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碧色
剩下?半日见了崔氏旁支的一位长辈与与他家?的儿?郎,允诺会为其安排差事;又见了嫁入王氏那位姑母,听她含泪斥责一番王郎如何荒唐,耐着性子安抚,答应会适当敲打?;最后则是看了桓大将军送来的礼单,令人?筹备回?礼。
等到一切忙完,用过饭,夜色已浓。
“咱们府中还是缺位主母,若不然?,多少能为公子分担些,不至于这般劳累。”松风换了卧房的香,未听柏月答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收拾个衣裳,愣什么呢?”
柏月一脸微妙,扯着崔循沐浴前换下?的衣裳一角给?他看。
素白的衣袖内侧,有一抹红。
松风讶然?:“公子受伤了?”
“笨!”柏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这是女郎们用的胭脂。”
松风更为诧异了。
他在崔循身边服侍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公子从来不近女色。更别说?,这胭脂还是留在如此私密的地?方。
柏月问:“你今日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可见着什么?”
“自然?没有……”
松风下?意识否认,凝神想了想,正欲开口,却只见自家?公子已经?回?来,连忙紧紧地?闭了嘴。
崔循才沐浴过,只系了件细麻裁制的禅衣,微微潮湿的墨发散在身后,白玉般的脸神情格外寡淡。
两人?一看便知他心情不佳,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敢多说?半个字,悄无声息退出了内室。
崔循的作息十分稳定,若非有万不得已的事,并不会深夜处理。
每日何时睡、何时起,都有一定的时辰,很少变动。
他也习惯于睡前躺在榻上,将白日之事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好查漏补缺。
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幽篁居中与萧窈的事。
夜色浓稠,屋中只余角落处一盏豆灯,微薄的光透不过重重帷幕,五感似是因此混沌,却又仿佛更为真切。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萧窈扑在他身上时绵软的触感,以及唇脂印在脖颈上,血脉流动仿佛因此加剧的滋味。
他那时险些动怒,气萧窈轻浮,不知好歹。
如今……
崔循合了眼,掐断逐渐不着调的思绪,不再回?忆,靠着默背熟稔的佛经?,良久后终于睡去。
可他却又做了个梦。
应当是在琴室,面前摆着那张绿绮琴。
身体绵软的女郎从背后贴上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声音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慢吞吞地?撒娇:“是我错了。少卿不要同我生气……”
他整个人?僵硬得厉害,喉结微动,问她:“你错在何处?”
纵使?是在梦中,她也不肯乖乖的,凑到他耳边轻笑,耍赖道:“哪里都错了,还不成吗?”
纤细的手拂过细麻禅衣,紧贴着他,缓
缓下?滑。
他定了定神,又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她幽幽叹了口气,温热的呼吸扫在颈侧,“少卿,是你在想。”
他如坐针毡,又如身在烈火之中,口干舌燥。
“为何不敢看我呢?”
耳垂一疼,随即有细碎的吻落下?,她笑得清脆,却又好似志怪故事中的山精鬼魅。
只要回?头看一眼,便会被?勾了魂魄,万劫不复。
可通身的快|感却又这般真切,令他意乱,山动江倾。
“我真厌恶极了你这般假正经?的模样,”身后之人?似是不耐,松开手,冷哼了声,“无趣。”
说?着,便作势要走。
喜怒无常的性子,确实像她。
高?兴时仿佛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杏眼中盛着他的身形;不高?兴时,便翻脸不认人?,牙尖嘴利,恶语相向。
崔循恼怒,紧紧地?攥了她的手腕,用力?将人?拽到身前。
力?气大了些,身着红裙的美人?踉跄两步,跌坐在他怀中。
书案翻倒,琴声铮然?,萧窈却吃吃地?笑了起来,抬手勾了他的脖颈,仰头索吻:“这样才好……”
她依旧涂着燕支,唇红齿白,吐气如兰。
崔循不喜她的唇脂,只觉太过艳丽灼眼,尤其擦在脖颈上时,质地?甚至有些腻。
可如今尝起来,味道却好,带着些甜,像是可口的糕点。
他垂眼吻着萧窈,起初生疏,只肌肤相贴。渐渐地?熟稔起来,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唇齿,缠绕、吮吸。
