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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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读书声从书肆后头的学堂传出,季绾站在半敞的门口,看着侃侃而谈的齐伯和摇头晃脑的孩子们,又看向认真聆听的潘胭,莞尔一笑。
斜对面的灶房飘来袅袅炊烟,馨芝与新来的杂役正在起火热锅,准备为师生们烧几道小菜。
蔡恬霜在前面看店,照看着书肆的生意,偶尔吃颗糖果,美滋滋眯起眼缝。
季绾很想守护住这份纯净的安宁。
不知不觉,她来到书肆前的花围前,盯着花草中一棵银杏树发呆。今日从与范德才的交谈中,她受益匪浅,想要守护住至亲至爱的人,是需要势力人脉和事先布局的,她还太弱小,眼界谋略不够,才没能保护住廖姐姐。
倏然,上方坠下一枚琥珀坠子,橘色流苏随风扬,坠子巴掌大,里面包裹着一枚银杏叶。
季绾惊愕回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君晟的靠近。
“来了。”
“嗯。”
她的视线随着君晟手里的坠子来回,才发现那不是琥珀,具体什么材质她分辨不出,但知里面的银杏叶是她走出公堂时偶然落在肩头的那枚。@无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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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晟将它做成晶莹剔透的坠子,是想给她留个念想吧。
摊开手,接过坠子,她按在胸口,对着红衰绿减的秋色喟叹,迫使自己从悲戚中抽离。
还有身后整座院子的人需要她守护,人该适时向前看了。
“触景生情,让先生见笑了。”
君晟没有打趣她,自己用了十五年无法释怀对弟弟的愧疚,季绾做的已经很好了。
“附近走走。”
两人并排走在雀鸟啼啭的巷陌中,遇到分叉路口,也不会刻意选择走哪条,随性而行。
季绾捧着坠子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很像琥珀。”
“黄琉璃。”
“有心了。”
遇到斜长的桠枝,君晟抬手替她挡开,“说过多少次,不必与我客气。”
他侧低眸,带了点说笑,“再没记性,先生可是要惩罚学生的。”
心伤是会反复撕裂、愈合,至少此刻,季绾是心愈的,也渐渐淡然,“如何惩罚?”
“没想好。”
“那先生要好好想。”
“我在你心里那么老吗?”
“先生是敬称。”
君晟似乎并不买账,又并拢绷直双指,弹向她的脑门。
这一次,季绾有了防备,在他抬手靠近时,向后闪开,转身欲跑,却在迈开步子时,踩到自己翻飞的裙摆。
“啊——”
短促的惊呼过后,整个人向前倾倒,直冲青石路面。
脸着地会很糗吧,她紧紧闭眼,腰肢忽然一紧,预感的疼痛没有袭来,身体被一道力量向后带去,后背抵在君晟的胸膛上。
君晟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头,将她稳稳扶住,“没事吧?”
季绾闭眼摇头,发鬓上朱钗晃动。
羞没了脸儿。
而本该说出的感谢,止在唇齿间。
他不喜欢客套,她尽量改就是。
完全忽略了始作俑者正是身后的人。
秋风拂来,丝丝凉爽,可身体相贴的地方异常温热,季绾后知后觉,他们还保持着狎昵的姿势。
“我站稳了,可以放开了......”
许是臂弯里的躯体太过香软,君晟微迟了片刻,低头看向怀里女子的侧脸,纤长的黑睫忽闪着。
“念念。”
“嗯?”
