡玠的声音虚下去,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实在不行的情况,我要大人平安。外面都传你们两位稳婆经验最足,刺史府才请你们来,我话放在这里,今若母子平安,我给你们一人两百两银子封红,如若有一点不如我意,你们一定不会想知道有什么后果……”

  说话的人眼睛里满是猩红,气势咄咄,简直凶神恶煞,钱婆子一点不怀疑这位公子哥事后会将气撒在她们身上。原本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听到两百两银子,立马下定决心,要保母子平安!原本做那伤阴鸷的事,也不过为了一百两银子,现在翻出一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顾不上旁边为了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柳大奶奶,转身回去就给老姐妹使了个眼色,“母子平安一人二百两!”

  一听这话,另一位稳婆也精神抖擞起来,很快就给出解决方案,这种情况其实她们也遇到不少,如果另一只脚一直不出来,就把先出来的这只塞回去,调整位置再生,就是这会儿也来得及。钱婆子也上前帮忙,刚动作了没一会儿,另一只脚自己出来了。

第32章 已经够委屈了

  两人眉开眼笑,“好了,老天爷也帮忙,姨娘好福气,小少爷懂事,心疼娘不肯折腾呢。”

  这种情况最怕的无非大开胯双脚不并,容易卡死,她们俩原先也是这个打算,拖到动剪刀顺理成章,这产妇还真有点运气,丈夫矢志保大,孩子两脚齐出,不幸中的万幸,这是老天爷也不肯收人去。两个人再不敢想其他,后面老老实实、全心出力帮忙生产。

  屋里闹哄哄一团,冯敏好几次脱力小睡过去,要不是听见要动剪刀,拚命打起精神用力,情况恐怕还真凶险,好在这一遭过了,后面便顺顺利利了,孩子双手也并着规规矩矩出来了,在两个稳婆憋着劲儿似乎比她还用力的号喊鼓劲中,冯敏跟着使力,就感觉身下一空,晕过去之前听到高兴的喊声。

  “生出来了,是个小少爷。”

  真好,冯敏微微一笑,彻底睡了过去。这一次生产,伤了不少元气,这一觉睡到第二早晨还没醒,要不是脸色还好,血气充盈,朱秀儿都想上前喊她了,陈妈妈带两个乳母在东厢看着孩子,忙忙乱乱的一夜过去,孩子睡得香甜,才重新琢磨起一些疑点来。

  大爷将她安排进西院,就是因着她胆大心细,有什么就说什么,又肯听吩咐,从不擅作主张。既然发现了不对劲儿,没有瞒着的道理,当下便独自朝着前头书房去。

  蔡玠正在书房里,今儿一大早他就起来了,先去后面看了孩子跟冯敏,吃过早饭还要出门,这几斥候来报,羌人左良玉部动作很大,在大汉边塞逢义关外集结人马,目的不明。

  逢义关距离云阳城不远,属于通往中原的咽喉之地,刺史大人跟各县城文武官员都非常重视。今冬寒气人,光是云阳城就冻死了不少畜牧,城外的荒僻之地几来浓烟滚滚,焚烧尸体,更北面的西域情况只有更严重的,羌人的大汗之位尚且空悬,几个有实力的继承人不是吞并小部落壮大自己,便是朝其他邦国寻求盟友,但也保不齐会出其不意南下抢掠。

  刺史大人添了长孙,还没来得及叫抱上去看一眼,几来流连衙门没空回家。蔡玠一样不得闲,传了陈妈妈进来,打算长话短说,却在陈妈妈的讲述中,脸色越来越沉。

  “……本来这种情况,一开始就该把孩子的腿塞回去,捋顺了位置再生,却一个劲儿只管叫姨娘用力……虽半截小腿出来了,还远不到请剪刀的时候……要不是我跟朱大姐极力反对,孩子又争气,姨娘就险了……”

