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竹碎玉 第80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古代言情

  既没?想到是这个缘由,也震惊于当初那样?倨傲的?谢夫人?会?低声下气同自己?说话?。一时?间没?来及多想,只道:“生死攸关的?事,我自不会?为难。”

  谢夫人?松了口气,神情愈发复杂:“多谢。”

  “今日晚些时?候,我便令人?送屈黎来贵府。”萧窈许诺过,正欲告辞,却?见先前引路那婢女又匆匆而来。

  “三郎在外,说是等候公主。”

  谢夫人?听到“三郎”时?,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心跳了下,对上萧窈的?目光,缓缓道:“既如此,我便不多留公主了,改日必定重?礼相?谢。”

  无论她态度如何?,萧窈都不愿在此多留,立时?起身离开。

  才出门,便见着长身玉立的?谢昭。

  “盈初放心不下,叫人?知?会?了我。”谢昭主动同她解释。

  萧窈对此处路径不大熟悉,跟随在谢昭身侧,感慨道:“谢夫人?平日竟这般可怖吗?”

  以至于谢盈初看她像羊入虎口。

  谢昭一笑:“于盈初这样?无依无靠的?女郎而言,是这样?的?。”

  萧窈看了他一眼:“你不好奇谢夫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并不难猜,”谢昭抬手拂过横亘的?梅枝,自若道,“无非是为了长兄的?病罢了。”

  萧窈奇道:“你如何?得知??”

  “今日入宫面圣时?,曾于祈年殿见了从前跟在长公主身边的?内侍,应当就是那位医术高明的?屈黎吧。”谢昭道。

  萧窈早就知?道谢昭是个聪明人?,却?依然惊讶于他的?敏锐。想了想,便又问:“那你可知?,姑母为何?要为难谢夫人?,偏叫她在中间折腾这一通,来问我呢?”

  先前在正厅,她被浓重?的?檀香熏得头疼,诧异之下先一步应了。而今被冷风一吹,清醒许多,意识到其中的?异样?,随口拿来问谢昭。

  其实并没?指望他能?答出个所以然。

  可谢昭却?停下脚步,垂眼看向她,声音低而缓:“兴许是要她为风荷宴那夜之事还债。”

  萧窈眼皮一跳。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倏然抬头,震惊道:“她……你……”

  是了。青禾那夜遍寻她不着,曾求到谢昭那里,央他帮忙。纵然崔循令人?善后,可他这样?一个机敏的?人?,又岂会?毫不知?情?

  谢昭微微颔首:“公主兴许有所不知?。我这位嫡母,与王氏那位夫人?昔年曾是闺中手帕交,说是看着王大娘子长大的?,并不为过。”

  那样?阴私的?打算,王旖自然不曾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胁迫那婢女办事,走的?也是旁的?路子。可谢夫人?身为一家主母,是否对此全然不知??

  谢昭曾令人?严加看管那婢女,原不该有差池,可没?过多久却?莫名暴毙,她的?家人?也死在一场大火中,面目全非。

  如果说外边的?事情是王氏的?手笔,关在谢家的?婢女,又是谁下的?手?

  他心中已有定论。

  阳羡长公主实在是个极为敏锐的?人?,纵然手中不曾有证据,却?还是要借机敲打谢夫人?。令老夫人?心中有数,叫她今后不得随意为难萧窈。

  萧窈怔了片刻,恍然大悟:“难怪她方才那般心虚!”

  谢昭道:“长公主虽疑心,可长兄到底是谢氏子,不可能?见死不救,这才费心安排此事。”

  萧窈了然,觑着他的?反应,迟疑道:“屈黎医术极好。”

  谢昭颔首。

  萧窈又问:“若他将你兄长治好了呢?”

  她这话?问得十分心虚。只觉自己?用?极阴暗的?想法揣测了谢昭,实在不好。

  好在谢昭并没?同她计较,也没?就此澄清,反笑道:“那便是命数如此。”

  说话?间,已能?远远见着设宴的?水榭。萧窈道:“剩下的?路我认得,自己?过去就是,劳你相?送至此。”

  “无妨。”谢昭应了声,待她走出两步,却?又忽而道,“你应允琢玉,是因真心爱重?他吗?”

  这话?问得实在冒昧,失了分寸。

  萧窈没?回头,也没?回答,脚步顿了顿后径直离开。

  谢昭看她背影远去,片刻后,拂去肩上落的?梅花。

第071章

  离了谢家后, 萧窈觑着天色尚早,便打发了内侍回宫传话,自己则带着青禾在市廛闲逛。

  她在宴上时并没?正经吃多少, 被谢夫人?搅合一通后又没?了胃口, 在长街上转了会儿, 倒是觉出几分?饿来。

  便买了些零嘴,与青

  禾分?食。

  时已入冬, 有心思灵巧的商贩用蜜糖熬了浆, 在朹梅上裹了薄薄一层, 一夜冻过之后口感?极佳, 又酸又甜, 孩童们极喜欢此?物?。

  萧窈排着队, 及至跟前, 要了十?来粒。

  油纸包着沉甸甸的, 她从商贩手中接过,喜笑颜开向青禾道:“快来……”

