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年穗岁
谢知让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虽风光无限,却是天子爪牙,干的多是见不得人之事。谢知让虽然从不和她多说差事,可他三天两头衣袍带血地回来,她这个枕边人怎能不知?
而且外人提起谢知让,又恨又惧,谁背地里不骂上一句奸佞小人?便是姜蜜去赴宴,都听到过好几回,遑论谢知让?不过是他懒得去搭理罢了。
可韩瓒不一样。
他乃三元及第状元郎,是天子门生,背景清白得很。韩瓒年纪轻轻便成为侍讲,此后一路晋升,入阁拜相、官居首辅,不成问题。
文人重风骨,朝中几乎无人看得起谢知让,更不用提韩瓒这等清正之人。
姚丁香那番话,怕是只有她这般对官场一无所知之人才能说出来。
“丁香姐姐,那妾室虽是曾大人所赠,可你是韩大人明媒正娶的嫡妻。文人看重脸面,宠妾灭妻乃是大忌。你不必去主动刻薄那妾室;可她真要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用害怕,端出你当家主母的架子来。只要你拿的住理,想来韩大人也不能为难你。”
“况且姐姐已为韩大人诞下嫡长,如今腹中这个是男是女都不打紧了。姐姐如今怀有身孕,切莫胡思乱想,叫下人看紧院门、提防小人,顺利产下孩子、保重身体才是正经。”
“至于旁的,且叫她闹去吧。真闹出格了,姐姐推脱自己怀有身孕精力不济,韩大人总能解决了的。”
“我知晓姐姐于微末处供养韩大人,才有他今日之荣华。且你二人青梅竹马、相伴多年,看重韩大人是极为自然的事。我如今劝你看重自身保全自己,只怕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我真心是为姐姐好,只盼姐姐能够平安。”
姚丁香泣不成声,紧紧握住姜蜜的手。
“我知道妹妹能和我说这些话是叫你十分为难的。我心中万分感激妹妹这份情谊。这么多年,是个人都夸我贤惠能干,供养我家瓒哥儿读书,没辜负韩家爹娘对我的恩情,还说我定然能跟着瓒哥儿享尽荣华富贵。”
“可我不稀罕那些。但是他们一直夸我、韩瓒一直谢我,好像我不拼尽全力对他好都不行。阿蜜妹妹,你是这些年第一个与我说,要我对自己好一点的人……”
“我真的好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第42章 生辰
“回来就看你坐着发呆,想什么呢?”
姜蜜回神,见谢知让起身准备穿衣,便走上前帮他整理衣裳。
“我在想外人传这韩侍讲多么惊才绝艳,其实也是个负心薄幸之人。丁香姐姐去给人做了多少工才供他考上状元,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他怎么能在丁香姐姐怀孕时纳妾呢?他竟还任由那小妾欺负丁香姐姐,哼,负心汉。”
谢知让伸手掐住姜蜜撅起来的小嘴,惹得姜蜜直拍他胸膛让他松手。
“姚氏说什么你就信?你当真是个小傻瓜不成?”
他捏了两下,顺便在姜蜜日渐圆润的面颊上摸了一把,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总算是养胖了些。
姜蜜得了自由便连忙反驳:“我为何不信?纵然有失偏颇,那也不能是她编出来骗我的。她哭得险些动了胎气,要真是骗我的,这代价也忒大了些。你就是帮那负心……唔……”
谢知让见她一张小嘴叭叭叭说个没完,俯身过去掠住她的上唇,轻柔含吮,直叫人腿麻腰软。
片刻,他松开姜蜜,低头看着怀中娇娇儿迷蒙双眼,解释道:
“我哪里是帮韩瓒说话?韩瓒同姚氏青梅竹马,情分非常人可比。而且韩瓒极为看重姚氏,前几日还特意告假出城去给姚氏买蜜饯果子。我是怕你一时被姚氏所言昏了头,对着她大骂韩瓒。到时人家小夫妻和好如初,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我看你怎么办。”
姜蜜这才反应过来谢知让的意思,眸光微闪、面色窘迫,小声道:“那我也是当着你的面才这样讲的。当着丁香姐姐的面,我才没说韩侍讲的坏话,我又不是蠢的……”
谢知让爱极她这番模样,还想俯身亲下去,却被姜蜜一手包住嘴巴推开。
“不要亲了,你好高,我脖子疼……哎呀你干嘛呀!”
姜蜜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扛着两条腿抱起来,吓得她连忙抱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
谢知让抬头看她,嘴角笑意恣肆,“这样总不疼了?”
“嗯,不疼了。”
“那给不给亲?”
“……”
“给不给亲?”
“……”
“乖乖,到底给不给亲啊?”
姜蜜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男人肩上。
“你讨厌死了!亲便是,问什么问?我说不给亲你还会不亲不成?你这人就是……唔……”
谢知让仰头吻着,抱着姜蜜走到窗边将人抵在墙上,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从她衣角探进去作乱,惹得姜蜜气息大乱。
就在姜蜜悠悠忽忽之际,谢知让忽然把人放到地上,退开身子大跨步走到门外去,徒留姜蜜一人站在原地发懵。
他……他怎么走了?
说来谢知让已经和她快一个月没行周公之礼了,好几次都是把她撩拨得不上不下,然后一个人跑了。
从前对她予取予求,现在却……
那他撩拨她做什么呢?
