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碧色
萧窈愣了愣,想明白他的意思后,立时反驳:“我何曾教过你……”
话还没说完,笔尖描摹过纤细的锁骨,缓缓向下。
萧窈便?再说不出什么话了,紧咬着唇,才没叫狼狈的呻|吟溢出唇齿。
但她并没能招架太久。
崔循对她实在太过熟悉,清楚地?知道,以?怎样的力道拂过何处,会?令她难以?自持。
身?体如紧绷的琴弦,在他手?下颤动不休,不多时便?溃不成军。
“你是不曾教我,”崔循随手?撂开那支上好的紫毫笔,将她从书案上抱了起来,哑声?道,“却引诱我……”
“所以?合该偿还。”
萧窈触不到地?面?,无着无落,埋头在他肩上咬了口,谴责道:“小气……”
她此时有气无力,咬得不重。
崔循低笑,托着她的手?稍一松。
萧窈惊叫了声?,手?忙脚乱将他拥得愈紧,意识到他这?是有意作弄自己之后,炸毛道:“崔循!”
“好了,”崔循稳稳托起她,额头相抵,“乖些,早点放你回床榻睡觉。”
崔循说这?话时看起来颇为正经。萧窈犹豫一瞬,还是信了,软着声?音唤他“夫君”,他说什么便?做什么。
但还是错付了。
到后来,崔循倒是抱她回床上了,睡觉却是不存在的。
第二日醒来时,萧窈独自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已换了干净的中衣,浑身?清爽,只是泛酸。
而罪魁祸首早些时候已经入宫上朝去了。
萧窈那时睡得正沉,毫无所觉,崔循便?没惊扰她,只留了句话叫婢女?转达。
萧窈正偏头打量着肩上留下的红痕,磨了磨牙,后悔昨夜没狠狠咬他一口才算。听了青禾的话,懒洋洋撩起眼皮,没好气道:“他说什么?”
“公子说,书房博山炉后的书架顶层,有一锦盒,其中放着幅他早些时候的画作。”青禾回忆着崔循的话,逐字复述,“夫人若有兴趣,可以?一看。”
萧窈惊讶过,又有些好笑。
崔循只说是从前的画作,不肯说清楚究竟
是什么,分明就是吊她胃口。却又要添那么一句,仿佛看不看都随她。
欲盖弥彰。
青禾觑着她的反应,问道:“可要柏月取来?”
“罢了,”萧窈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撑着坐起身?,“待用过饭,我自己取。”
梳洗更衣,用饭,过问庶务。
一上午便?这?么消磨过去,临近晌午,才终于有闲工夫去取画。
崔循的书房常人不得入内,纵是在此伺候的柏月,每回着人洒扫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随意翻看。
于萧窈而言,倒没什么顾忌。
她从前闲暇无事?时,百无聊赖,便?会?到崔循书房来转一圈,挑两册感兴趣的书回去看。
无需知会?登记,比在学宫藏书阁时还要方便?。
只是因身?量缘故,多有不便?,最?上那层倒是未曾翻看过。
她并没要仆役帮忙,踩了踏几,依着崔循留下的指引,取了那一书架最?上层的锦盒下来。
锦盒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显然是许久未曾打开过,机括不大灵敏,声?音听起来有些钝。
其中竟当真只放着一卷画,再无其他。
束之高阁的画作,而非悬于壁上,显然是崔循自己并不想常看,却又偏偏要她来看。
萧窈嘀咕了句,漫不经心解开其上系着的丝條,慢慢展开。
纸上绘的是冬日场景。
草木萧落,枝干上覆着落雪,湖水结着层薄冰,四下白茫茫一片,冷冷清清。唯一的亮色是湖边身?披大红斗篷的女?郎,正俯身?捧着积雪,衣摆散于雪地?,像是绽开的花。
看不清形容神色,却叫人莫名觉着,她应当是欢快愉悦的。
与旁人收了润笔钱,正儿八经画的景致图景不同,眼前这?幅画更偏于写意,像是一时兴起的信手?之作。
却又不能说不用心。
哪怕萧窈于书画一道没什么造诣,也能看出来其中蕴着的情愫,比那些看似十分精致,实则一板一眼的画好了不知多少。
撇了撇唇,既惊讶又疑惑。
有那么一瞬,萧窈心中生?出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转眼却又否了。
崔循不是那等不着调的人,既叫她来看这?画,便?不会?跟她毫无关系。
萧窈抚过画纸,指尖描摹过湖泊,与风雪后若隐若现的山形,渐渐觉出几分熟悉。
萧窈少时背书不利落,但在山势地?形这?类事?情上,记性向来不错。
她应当是见过这?样如旌节般的山形,还曾同晏游提过,是在……荆州!