  陈妈妈说完,书桌前半晌没有动静,忍不住抬头去瞧,就看一向沉稳内敛的大爷从未有过的难看脸色,虽不是冲着自己来,也令人不寒而栗。屋子里的气氛令人呼吸不畅,从书房出来好一会儿,陈妈妈才敢大口呼吸。任务完成,她也不管了,赶紧回去守着小主子是正经。

  自从大爷成亲,刺史夫妇就在盼儿孙,盼了七八年,简直望眼欲穿,总算是等来了。蒋夫人这两精神极好,连云阳城外剑拔弩张的状况带来的紧张感,都缓解了几分,每里处理事务脚下生风,饭都多吃几碗,刘妈妈一三趟跑西院,将小少爷的情况带回来哄蒋夫人高兴,“今能睁眼了,黑豆子似的,又黑又亮,眉眼一看就像大爷,齐整英俊。嘴巴红嘟嘟的,倒像姨娘,大家伙都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蒋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不忘叮嘱,“这几冷呢,叫她们仔细着看顾小少爷,往后少不了好处。还有你们姨娘,月子里可要注意,别贪凉贪冷,小厨房别熄火,缺什么只管来上头拿。”

  冯敏现在可算功臣,家里不缺东西,没必要这方面苛待人家。红英自然应是,本来西院不少事是报在她这里的。

  上院主仆几人讨论着孩子,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有人来传,说是前院的冬来,奉大爷之名,有要事禀告。蒋夫人将人唤进来,问了儿子的情况,果然跟丈夫一般,忙得不可开交,点头道:“怎么不见你娘?倒是你来说话。”

  冬来是蔡妈妈的儿子,蔡玠书房的事情由蔡妈妈管理,一般都是她来,冬来双手呈上一沓纸,垂手道:“大爷叫把这个给夫人瞧,夫人自然就明白了。”

  蒋夫人从刘妈妈手里接过,竟是几张供词,还是那两个稳婆的,越看眉心越紧,心中惊怒、恼火起伏,好半晌面色恢复如常,沉声道:“你们大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那两个人呢?”

  “大爷要说的都在纸上了,那两个人已经下了大牢,只看李县令怎么判。”两个稳婆接产无数,总有那么一两桩人命在手里,原来主人家不追究,如今有人给银子叫告,没有不允的。不过这个法子,夫人没问,冬来便没交代。

  蒋夫人不由叹口气,叫人下去,面对刘妈妈不解的表情,又勾起心里的气,“你瞧瞧吧。”Z

  钱、王两个婆子,刘妈妈自然知道是谁,再看纸上写的,也跟着沉默起来。这供词很清楚,系某年月,被县令李夫人召见,以若干银两相许,替她秘密办成一件事,要不动声色、顺其自然。这件事便是刺史府西院生产时保小去大,包括县令李夫人在哪里见她们、怎么许诺的,说了些什么话、给了多少订金,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写着。

  刘妈妈看完也只能跟着一叹,“大爷把人下了大牢,哪怕理由充分,李夫人心里肯定明白为什么,这不是撕破脸了吗?现在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对我不满,要我给西院撑腰做主呢。”蒋夫人实在懊恼,子太平顺了,妻妾相斗那都是二十年前在京城看过的把戏,柳嫣又实在不是个城府深的,她就倏忽了,“也是,你们大爷在外面分身乏术,将老婆孩子交给我,就指望我把人看顾周全,解决他后顾之忧,哪想会出这样的岔子。是我大意了,我就想着你们大奶奶不至于,老了老了,真是糊涂了。”

  蒋夫人一面懊恼自己粗心,一面也有些暗恨李夫人,手伸的太长了些,自家给她闺女好吃好喝,过前呼后唤的好子,只差没供起来了,还要如何?柳嫣也是,供词里没什么她的影子,可一定是她跟李夫人大吐苦水,才叫李夫人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一向待人宽厚,可要是有人凭借这份宽厚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那只好对不起了,蒋夫人叫刘妈妈送了一套闺训给东院,指名道姓给柳嫣,叫她没事在家里练练字,好好学学如何为人妇,暂时就不要出门走动了。这还是第一次,仁慈的蒋夫人如此下儿媳的面子,惩罚不重,问题是这份惩罚所带来的体面跟名声上的打击,柳嫣当场差点厥过去。

