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谁知,君晟却不买账,“诚意不够。”
“怎样才算有诚意?”
“没想好,先欠着吧。”
“别,容我想想。”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躺椅,季绾拉住他的衣袖,牵引着向那边走去,纤细的手只敢攥住他的袖角。
“来。”
被牵住衣袖,君晟顺着力道迈开步子,在季绾的“安排”下,坐到躺椅上,又顺着她的意思躺下。
季绾站在椅背后,双手按住他的侧额,温声细语地献起殷勤,“每日为朝事操劳,一定很累吧,我替你揉揉。嗯,闭眼。”
说着,轻轻捂住他的双眼,无意感受到睫羽划过掌心的痒感。
季绾趁机打量,被捂住眉眼的男人,鼻子轮廓更显挺立隆正,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往下的唇薄而色淡,给人以寡情淡漠的感觉,可向上扬起时又尽显风流,衬得人俊逸非凡。
忽然,男人问道:“不开始吗?”
“......马上。”
意识到自己在窥视男人的容貌,季绾做贼似的撇了撇头,立即替他按揉起侧额,力道偏重,投入十二分的注意力,细致观察着男人的反应,见他从微蹙眉心到眉宇舒展,不由露出笑意,“力道可行?”
君晟没有回答,不知是否睡着了。
季绾继续按揉,一刻钟后刚要收回手,却被握住两只腕子。
“继续。”
季绾不自在地向回抽手,解释道:“不适宜久按,一刻钟刚好。”
感受到女子细细的小臂自掌心抽离,君晟蓦地握住她的一双小手,“继续。”
掌心摩擦的瞬间,一温一凉,不知刺激了谁的心跳。
一双手被男人的大掌包裹,拇指指腹划过他掌心的纹路,季绾有些无措地讷讷开口,“好,你先放手。”
女子的指腹再度落下,从攒竹、四白、到迎香穴,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君晟闭目,胸膛震动有声,“我明日要与顺天府尹巡察大兴县的案件,需要三、五日左右。”
季绾揉得手臂发酸,却任劳任怨没有偷懒,“好,家中事不必牵挂。”
“辛苦。”
知他说的是料理家事,而非按摩,手指快要抽筋的季绾板着小脸,煞有其事道:“不辛苦,我一点儿不辛苦。”
即便没有睁开眼去瞧,也能从语气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闭目的男人仍没有喊停,“压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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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窗外雨丝片片,季绾更衣后坐在床边绞发,思忖着要不要再试试无需拨浪鼓的陪伴独自入眠。
想了想,她拿出拨浪鼓细细抚摸,满眼温柔。
泛旧的小玩意儿,在她这里,千金不换。
可最终,还是被她放进床柜里。
做好心理上的自我疏导,她掀开被子躺进去,板板正正仰躺,十指交缠覆在小腹上,可直至漏尽更阑,也无睡意。
辗转须臾,听到窗外闷雷滚滚。
季绾胆子不算小,唯独惧怕打雷,她翻身趴在枕头上,下巴枕着小臂,犹豫片刻,打算下楼去叫蔡恬霜上来陪自己。
可刚走到旋梯口,就见书房门前倚着的人。
“还没睡......?”
君晟身穿雪白中衣,肩头披着件外衫,墨发半绾,丝丝缕缕搭在肩头,在银芒电闪中,褪去清雅,如墨夜中的魅,瑰容昳貌。
他问:“去做什么?”
没好意思承认自己胆子小怕雷电,季绾讪讪道:“我睡不着,去找恬霜说说话儿。”
君晟稍一点头,目视女子步下旋梯,又悻悻然折返回来。
蔡小夫子被熟识的人戏称为街溜子,贪玩得很,时常在夜里走街串巷,这会儿不知跑去哪里,还未回来。而馨芝忙碌一个白日,在沈家当牛做马,季绾不忍打扰她休息。
对上君晟的视线,季绾故作镇定,“夜深了,大人还要起早,安置吧。”
怎料,君晟却淡笑了声,戳破了她的窘迫,“你怕雷电。”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季绾不但被揭短,还被“嘲笑”。
少女不禁睨了一眼,转身走向东卧。
笑什么笑。
难得在季绾身上感受到娇蛮,君晟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提步跟上前,走进了本该属于他们的喜房。
没想到他会跟进来,季绾有些防备,但更多的是无措。
这本就是他们的房间,她没理由逐客。可,名义上的夫妻私下里同处一室,也于理不合。
“大人有事吗?”
