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苒君笑
朝廷也再无任何争执异议,各部加紧筹备军需粮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
敬王为人十分谨慎,便是云金大军突破了边境南淮之地,深入大焲连夺城池,他也未曾亲临焲朝国境。
陆杳便只得随他在云金的边境数城辗转。
每日都有来来往往的将领报兵给他送前方的战况情报。
敬王警醒麾下,眼下对于云金而言,形势虽然大好,但敌方有苏槐,仍不可掉以轻心。
寒天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将周遭的草木屋瓴覆上一层稀稀疏疏的白。
衬得万物都是一抹灰寂的颜色。
亭中烧着暖融融的炭火,敬王亲手煮茶,邀陆杳闲叙。
陆杳道:“王爷倒是有这闲心。”
敬王道:“俗事缠身,难得有这半刻清闲。”
桌上还放着一架琴,陆杳并不眼生,是他以往常弹的那架琴。
敬王又道:“陆姑娘奏一曲否?”
陆杳道:“手生了,何况我这点琴艺,怎可在敬王面前献丑。”
敬王斟了茶,坐在琴前,素手拨了两三弦。
弦音悠然自在,却也极是与这雪景相应。
敬王道:“陆姑娘太过自谦,陆姑娘的琴每每都让我大开眼界。”
他边奏琴边又道:“我见姑娘有笛,姑娘会吹笛吗?”
陆杳道:“会瞎吹两段,王爷想听?”
说着她就把腰间长笛取下,在手里打了个转儿,开始合敬王的琴声。
结果这笛音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在旁人听来,简直就是在乱吹一气,丝毫不能与琴声相和不说,还吵得人头疼耳鸣。
连敬王的琴声都乱了两弦。
敬王的随从实在难忍,打断道:“陆姑娘若是不会,还是不要吹了。”
陆杳叹口气,道:“我说献丑,还偏不信。”
她停了下来,敬王的琴随之慢慢恢复了平缓,寥寥而收。
第927章 聊聊他这个人
敬王有些遗憾,道:“陆姑娘始终不肯与我再和琴奏一曲了吗?”
陆杳道:“道不同,敬王的琴求的是高山流水,我的音求的则是独善其身。”
敬王无奈笑道:“什么高山流水,我只求的是一知音。不过现在看来,连这都难。”
陆杳道:“我现在应该是你的人质,你却口口声声说拿我当知音,是我听错了吗?”
敬王闻言毫不觉尴尬,只是笑道:“时机不同,境遇有异罢了。陆姑娘若愿意与我为知己,我当真求之不得。”
通过这一阵陆杳对他的为人来看,面上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骨子里怕还是跟狗男人同一类的,寡廉鲜耻。
随之敬王又道:“原以为有苏相坐镇,我云金想攻破南淮关卡难之又难,却没想到,苏相竟一路后撤。若非苏相如此慷慨,我眼下也不会有半日闲暇坐在这里与陆姑娘品茶聊琴。”
陆杳道:“品茶聊琴对敬王来说只是绕个圈子,眼下才到了正题不是。”
敬王道:“毕竟我的对手是苏相,非同一般。此次苏相一路后撤,倒不符合他往日作风。”
陆杳道:“这还都是敬王谋智过人,方才逼得他一路后撤。”
敬王道:“难道陆姑娘当真觉得他是被逼无计可施方才后撤的?”
陆杳看了他一眼,道:“不是你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进有退实属平常。
“他是佞臣奸相,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才是他的作风;不比敬王,事事都要名正言顺,不能给天下人一点质疑的机会。”
敬王闲适的语气道:“我只是想知道,苏相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依陆姑娘看,他是当真舍得一退再退把大半个焲朝的国土都退让与我,还是会最终沉不住气而奋起反击?此事无关军政,只当是闲聊一番苏相这个人。”
陆杳诧异道:“敬王与他交手这么多次,竟还不了解他吗?你见他何时有过底线?”
敬王挑了挑眉,道:“陆姑娘的意思是,他是真舍得。”
陆杳道:“又不是他的,谈何舍不舍得?他奉王命而停战撤兵,不是遂了所有人的意吗,其中也包括敬王。”
陆杳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时又道:“他这人别的不说,就是又疯又狠,敬王又不是一天两天认识他。
“国非他国,王土也非他王土,于他而言皆是棋子,他要是玩野了说不定能把整个棋盘都拱手送你。只要他高兴就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
敬王看着她背影走在雪天里,有两分清瑟,他一时神色却有些停顿。
一句“只要他高兴就好”,不知为何,让他听出了纵容的意味,竟莫名的心生艳羡。
那种纵容大抵就是,不论好坏、不管善恶,在她眼中心上始终都不会变。
敬王冲着陆杳的背影,蓦然扬声开口道:“我还是更喜欢听见陆姑娘叫我的名字,而不是一口一个‘敬王’。”
陆杳脚下略略一停,回头看他,有些诧异:“我叫名字的时候就是骂人的时候,你确定吗?”