  从那一,冯敏平安生下孩子她就有预感,她娘的事情不但办不成,很有可能还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才第三啊。如此迅速雷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她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冯敏进府,可不是冯敏也会有别人,只要她生不出来,后院迟早会有人。

  柳嫣不得不恼恨起自己的身体来,要是她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能生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软禁了东院,蒋夫人斟酌再三,也不知该如何跟李夫人摊牌,此时的情况双方心知肚明,可时值云阳危急存亡之际,刺史府跟县令府不但不齐心,反生了龃龉,可是大忌,连刺史大人也觉头痛,“我早说你对后院宽宏太过,无规矩不成方圆,你总是一颗慈母心肠,有的人就是斗米恩升米仇,现在知道了?”

  “找你讨个主意,尽是些风凉话,我倒是不怕撕破脸,看你往后怎么跟李大人共事去吧!”吃力不讨好,蒋夫人气的很,还要为自己表白表白,“儿媳妇小时候多可爱一个姑娘,又是咱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半个女儿也不差什么了,身体又不好,我就没指望什么,哪成想会这样?”

  “好了好了,你别气,我不过说说而已。”刺史大人叹道:“万幸西院母子平安,下午她们抱上来我看了一眼,生的真是好,天庭饱满,那一双招风耳跟父亲倒有些像,长大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儿子想怎么补偿,你照办就是了,如今看来,这孩子东院是养不了的,你就辛苦一下,亲自带着孙儿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养在我这里,方便你每晚回来看是不是?这下如愿了吧。”蒋夫人说着就笑起来,他们夫妻都是奔六的人了,望孙子望的眼睛都禄了,丈夫高兴在情理之中,她也很高兴。

  “知我者莫若贤妻,我得好好给取个名字,安抚一下儿子。”

  第二一早,吃完饭刺史大人将儿子叫过去,表示家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是暂时忍耐,如今只有人证、缺乏有力物证,总不可能去拿李夫人。

  最主要的是时局不稳,城内不宜多生事端,自乱阵脚,儿子这些子也不轻松,他也心疼,劝道:“为父自你幼时便教你,平家治国齐天下,一个稳当的后院于男人的仕途起很重要的作用,一个贤惠的妻子决定往后三代的家族发展,你一直做得很好,于女色上多有克制。可你到底不了解女人,尤其是一个被独宠久了的女人,察觉到威胁的时候,她们的杀伤力不亚于战场上勇猛厮杀的男人,甚至更为阴损血腥,这也是我同意你典妾的原因之一。我现在还是那句话,孩子已经有了,把人送走,万事大吉,你的后院会像以前一样安稳平和。”

  “父亲,西院已经够委屈了。”父亲不但不主持公道,连人也不准他留下吗?

  “别急,我听你母亲说了,你很喜欢那个丫头是不是?我也看得出来,西院那丫头比东院聪慧伶俐多了,会做人会办事,你有这么个人坐镇后方,自然万事无忧。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你别听外面说什么妻妾和谐,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尤其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你要想好,两个人你怎么平衡她们之间的争斗,你如果要留下西院,东院既无错,咱们府便不能无情无义。”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遵守契约,将冯敏送走,可是这个办法却是蔡玠第一时间排除在所有选择之外的一个,他就是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办,才会裹足不前,受尽掣肘,还差点害了敏敏。

  以致于看望她的时候,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在床头坐了好一会儿,只管痴痴望着她,没有动作,冯敏笑了笑,“怎么了?我变胖了吗?”

  这几汤水不断,又喝着回奶的药,整个人春花一般娇艳欲滴,饱满美丽,既有母亲的温暖柔情,兼之少女的青涩明媚,美到他心坎儿了,他拉住她的手,行一问,“伤口怎么样?还痛不痛?”

