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溪茶
若眼下的境况不?喜欢便要离开,那这世间恐怕很难会有安身之所,至少在母亲的身边,她?衣食无忧,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欺负她?。
再走一次,未必更好。
她?只有继续下去?。
温芍用狐皮褥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
顾无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任何署名,不?知从何而来,只是有一日时他的随从拿过来给?他,顾无惑本是随手放在一边的,但?反而是封面上未有一言,他心下有些奇怪,便索性打开来看。
信纸脆薄,他拿到手上便立刻知道是北边而来,信上的字迹也很陌生,顾无惑从来没见过身边有谁的字这样的,只能看出?写信的仿佛是一个女子,字迹隽秀,玲珑舒展。
附着信件而来的还有一块玉佩,顾无惑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的,便拿过一边放着,或许是什么凭证,然而他的记性决计不?可能有这么差,只是这玉佩也无端端让他想起四年前从那对老夫妻手里拿到的那块,瞧见了心里便不?是滋味。
这封信也不?长?,连一页也未写到,信中也同样没有透露关于?写信人的只言片语。
但?顾无惑拆了信之后,便从下午看到了夜里掌灯,一直没有放下这封信。
信中所言,是让他近日去?北宁一趟,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北宁近来的动作顾无惑不?是不?知道,但?他本打算先按兵不?动,看看北宁究竟想要做什么,再行商定下一步,他绝不?可能在局势未明的时候就前往北宁,两国相?交也自有各自的使者。
又言,北宁会趁着汛期在上游积蓄河水冲击下游,让下游的百姓流离失所,土地也再无可用之处,对此顾无惑更不?是毫无察觉,只是此举也会让北宁失了民心,若借此吃下这块地盘,很可能会弊大于?利,况且南朔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百姓和土地被北宁侵害。
虽然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乍然听闻,然而寄信的人短短几句便说得格外清晰,一看便知是局中之人,实在是让顾无惑诧异。
既是局中之人,又为何要向?他来通风报信。
而最令顾无惑心神恍惚的便是寄信人最后所写的一句话。
若君赴约而至,故人便可相?见。
他在北宁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故人,顾无惑又回忆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人,也没有收获。
会是谁呢?
还有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旧物?
顾无惑拿着信反反复复地看,其实在最早的时候,他的心里便忽然冒出?来一个人,但?他没有敢去?想,甚至不?敢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便极力地压下去?,及至慢慢地头?开始痛。
这才?发现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他想放下信纸并且烧掉,他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多熟时候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他不?会拆,连幕僚那里都不?会送过去?浪费时间,偶尔拆开看看若是无稽之言便烧了扔了,但?在所有送给?他的信件里,从没有人不?署名的。
且再是无稽之言,也从没有人会出?如此惊诧之语。
顾无惑便又去?看装着信送过来的信封,试图从信封上找到被他遗漏的只言片语,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墙上的影子一晃,幽暗的内室中便有了一丝光亮。
有人举着已经点燃的烛台款款走了过来,并且轻轻唤了他一声:“王爷。”
顾无惑纷杂的思绪被打断,此时的来人显然是能叫他稍稍歇一口气的,然而他却并未感觉到轻松,猛然被拉回来,才?觉额角也疼得厉害。
珠雨把烛台放到桌案上,又道:“王爷,这么暗了都不?叫奴婢来点灯,仔细眼睛疼。”
顾无惑抬眼看了看她?,很快便又垂下眼帘,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信封和信笺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将他黏住了。
珠雨又问:“麦冬已经来问了,王爷要传饭吗?”
顾无惑抬抬手,是让她?下去?的意?思。
珠雨很听话,也很有眼力见,见状立刻便退了下去?。
那年建京出?事,珠雨本是跟着温芍的,但?那时她?被指派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和齐姑姑一样遇害,后面便跟着麦冬芷荷她?们一起走了,竟逃过一劫。
听闻温芍的死讯之后,珠雨哭得肝肠寸断,几欲陪着她?的温姐姐也一同赴死,所幸被人救了回来,后来便还是在顾无惑这里当差,跟着学做事,她?年纪是最小的,学起东西来也不?慢,又不?偷奸耍滑,渐渐地倒得用起来。
珠雨走后,被这一打岔,顾无惑心里面便更加烦躁起来,坐着思忖了一阵,才?想起要把送信的那个随从叫过来问话。
随从自然也说不?出?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只知道是有人送到门房那里,再由他收了分门别类再拿到顾无惑面前,也正是因为上头?什么东西都没写,才?被他特?意?挑了出?来,否则便与?那些日常要烧毁的信件没有什么不?同。
顾无惑又多叫了几个随从,甚至幕僚们过来认字,只可惜一个两个都说不?认识纸上的字迹。
其中有一个幕僚忽然问:“王爷难道真的要去?北宁?”
顾无惑背过身子对着他们,他一向?是不?声不?响的,然而今日他的薄唇却忽然动了一下,只是最后却也没说什么话,这一切都不?曾被背后的众人看见,只当他是一贯的那样不?说话。
北宁。
顾无惑的眸色在灯火下明灭难辨,自那幕僚提起之后,北宁这两个字便在他心中舌尖不?断萦绕。
若信中所说是真的,那么北宁这一次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四年前在建京忽然内乱的情况下都没讨到好,如今竟想用这样阴损的法子。
崔仲晖也是个枭雄,篡位之后这几年北宁更是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日益强大,仅仅是为了四年前的那一口恶气,顾无惑其实不?太相?信崔仲晖会这么做。
要不?要去?北宁看看?