“注意称呼。”
季绾抿抿唇,看着君晟勾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抱臂合眼。
似打算无声的......陪伴。
季绾愣在原地,领会到他的好意,微微蹙眉,遽然,一道惊雷划过夜幕,炸开在天际。
轰隆作响。
季绾没再拒绝这份好意,坐在床上踢掉绣鞋,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粽子。
时辰一点点流逝,二人静谧无言,还是君晟打破沉默,淡淡问道:“打算干坐到雨停雷歇?”
闭目的男人睁开眼帘,桃花眼被紫电映亮眼尾,妖冶得过了头,且坐姿端正,令人赏心悦目。
季绾不能免俗,多觑了几眼。
打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比君晟更为俊美的男子。
但也单单是对男子皮、骨之相的欣赏。
“我睡不着。”说着,她拿出拨浪鼓捧在手里,笑着解释道,“需要这个伴睡。”
君晟仍保持着端坐,从她手里抽出拨浪鼓,捻转在指尖。
鼓槌敲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睡吧。”
季绾凝着他修长的指骨,听着咚咚的声响,不知为何,莫名心安,她拥着被子躺在床上,没好意思放下床帐,面朝里,闭上眼。
许是身旁的男子太过端方,难以与卑劣挂钩,季绾暂时卸去心防,很快入眠。
均匀的呼吸,轻拂卷翘的睫毛,纤细的背影,映入男人的眼底。
君晟放下拨浪鼓,弯腰看向侧躺的女子,发现她将一只脚踢踹出被子。
那只小脚还不及他的手掌长,握在手里细腻光滑,宛若羊脂白玉。
将那小脚塞进被子里,君晟直起腰看向自己的手。
他没有净手,就那么转身离开,躺回书房的小床上。
第22章
君晟此番前往大兴县, 是带着陌寒一同离开。
新房空空,季绾起身用了馨芝送来的早
膳,独自坐在后院捣药材, 她闲不住,打算去医馆转转,与乔氏打过招呼后,带着两个小丫头一同出了门。
乔氏与老伴悄悄嘀咕, 担忧小两口感情淡, 恐生变数,“哪有新婚第五日, 一个丢下妻子去外面应酬,一个抛下家宅去店里忙活的?”
被小孙儿们闹得心烦,沈荣杰“嗐”了声, 无暇去管其他事, “婚都成了, 板上钉钉,别瞎操心了。”
同样被两个孙子吵得头胀, 乔氏拉起孙女沈茹茹的手去外面晒太阳,忽见杨荷雯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娘, 绾儿呢?廖家出事了!”
“绾儿去医馆了,怎么了?!”
“廖娇娇上吊了!”
去往医馆的途中,季绾三人见有不少人迎面跑来,猜到附近有大事发生。
一个白发老翁拄着拐跟在人群后头, 认出季绾, 气喘吁吁拔高了嗓音:“绾丫头,廖家闺女吊死在家中了!”
季绾陡然停下脚步, 脑仁嗡鸣,四周的人群汇成一条条流线,白茫茫的刺眼。
蔡恬霜扶住季绾,黛眉拧成一条线。
变故来得太突然,季绾缓了好一会儿,丢下药箱朝廖家跑去,眼眶酸涩难忍,强撑着没有落泪。
自搬来这边,廖娇娇是她唯一的少年玩伴,两人结伴的身影镶嵌在过往的晨曦、晚霞中,历历在目。
怎会、怎会......
蔡恬霜提起药箱,与馨芝跟在后头。
廖家门外挤满人,有东城兵马司的人在,即便与廖家往来密切的邻里也不得入内。
季绾被官兵挡在门外,按捺着悲痛等待尸检的结果。
按大鄞律令,尸检需要众目下进行,廖娇娇的尸首已被搬运至院子里。
廖家两口子从铺子赶回,跪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比他们声音更尖利的是捶胸顿足的鲁康洪。
“娇娇,你怎么就想不开?房契都拿回来了,何以至此啊?!”
半晌,仵作用布盖住尸首,与兵马司吏目交代道:“死亡在半个时辰内,死者衣冠较为整洁,无外伤,勘察四周也未发现挣扎痕迹,单系十字套头,绳子悬梁上,垂下一尺有余,死者脚尖离地悬空,脖颈留有一条深紫色勒痕,眼闭口张,双手握拳,牙齿露出①。综上,基本认定是自缢,排除他杀。”
吏目点点头,与其余东城兵马司的人商议后,打算结案。
周围邻里不懂律令,徒留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