那股几乎烧透肺腑的邪火终于得了缓解,如蒙甘霖。
越过这条线,像是再没什么顾忌,她在他怀中、在他身下?。红裙萎地?,像是鲜艳盛放的花,再不会恶语相向,只予取予求。
……
崔循惊醒时,子夜刚过。
帐中一片漆黑,他却极为清醒,按着剧烈跳动的心房,对这场旖旎而荒唐的梦感到荒谬。
他并非重|欲之人?,至今未曾娶妻,房中也从不曾有过侍奉的姬妾。
于士族子弟而言,出入酒肆乐坊皆是常事,有几位相好的红颜知己也并不稀奇。
可他从未如此。
无意于此,也不屑为之。
更何况,梦中之人?还是萧窈。
无论何种?缘由来说?,哪怕是有白日之事在前,依旧太过冒犯。
既于礼不合,也隐隐昭示着他的失控。
崔循静默良久,已逐渐能看清床帐垂下?的丝绦,终于唤了外间值夜的松风。
松风揉着眼,小?声问:“公子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崔循声音低哑,“另换床被?褥。”
松风立时清醒许多,出去传了话,待崔循起身,自去收拾床褥。
及至掀了锦被?,见着一片狼藉,不由一愣。
他虽未经?人?事,但与院中的仆役们在一处厮混时,也听过些许浑话,并非全然?不知。
反应过来后,没敢多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将床具悉数换了。
崔循此番沐浴时,令人?多添了冷水。
这样的时节,哪怕屋中炭火充足,常人?身体也禁不起这般折腾。
柏月不明所以,攥着水瓢犹豫,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被?崔循冷冷瞥了眼,只得噤声照办。
如此颇有成效,崔循再次躺回?榻上时,几近平静。
他并不是会被?何事牵动全部心神的人?,这些年早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压抑那些所谓的欲|望。
这场荒唐的梦如轻烟,浓稠的夜色褪去,晨光渐起之时,便烟消云散。
他从来如此,也该如此。
第024章
脚踝伤得并不?严重, 对萧窈而言,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她自小?就不?肯乖乖待在闺中,常玩闹, 年纪大些还?会随着晏游他们到山林中去?玩。
磕磕碰碰总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只是如崔循所?言, 元日在即, 她便没再折腾,回宫后好好歇了两三日。
及至除夕行走无碍, 夜宴前又无事可做, 便在午后来?了祈年殿。
这时候, 只要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重光帝自不?会召见朝臣, 由?着他们在家中与亲友相聚。
殿外当值的内侍躬身道:“圣上在同?晏小?郎君说话。”
若是旁的什么?人, 萧窈合该在偏殿稍待片刻, 得知里边是晏游后却无顾忌, 没等通传便迈过门槛进了殿内。
重光帝见她来?,笑道:“也是巧了, 方才还?在同?阿游提起你少时的事。”
萧窈好奇:“什么?事?”
“你少时不?肯背书,躲着傅母她们藏在园子?的假山里,谁都找不?着,叫也不?应声,急得你阿姐几乎落泪。”重光帝提及旧事, 笑意愈浓, “最后还?是阿游找到你,一看才知道, 竟是就那么?睡过去?了。”
萧窈听到一半就知道是哪件事, 面露窘色:“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阿父还?记得这样清楚。”
重光帝笑而不?语, 晏游问她:“窈窈的伤可好全了?”
萧窈点点头:“不?过扭了脚踝而已,哪算得上是伤?歇上两日就全好了。”
重光帝原要再问些闲话,却只见萧窈自顾自坐了,笑得狡黠。
“阿父这时候专程将晏游叫来?,若只是说一些家常话,何?不?晚宴时再聊呢?”萧窈眨了眨眼?,“还?是有?何?事,不?好叫我旁听?”
重光帝无奈笑道:“何?曾有?什么?事情瞒你?不?过是些朝政军务上的麻烦罢了。”
萧窈素来?不?爱这些,重光帝与晏游也都没想过要她知晓,便是有?什么?麻烦,他们想方设法担着就是。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吃喝玩乐就足够了。
前几日问及,晏游也是拿这样的由?头一句带过。
萧窈那时初见晏游,心中高兴,便没顾得上许多,如今却不?再满足于?此。
“送几碟果脯点心来?。”她向内侍吩咐了句,又向重光帝道,“阿父只当我不?在,该如何?议事便如何?。若是我当真听不?明白,又或是听得不?耐烦,自然就不?听了。”
重光帝只当萧窈是好奇,一时心血来?潮,便没泼冷水,由?着她在侧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