姜蜜面上一片潮红,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满是不解,可怜又可爱。她咬住下唇,有些难耐地并膝夹磨一二,喉间发出一点羞恼的呜咽声。
讨厌死了!
……
很快便到谢婉生辰,姜蜜张罗着给她办一场生辰小宴。
谢婉从前在任家自然没人惦记,回到谢家和各位长辈也不亲厚。这还是她长到七岁第一回这般正经过生辰。
不对,应当是八岁了。
谢婉不爱出门,自然没有朋友。姜蜜便只央着侯夫人在朝晖院办这小宴,而后请宁安侯和谢知让来一起为她庆生。
老夫人那处,姜蜜也去问过。她辈分高,怕谢婉年岁小压不住福气,便只包了红封放在谢婉枕下,讨一个平安如意的好兆头。
姜蜜先前怕侯夫人出事,便央她为谢婉缝虎头纹兜衣做生辰礼。侯夫人闲来无事,做了许多件不同样子的,一字排开让谢婉挑件喜欢的,而后亲自替她穿上。
谢婉稀罕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隔着衣衫想象其下那件兜衣,嘴角抿出一点浅浅的笑。谢婉扭头看了眼姜蜜,见她点头,才犹豫着抱住侯夫人,小脑袋在她柔软小腹处亲昵地蹭了蹭。
都说侄女似姑,谢婉笑起来的模样,和小六有五分相似。
侯夫人看着怀中小姑娘乖乖巧巧,想起早夭的幼女,想起早逝的长子,又悲又喜,想哭却又生生止住眼泪。
姜蜜心下叹出一口气,抱住侯夫人无声安慰。
……
宁安侯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过朝晖院了。
小六夭折以后,侯夫人几近疯魔,歇斯底里地将他的物品尽数从朝晖院扔出来。能撕的全撕了,能砸的全砸了,那些轻易动不得的物件全让她一把火给烧了。
自那以后,他一人独宿在外院,再没回过朝晖院。
他负手走进熟悉又陌生的院子,神情有些恍惚。
“爹您来啦?”
宁安侯回神,露出温和笑容。
谢婉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会有长辈给她准备生辰礼,于是便站在宁安侯跟前,仰着小脑袋巴巴望着他。一双水灵灵的葡萄眼晶亮剔透,里面满是期许。
宁安侯笑着摸摸她的发髻,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羊脂玉平安扣,亲手挂在谢婉腰间。
“希望我们家婉姐儿平平安安、岁岁无忧。”
谢婉摸摸那枚温润的玉,嘴角含着浅笑,恭恭敬敬给宁安侯行礼。
侯夫人见到宁安侯,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她转过半边身子,揽着谢婉陪她玩九连环,并不出声搭理。
姜蜜见状,只好亲自给宁安侯沏茶,不时同他说上几句,以免他不自在。
“世子呢?”姜蜜见谢知让还未来,扭头询问挽夏,“还未下值吗?”
“世子回来了,这会儿在院子里盥洗呢。一会儿便到。”
谢婉听到世子二字,眸光微亮,哒哒哒跑到姜蜜身边拉她的手。
说来这对叔侄还真是够好笑的。没见面吧,还挺想;可偏偏见了面便要闹,不是谢知让抢谢婉的糕点,就是谢婉拿着小玩意儿捉弄谢知让,谁也不让谁。
这会儿听谢知让马上到,谢婉眼底大放光亮,满脸都是期待。
姜蜜笑得无奈,摸着她额前碎发,低声轻哄:“你三叔马上就到呢,不着急。你看他给你准备什么生辰礼。”
院内众人气氛不算热络,却也相宜。
就在姜蜜要派人去催谢知让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怒吼。
“谢知让!我要杀了你!”
第43章 谢邈
这一声稚嫩却饱含愤怒的咆哮,让朝晖院瞬间安静下来。
姜蜜愣了一下,连忙跑出去查看情况。
走出院门时,她正好看见谢知让单手拎着一位拿刀拼命挥舞的小少年。
男人挑眉,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谢邈,刚回来就找打?”
那小少年面如凝脂、眸似点漆,胸腔剧烈起伏,眼底火光闪烁。
“谢知让!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我要你死!”
“你以为我不敢?”
谢知让此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仍漫不经心地笑着,另一只手却掐住他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青筋慢慢凸起。
“唔——”
谢邈小脸涨得通红,唇色发紫,五官因濒死的窒息感而拧成一团,狰狞而吓人。
跑出来见到这一幕的谢婉吓得面色发白,一把甩开侯夫人的手,匆匆跑上去抱紧谢知让的胳膊,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无声哀求着。
姜蜜也怕他真闹出人命,挽住他另一条胳膊轻轻摇了摇。
谢知让心生一点烦躁,轻啧一声,松开对谢邈的钳制。却不想得了自由的谢邈反手一刀朝右后方刺过去。
“元娘!”
谢知让眼皮一跳,一脚踹在谢邈腿窝将人踹翻在地,拉过姜蜜往自己身后带。
“呲”一声,姜蜜新做的纱裙生生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谢知让彻底沉下脸色,揽住姜蜜检查她是否有被匕首划伤。侯夫人和宁安侯也围着她询问,就连谢婉都抱住姜蜜的腰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