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那弟子满头大汗,形容凌乱,一身白色的弟子衣服上还溅开了斑驳的血红,就像那莲花镇上初初绽放的莲花花尖儿一般鲜妍夺目。
掌门身边的大弟子不由凝眉肃声呵斥两句,道:“如此场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简直坏了门派的形象。
便有人高声道:“今个是武林大会,但凡江湖同道皆能自由上山来,何须用得着杀上山来。你说的却是何人杀上山来?”
那弟子战战兢兢,惊魂未定,道:“是、是……他说他是凌霄!他是魔头凌霄!”
此话一出,喧哗的广场上一片鸦雀无声。
魔头凌霄,这是个多少年没在江湖上响过的名字了。
今日若不是有人提起,他理应是早已经化作历史的尘埃消散在这江湖上了,哪怕曾留下过一段传说,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人们所彻底遗忘。
可现在这个名字又重新响了起来,如同一声惊雷,炸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短暂的平静过后,广场上简直沸腾了起来。
凌霄,魔头凌霄重出江湖了!
大家争相讨论起来。
怎么可能,当年他不是被武林合攻,伤势惨烈至极而坠湖了吗,尽管后来江湖门派在湖里打捞了几天几夜都没捞起他的尸体,可就他那等伤势,任谁都挺不过去的。
他竟然还活着!
第725章 有一事要解决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义衡派的掌门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神色变了几变,但毕竟是老丨江湖了,神情举止依然十分沉稳。
掌门喝道:“休得胡言,究竟怎么回事!”
那弟子颤颤巍巍:“真、真的……是真的……他自己亲口说的……”
弟子话音儿一落,山门下便传来一道音,道:“二十年匆匆晃眼一过,好歹也曾与诸位一同浴血奋战,这就忘了凌某了吗?但凌某可还记得诸位,别来无恙否?”
那声音浑厚,穿透力极强,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边,震得人耳膜鼓鼓生疼。
义衡派掌门坐在上首的位置上,面上滴水不漏,可双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两边的椅把。
众人闻其声,率先有认出这声音来的,倒吸一口凉气,道:“是凌霄的声音!”
不管他是不是,光是传音就能有这般功力,已足够叫人胆寒。
所有人都敛着气息,等那声音的主人。
在场不少人的心情是复杂的。
竟能遇到传说中的魔头重现江湖,这可是第一手的情报,怎能不令人兴奋。
可要是稍有不慎,魔头万一在这魔性大发,杀人无数,那岂不是险矣。
所以大家也不知道今日来参加这武林大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时间一点点流逝,都像滚油浇在心头一般煎熬。
后来,一人踩着那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一双双眼睛,率先看见的是一个头顶,随即那光景像幅画卷一般缓缓往下展开。
当众人看清他的模样时,抽气声不是一道两道。
果然,是凌霄!
即便是时隔二十几年,他也一点没变!
或者说,他留下的恐惧一点没变。
那义衡派掌门看清了他,握着椅把的双手手背上,青筋凸起。
掌门大喝:“魔头凌霄!今日乃我武林正道齐聚共商大计之日,尔岂敢公然擅闯!”
凌霄抬头看向那高首的掌门,赤红的眼眶里,一双瞳仁仿若如墨,又仿若墨里透着一股子隐隐猩红,道:“你武林正道与我无关,今日来,有一事要解决。”
义衡派掌门不发话。
有人便接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霄直直逼视着掌门,道:“夜藏被你当兵人武器,被你生囚二十年,你心可安?”
此话一出,在场的武林人士狐疑不定。
有人说道:“当年他到处找夜藏的下落,义衡派都说夜藏下落不明,所以才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死伤无数。却原来,居然是义衡派自己把人藏起来了?”
也有人震惊道:“囚了二十年,真的假的?”
掌门怒喝:“一派胡言!她自知与你这个魔头为伍,无颜面世,所以隐匿踪迹,你将我门中弟子误入歧途,如今你还有脸在这说!”
当年之事,便是真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承认。
他绝对不允许门中兵人与一个魔头在一起,那将是他义衡派的奇耻大辱。
所以他宁愿让她彻底从这个江湖上消失。
因此引发的江湖大战,各大门派均损失惨重。
如此,夜藏的事,他就更加不能让江湖上知晓。
否则,各大门派若知他故意把人藏起来由此引发的血战,却由各大门派来替他承担,而他却因此被推上高崇的江湖地位,那他所凝聚起来的人心和威望定然会溃散。
他义衡派已经成为统领江湖的门派之首了,又岂容人破坏。
所以夜藏只能成为一个被埋葬的秘密。
当年在楼里设计机关、知晓内情的人全都被他杀了,宫中并不参与江湖纷争,相反,因着早年与帝王家有几分情面,必要的时候还能帮朝廷解决一些忧患,所以他高枕无忧。
如今,凌霄重出江湖,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广场上疑声重重,掌门恼羞成怒,又道:“今日你既然敢来,那就别怪我武林同盟除魔卫道!”
说着便命令道:“大家齐心协力,共诛魔头!”
起初各门各派全副戒备,但是却没有哪个敢轻举妄动。
第726章 他的姑娘
凌霄看都不看旁人一眼,而是直勾勾盯着掌门,一步一步朝正前方义衡派的位置走去。
他看见掌门那满是愤怒和正义凛然的脸,亦看见愤怒和正义伪装下的仓皇。
掌门要名声、要威望,要不可撼动的江湖地位,选择牺牲他的夜藏。
掌门眼睁睁看着凌霄走来,见其他人都不动作,当即又命令义衡派的弟子上前阻拦。
第一个冲上去的弟子,都没能出招,就被凌霄捏断了脖子。
第二个弟子,才刚刚拔出了剑,就被凌霄反手拈着剑刃,割断了弟子咽喉。
他像个罗刹,无人能阻他脚步。
曾经,他念着,这里曾是夜藏所在的门派,所以他处处手下留情。
可夜藏不在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夜藏的姑娘了。
他还为谁手下留情?
他本就是魔头!
被这江湖正道所判定的魔头!
脚下的路,以鲜血铺就。
所有人大惊失色。
凌霄一步一步走,一边想。
原来那个酒鬼没有骗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什么云游四海、逍遥自在,他的姑娘从来都没拥有过自由。
她所有的只有永无天日的囚锁、禁锢。
她从未想过要失约,她也想着他,念着他,如同他想着念着她一般。
她为了挣脱枷锁,与他相见,一次又一次地拼尽全力。
而他却天涯海角,满世界地找寻她。
从前,他就与她说过,这乌烟瘴气的江湖,并非她所想的那样非正即邪。
还有人心险恶。只可惜她不懂。
他的姑娘从小在山洞里长大,睡石床,吃粗茶淡饭,像那霜花一般性子冷,却也极为纯净。
她毫无保留地相信着培养她的掌门,掌门将她视作武器,她却对掌门抱有崇敬知遇之恩。
掌门说什么,她都从未怀疑过。
掌门说他凌霄是魔头,她便一心认定他是魔头。
哪怕他们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哪怕临走的时候,在她心里或许他依然是魔头。
只是她爱上了魔头而已。
掌门说她残害同门理应被囚思过,她便一心悔罪地思过。
她唯一的执念,只是去赴一次约,再见他一面而已。
却直到她死,都未曾实现过。
她嘴上说着,此生有多不想再见到他,那便是有多想再见到他。
凌霄一边想,一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