  话说到一半, 回头瞥见不知何时停在身后的马车,隔窗对?上崔循那双犹带笑意的眼,晃了晃神。

  崔循平日所乘车马并非那等镶金饰玉、极尽奢华的,但观其敞阔车厢、拉车的骏马,也知绝非寻常人?家能?有。

  停在这里?不过片刻, 已有不少视线打量。

  崔循不疾不徐地学?她:“快来。”

  萧窈惊讶过, 上了车。

  她将怀中的油纸包信手撂在崔循书案上,好?奇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不知, ”崔循为她添了盏茶, “此?番实是偶遇。”

  今日官署难得清闲,他原还想过, 是否趁此?机会去学?宫一趟。却?不料回来的路上,只是随意向车外看了眼,竟见着了乖乖排队买零嘴的萧窈。

  以萧窈的身份,只需遣侍女过来,百姓们便只有让路的份,无人?敢说半句。可她不厌其烦,又似是极喜欢此?物?,叫人?只看一眼便能?感?受到雀跃。

  他便没?打扰,静静等了片刻。

  萧窈吃了些甜食,此?时确实有些口渴,捧着茶盏向他道:“何时是你有意为之?”

  崔循笑而不语。

  萧窈横他一眼,又点了点那包朹梅:“要尝尝吗?”

  “我不大喜爱甜食。”崔循并没?动,只向她解释。

  萧窈便回头给了青禾。

  青禾自被萧窈带上车后,便避在车厢一角,如今只觉被崔少卿扫了眼,更是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

  好?在不多时,马车便在幽篁居外停下。

  青禾忙不迭地下了车,正欲搀扶自家公主,抬眼却?见崔循已经侍立在侧,只得讪讪退开。

  萧窈含着粒朹梅,登楼后,含糊道:“我头回来此?处时,便想,在此?看风景必定心旷神怡……”

  只是她那时在崔循面?前多少有些紧张,又不自在,并没?好?好?看过。而今登楼远眺,只觉天高地阔,仿佛所有郁结之气都能?随之一扫而空。

  “既喜欢,今后可随时来此?。”崔循抚过她被风吹起的长发,顿了顿,有意无意道,“你身上似乎沾染了梅香。”

  萧窈微怔,同他解释:“今日是谢娘子的生辰,邀我赴宴赏早梅,许是在林间留得久了些。”

  说完又有些难以置信:“怎么这也能?察觉?”

  她甚至莫名有些心虚,不知崔循是否也会发觉,自己与谢昭同行聊了许久。

  转念一想,虽说谢昭确实问了逾矩的问题,但她既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又有什?么好?心虚的?

  便挺了挺肩,理直气壮起来。

  崔循将她这点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低笑了声:“我自然熟悉你的气息。”

  这话就不大禁得起细想。

  萧窈咳了声,努力端出一本正经的态度,同他讲了谢夫人?之事。

  崔循在红泥小炉中添了炭火,静静听着。

  萧窈见他并无诧异之色,不由问道:“难不成你也知道谢夫人?在其中动过手脚?”

  她自问不算蠢笨之人?。可这件事阳羡长公主猜到,谢昭知情,如今连崔循都一副了然模样,仿佛蒙在鼓中的只她一人?。

  实在有些挫败。

  “你心性纯善,轻易不会将人?往恶处想,难以觉察也是情理之中。”崔循安慰她。

  萧窈懊恼道:“早知如此?,她问我借屈黎之时不该应得那样顺遂,应多刁难刁难她才是。”

  崔循道:“她自有苦果。”

  萧窈知他并非信口开河之人?,垂眼想了想,小声问:“在你看来,屈黎治不好?谢晗的病?”

  谢夫人?只这么一个嫡子,看得如眼珠子似的。谢公其他几个庶子皆不成器得很,难当大任,唯有谢昭出类拔萃,她这些年牢牢把?控家中要事,不准谢昭沾染半分?。

  谢公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此?事。

  可若谢晗真有个三长两短,谢夫人?失了命根子,便是再怎么强势也无济于事,只能?坐看权柄旁落。

  “谢潮生并非善男信女,”崔循深深看她一眼,“你对他的品性未免太过信任。”

  萧窈:“……”

  她先前只是怀疑谢昭会因此?失落,到崔循这里?,几乎已经是明晃晃说谢昭要置长兄于死地了。

  她一时也说不好?,究竟是自己当真太过信任谢昭,还是崔循想得阴暗,只得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崔循的目光始终在萧窈身上,见她脸颊鼓起,唇角沾染了些许糖渍,不由得有些意动。

  自定亲后,明面?上需得避嫌,原就不算多的见面?机会愈发少,距上回这般独处对?坐,仿佛已经过去许久。

  萧窈才吃了粒朹梅,下一刻,便觉唇上一重?。

  崔循的拇指落在她唇角,抚过,迎着她惊讶的视线解释:“此?处沾了糖渍。”

  相处日久,萧窈已经能?清楚辨别出崔循情动的迹象。

  哪怕他面?上再怎么不动声色,声音再怎么平静,幽深的目光总叫她觉着自己要被拆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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