“我想到如何罚你了。”
季绾扭头,视线所及,是男子修长的脖颈和流畅光洁的下颚,还有过于锋利难以忽视的喉结,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慌张。
腰上的手臂如蔓藤越勒越紧,似要将她融到他的身体里。
“如何罚?”应着话,她试着拿开他的手臂,却没能如愿。
君晟忽然倾覆下来,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她的身上,耷着肩膀垂着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有些累,替我充当会儿树桩。”
季绾疑惑,树桩有她这么高?被砍伐过的树桩不足一尺。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仍不及君晟,差距甚远,尤其是靠在一起对比时。
季绾被迫承受男子身体的重量,不似外表清瘦,躯体精壮雄健,压得她双腿打颤,累红了白净的脸儿。
刚好不远处有棵梧桐,她“背”着他向那边走去,嘴里嘀嘀咕咕,“你放心,我会牢记今日的教训,以后你求我感激你,我都不会理会。”
一向端庄温婉的少女难见娇憨的一面,君晟发觉到逗弄她的妙处。
心情随之恬适舒悦。
不远处有马车的毂辘声传来,君晟松开手,直起腰身,恢复了矜持的君子模样。
季绾缓口气,背对驶来的马车捋了捋散乱的发,有种被撞破风月事的荒唐感。
君晟看出她的不自在,迈过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阻隔了车夫的视线。
看男人衣冠楚楚不好惹,车夫没敢一再打量,放弃了打趣的念头。
君晟盯着马车,认出那是馥宁公主的车驾。
有眼线禀告,馥宁公主最近在纠缠沈栩,而太子有意拉拢沈栩,有意撮合。
算盘打得好,可惜不够精。
君晟转身,隔着衣衫握住季绾的腕子,带她走向珍书阁。
季绾拧了两下没拧动,索性由着他了,说来也怪,这样拉拉扯扯的举动,她好像并不排斥。
“念念,两日后陪我去见一个人。”
“何人?”
“君豫。”
季绾记得徐老夫人讲述的事,君豫是太师府二公子,是个发热烧坏脑子的痴儿,是君晟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所在。
“承昌三年,你独自去了哪里?”
按着徐老夫人的阐述,季绾试探地问道。
君晟陡然止步,目光微微凝滞,却没有转头看她,亦没有回答。
季绾没有追问,连徐老夫人和谭氏都问不出的答案,她一个局外人如何能知晓。
第26章
回去的路上, 季绾想起昨日沈茹茹委屈的小表情,顺手买了附近有名的栗子糕。
跟在乔氏身边的沈茹茹一见母亲和四婶婶回来,欢快地跑过去, 先抱了抱母亲,又与季绾贴了贴脸。
“奶奶说,婶婶带娘亲去见世面了,茹茹也想去。”
季绾揉揉她的脸蛋, “改日带你去。”
沈茹茹张开小胳膊抱住季绾的腿, 在发觉婶婶给她买了栗子糕后,撑圆了小嘴。
好巧不巧, 被杨荷雯瞧见。
“呦,四婶对茹茹真好。”
沈茹茹敏锐察觉到大伯母的不悦,包子大的小脸快要皱成一团, 正当她将纸袋子递出时, 视野里飘转一抹紫色衣裙。
季绾拦在孩子面前, 将另外两袋子栗子糕递过去,笑盈盈道:“做不来厚此薄彼的事, 大嫂别挑理儿。”
“我哪句话挑理儿了?不就是点心么,又没镀金镀银, 谁稀罕啊!”杨荷雯一摆手, 硬气道,“太甜了,不想吃。”
季绾点点头,看向刚睡醒打着哈欠走来的沈大宝, “大宝要不要吃栗子糕?”
沈大宝登时清醒过来, 欢欢喜喜跑到季绾面前,“大宝要吃。”
说着拿起一块, 吃得嘴角沾屑,还不忘嘴甜地巴结一句:“婶婶真好。”
杨荷雯气得快要跺脚,想拉回孩子,又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季绾递过两个纸袋,让他去西厢房给弟弟沈二宝也送去一些。
小孩子多讨喜,可不像某些喜欢搬弄是非的长辈。
季绾的确没有厚此薄彼的心思,她志不在后院,懒得与同一屋檐下的人斗气,但偶尔也会小小反击一下。
她可不是软面团。
看着硬气的季绾,潘胭生出艳羡,明明是温柔的人,却能以柔克刚,带刺又懂得拿捏分寸,这是她不具备的,自从三郎病故,她一味隐忍,没做过任何让人敬畏的事,以致被两个嫂嫂随意拿捏。
“绾儿。”
“嗯?”
潘胭擦了擦冒汗的掌心,按捺住畏手畏脚的羞怯,“去学堂那边......我想多去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