顾无惑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也惊得心里多跳了几下。
后面的幕僚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顾无惑有些后悔把他们叫过来了。
叫他们过来干什么呢?认字。
那封信到底会是谁写的?
他有时真的觉得自己荒唐,温芍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在北宁等他相?见。
第32章 玉佩
然而无论如何,短短几?日之后,顾无惑便决定了要往北宁去一趟。
自四年前建京兵变内乱之后,顾无惑并没有再出让自己手中的兵权,父亲便是因此拖累而死,建京也是因此而乱,他不想再把权力拱手让人,皇帝无能?无德,他没事?做正好帮帮他。
也正因如此,即便顾无惑本身也是皇室宗亲,但还是有许多人开始惧怕他,害怕他杀了皇帝直接篡位,朝堂上对于他的攻讦从未停止,顾无惑却并不怎么在乎,他手上掌握着南朔几?乎所有的兵力。
这样的局势,他说要去北宁,那是极其不明智的。
这一走,即便南朔能?在他的提前安排之下?安然无恙,可是北宁呢?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无惑看着底下?人的吵,一言不发,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说他要去北宁一趟。
他这边的臣僚们便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配合他开始排布朝局,尽力使他离开的影响降到最低。
从收到那封信开始,那封信便如鬼魅一般一直扰着他,顾无惑实?在无法烧了它一了百了,他怕错过了什么事?。
而按照信上所说,这次南朔靠近北宁一带的百姓的处境非常危险,若不提前知晓他尚且可以先行等待,但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便不能?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他也要亲自去看看,崔仲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顾无惑也不打算此行暗中进?行,既然决定要去了,遮遮掩掩的反而危险,或许还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恰好时近崔仲晖生辰,于是他命人向崔仲晖奉上贺表,以自己臣子的身份,特?意前往北宁为他送上贺礼,以示两国交好。
临行前一日的深夜,顾无惑一直没有从书房里回去休息。
他坐在案前,透过窗外婆娑的竹影望去,如今的瑞王府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地方,新的府邸愈发阔气,可也更冷清了。
父亲死了,温芍死了,张时彦被?他杀了,于是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顾茂柔,顾茂柔也被?他关起来?不许出来?。
即便已经快要春日,这里到处都渗着寒气,一直逼入骨髓。
桌案上还是放着那封没头没尾的信,已经被?他重新装好了,又用镇纸压得平平的。
顾无惑不由地又用手指去摩挲信封的边沿。
他觉得他真的是疯了。
若君赴约而至,故人便可相见。
在看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思念便如同洪水涌出,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温芍。
其实?他常常想她。
看关于她的一切都仿佛在幻境里,他可以看见她没有死,正带着孩子在净园里面等着他。
就?像做梦一样,一直要到最后他才?会慢慢醒过来?,然后才?察觉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这病怕是更重了。
这薄薄的一张纸,竟也能?让他以为是温芍在等他。
只不过是北宁故弄玄虚的手段罢了。
门外传来?两声?轻响,然后便是珠雨的声?音:“王爷,芷荷姐姐让小厨房做了牛乳圆子汤,王爷用一些便歇了吧。”
珠雨端着托盘走到顾无惑身边,把牛乳圆子汤放下?,然而顾无惑却并没有打算用的意思。
他还是不怎么贪这些嘴,该吃的时候就?吃,然后便不吃了,不用加什么餐,这些话当?初他和?温芍说过,温芍记着了,如今他却再也没有心情再对其他人说了,爱送便送吧。
珠雨也习惯了他这样,麦冬芷荷几?个便是因此才?不愿跑这个活计,不能?让主子饿着,但送过来?了主子又不吃,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于是只有珠雨揽下?了。
她乖巧,懂事?,安分,很有温芍以前在的时候的样子,甚至比温芍更伶俐。
对于顾无惑连手指都不肯抬,她便道:“这会儿吃着冷热最好。”
顾无惑还是不动。
她看见他的目光始终在那封信上。
这些日子的事?珠雨自然也知道,顾无惑明?日便要动身去北宁了,这她拦不了,只是一切仿佛都是这封信上来?的,从她那日进?来?,顾无惑便一直在注意这封信。
珠雨没同麦冬他们说这事?,她只是自己有些不安。
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顾无惑到底收到了什么非要走这一遭不可?
珠雨咬了咬牙,道:“王爷去北宁没有人伺候,把奴婢带上吧,总要有个人照顾王爷的起居的。”
“不用。”顾无惑想也不想立刻否决。
珠雨脸上也没有失落,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她心里有无端端担心的事?,她不敢让人看出来?。
珠雨又道:“那奴婢把牛乳圆子汤撤下?去?”
这回顾无惑点了头。
珠雨的手伸过去拿碗,不免又看见那封信,也不知怎么的,她的手便一抖,牛乳一下?子倾泄出来?。
然而汤汁还未溅到桌面上,顾无惑已经拿起了那封信。
其实?桌案大,就?算牛乳整碗倒出来?了,也未必会弄脏信件。
珠雨知道自己差点闯祸,慌慌张张就?要跪下?,然后顾无惑已经一面让她离开,一面拿着信往里间?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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