“荆州”二字浮现在心头时,眼前这?画中的景象也有了眉目。
萧窈去荆州的次数屈指可数,若再限在冬日,拢共也就那么一回。那时晏游被提拔到桓大将军帐下,重光帝有事?前往荆州,她便?撒娇央着父亲带自己过去。
说是探看晏游,实则是叫他陪自己玩。
时过境迁,具体的情形萧窈已经忘得七七八八,更不知道崔循那时竟也在荆州。
崔循早就认出她,但这?个闷葫芦,从未提过此事?。
长久以?来,萧窈以?为自己与崔循的初见始于祈年殿外?,两人擦肩而过,烛光映着细雪,她多看了崔循两眼。
实则经年以?前,在一场更大的落雪之中,崔循就曾望见她。
再不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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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循虽寡言少语,却并非笨嘴拙舌之人,往往是懒得与人多费口舌。
唯独在荆州初遇这?件事?上,他数次许久,也未曾想好该如何向萧窈提起此事?。
一来二去竟就这?么拖了许久。
直至如今,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提及。
那幅被束之高阁的画,实则是他决意彻底斩断与萧窈之间的关系时,在那个无所事?事?的午后,信手?绘成的。
全由心意一气呵成,未曾推敲雕琢。
画就之后只看了片刻,颜料晾干后,便?亲自收了起来,再没打开过。
崔循那时想的是,自己不应被任何人扰了心神。他与萧窈之间的牵扯,便?合该如这?幅画一样尘封,遗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中。
偏偏人算不如天算,风荷宴上,萧窈不管不顾跳上了他的船。
他并非没有别的选择,却还是随波逐流一回,将自己所有的清醒克制,与先前的筹划悉数推翻。
她几次三番,不讲道理地?闯进他眼中。
便?合该是他的。
如今再回忆旧事?,崔循甚至有些庆幸于那场阴差阳错。
若不然,他与萧窈之间兴许会?就此错过,眼睁睁看着她嫁与旁人,朝夕相处,出双入对。
届时他可会?后悔?
从前思及此事?,崔循能笃定说“落子无悔”,可如今回看,他更为清醒地?意识到,会?的。
兴许还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议事?厅外?,响起内侍的殷勤问候声?。
萧窈是与谢昭前后脚到的。
内侍原本同谢昭说着些什么,见她来,连忙恭恭敬敬行礼,垂首道:“少师在内。”
谢昭则笑道:“巧遇。”
说罢,挑了门帘请她先入内,不疾不徐道:“琢玉这?般勤恳,倒真是令我等汗颜。”
时至今日,谢昭是为数不多敢随口调侃崔循的人,不知情的外?人看了,大都会?感慨两位交情匪浅。
萧窈则是见怪不怪,懒得掺和?。
崔循不动声?色道:“若过意不去,筹措军资之事?便?交由你来料理。”
谢昭处理文职事?务,不逊于任何人。
但他到底未曾切身?历练过,对于军中事?务知之甚少,兴许还不如萧窈这?个同晏游耳濡目染的,自然无法?与崔循相较。
他对自己的斤两心中有数,却并没露怯。扯了扯嘴角,从容笑道:“琢玉若放心交给我,我情愿一试。若有不明之处,想来公主?也愿为我解惑。”
崔循抬眼看向他。
萧窈扶额,言简意赅道:“够了。”
谢昭知情识趣,落座后道明来意:“我昨日问过桓家人,萧巍已着仆役收拾行李,不日将离开建邺。”
他极擅往来交际,未曾如崔循这?般旗帜鲜明地?站在哪一方,几乎与各家都有交情不错,说得上话的人。
萧窈并未质疑这?一消息,只道:“比预想的要晚不少。”
元日立储昭告天下,连桓氏在内的朝臣未有异议,便?昭示着萧巍此行无望,空跑一趟。
以?他的性情,早该拂袖离去。
毕竟向曾看轻过的萧霁俯首称臣,何尝不是屈辱?
但他还是留下了。
在得知此事?后,萧窈曾特?地?叮嘱萧霁,叫他留在宫中不要外?出,又吩咐侍从仔细看顾太子安危。
崔循与她看法?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