敬王微笑道:“那陆姑娘称呼苏相名字的时候可有在骂他?”
陆杳道:“天下皆知他无耻,越骂他他越兴奋,难不成敬王骨子里其实也一副贱性?”
敬王:“……”
敬王道:“在这一点上,我诚不如苏相。”
转眼间,那抹背影就消失在小径尽头了。
他不由得想,每每提及苏相,她当真是滴水不漏。
聊了一番下来,再回头一想,她好像说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很快,敬王就收到消息,焲朝那边君臣恐慌,已经加紧凑集粮草第一时间运送至焲军前线了,并让宰相苏槐率三军全力迎战。
这样的结果也在敬王的预料之中。
陆杳得知以后,更是不足为奇。
虽说这敬王和苏槐都是寡廉鲜耻的人,但这两人还是很不同的。
敬王想要什么,会千方百计地去得到;而苏槐想要什么,当真是应了他说过的话,只会让对手千方百计地送到他手上来。
第928章 此人是大患
苏槐往后撤得越凶,朝中君臣就越慌,他们要想保住朝廷,哪还顾得上内斗,只能迎战。
所以说敬王也没指望靠这一计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他只能借此先抢占几分先机,等焲朝反应过来时,他大军已经夺得部分大焲城池,占据着优势地位。
接下来要靠的还是只有兵谋以及将士们的浴血奋战。
这厢,朝廷日赶夜赶,往苏槐军中送来了大批的粮草,负责押送粮草的钦差到了苏槐跟前,陪着十万分的小心恭恭顺顺地道:“下官奉皇上之命运送粮草前来给相爷,只是不料路上多有耽搁,故而才来迟了几日,还请相爷恕罪。”
那一车车的粮草,整整齐齐地罗列在营前大片的空地上。
苏槐看了一眼,吩咐左右武将:“去清点一下。”
边清点时,钦差就边又道:“皇上有令,这护国定邦的重担就全仰仗于相爷了,惟愿相爷尽快击退敌兵,还家国天下以安宁。”
很快武将就来报粮草的数目。
此前朝中也运送了两次粮草,但每次都是拖拖拉拉,数量也有所欠缺,效率极低。
而今不仅日夜兼程送来了,而且这次的粮草数量比之前几次加起来都要充足。
苏槐又吩咐手下道:“带钦差下去休息。”
武将们见到这些粮草,脸上不免露出喜色来,道:“之前扯什么国库空虚,不是这里欠就是那里省,现在倒是积极了。”
“有了这些,足够支撑咱们军需两三个月了。”
随之,将士们把粮草运去后方,苏槐召诸将议事。
两军对战才算又步入一个阶段。
这战场总归是在大焲的国境内,焲军对城池和地形可比云金大军熟悉得多了,相爷指点三军游刃有余,将士们也打得得心应手。
而相比之下,云金大军的主帅敬王远在云金边陲,来往传递消息十分费时费力,甚至于数次消息都被苏槐的人给拦截了下来,以至于云金错失良机,屡失数城。
敬王何尝不明白,要想前线战事顺利,最好的法子是他亲征到前线去指挥作战。
可是他不能,麾下众将也不允许他如此冒险。
那毕竟是在大焲境内,变数比在云金多得多了。
奸相苏槐又极其狡诈,如若敬王去了,他必定会想尽一切手段办法擒获敬王。
一旦敬王落入敌营,那这场战争也就不得不惨败收场了。
所以敬王才一直没跨过两国边境。
可如今这形式,双方再战下去,苏槐会力挽狂澜,将云金原本抢占的先机也一点点剥夺了回去。
敬王与谋士商议军策时,道:“这苏相,只会比想象中更加难缠。我军三分以退为进,他便将以退为进做到极致。
“世上少有人能像他那般做派,简直是一掷千军来场豪赌也不为过。”
谋士道:“三军支撑最重要的是粮草,原本以为只要让焲京那边说服焲朝皇帝断其粮草,便是雄师百万,没有粮草也是寸步难行,他苏相也就不得不处处掣肘。
“可没想到,他竟能一路不战而退。要是朝廷再不响应,莫不是他还能一直退到京都,把整个京都城都拱手相让不成?”
敬王道:“他做得出来,所以慌的永远只能是他的对家,而不是他自己。”
且看焲朝朝廷有多积极运送粮草就知道了。
焲朝皇帝是再顾不上铲除奸臣,只希望借奸臣之力击退云金。
这样一来,再精妙的离间内乱之计也不甚管用了。
谋士凝重道:“敌军有奸相主战,于我们是越来越不利,此人就是我军大患,一日不除,我军就多一日处于被动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