  “不痛了,第二我就能下地了,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我只是怕。”是真的怕,本来极度疲惫的神经便紧绷着,稳婆出来说要动剪子,即将失去的恐惧便占据全部思维。孩子生出来好一会儿,他进来看她睡的一动不动,都忍不住去探她的鼻息。他想亲自守着她醒来,被朱秀儿大着胆子请出去,在书房辗转了半夜也没睡好,谁知刚放下的心,就被陈妈妈带来的那段话重新打入谷底。

  他怕,她要是知道那一切,一定不会再跟他在一起的,她一直忍让、退避,所求不过平安出府,还有人容不下,而这一切,全是因他而起。

第33章 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虽然每次来看望她的时候都是一副轻松的模样,可冯敏还是察觉了蔡玠隐藏在瞳孔深处的阴郁,她无从得知他怎么了,西院的几个下人也问不出来,只知道大爷似乎跟东院闹矛盾了,大奶奶几次来人请,都被无视,甚至连李夫人也不允许登门拜访。

  到底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会闹到现在的局面,陈妈妈嘴巴很紧,还会趁机将小少爷塞进冯敏怀里打断她的沉思,“瞧我们大宝已经会认人了,盯着娘目不转睛呢,意思就是快来抱一抱我呀。”

  朱秀儿也说,“是啊,一到娘怀里就笑,小人精儿,可真聪明呢。”

  也不知是谁先叫的大宝这个名字,本来只在西院小范围喊,蒋夫人听见了便发话,就取个好养活的贱名儿,压一压贵气,别叫路过的游神注意到,底下人也别叫小少爷,这么小人儿,什么爷不爷的,只叫名字就是了。

  一出生便众星捧月,爷爷奶奶也爱的不得了,只冯敏反常地有些淡淡的,被人喊了才主动去抱,抱在怀里只管一瞬不瞬盯着发怔,也不亲也不逗,抱一会儿便塞给丫头,众人只当她刚生完没有力气,朱秀儿却明白女儿的心结,等没人的时候劝她,“抱一抱有什么要紧?往后想……唉,你别光想着孩子不能在自己身边,你瞧瞧这府里,哪个不疼?连大爷那样不言苟笑的,我那看他一个人在房里亲孩子脸蛋呢,可见也是心头肉般爱着,生在这样的人家,是他的福气。”

  想当初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要是能把孩子送到哪里吃顿饱饭,她一辈子不见又有什么要紧,说起伤心事,朱秀儿便忍不住,“你以为我就生了你跟你哥哥两个吗?不是,你还有一哥一姐,生下来就遇到旱灾,我一口奶也没有,就那么眼睁睁看他们像猫儿一样饿的没了气息。傻孩子,咱们要惜福,你把他送到这样的人家,尽了全力,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冯敏没想到母亲经历过两次丧子之痛,忧愁的情绪立刻被转移,化为对母亲的疼惜歉疚,拉住她的手,“娘。”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忘差不多了,不是大宝,我都想不起来。不用你劝,我早想开了,他们俩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不比跟着我受穷受累强?所以你呀,趁着孩子还在身边,该亲热亲热,别等以后见不到了后悔。”

  冯敏重重点头,没准哪一孩子就会被东院抱去养,她要珍惜这短短的时间,只是临近快出月子,还没有人来抱孩子,冯敏越发孤疑起来,叫春梅留心去打听。

  这一,朱秀儿跟陈妈妈带着乳母孩子去上院见蒋夫人,春梅也不知做什么去了,西院剩下冯敏一个。她在屋里关了一个月,朱秀儿是要她坐满四十二天再出门,冯敏趁院里没人,到后院一片竹林下,观赏新鲜的雪景透气,长廊后头,两个婆子清理假山石旁滑下的泥土跟推积的枯叶,一面闲聊。

  “……底下都在说,有鼻子有眼的,可母子不是平安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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