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 第54章

作者:岳上飞天镜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贺长情这口怨气难消,且在心中越聚越多,既无法释放,索性一掌拍在了桌案之上。只是她明显低估了自己对于怒火的掌控,掌下力道没收好,咣当一声声响即刻满室皆闻,就连案上放置着的茶盏都跟着抖了一抖。

  茶盏一抖还不要紧,可茶盖看着就要往地上摔去,沈从白不禁心下一惊,眼疾手快地将茶盖接住,心有余悸地压低了声音:“主上,小心隔墙有耳。”

  “是啊。主上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教我们的,现在自己个儿都忘了吗?”左清清一脸的做贼心虚,边说还边做了个抹脖的动作,“这里可是皇宫。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尽管他们二人有些谨慎过了头,但说的不无道理。她还不能让梁淮易知晓,她的心中已经滋生出了诸多对他的不满。

  “罢,我想便是。”圣上此举虽是强人所难,可说到底也是为前去平定叛乱的顾家军有益,眼下可不是她计较太多的时候,“小白清清,你们也……算了,阿允,还是你来,你也仔细想想那几日你跟着王书誉和徐柔儿,到底去了哪里,又见了哪些人。”

  两人并未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无外乎就是上街买东西,又或者是去京郊附近闲逛,要说算得上奇特的便只有一处,就是那个翠芜楼。

  虽说徐柔儿当时低声下气地再三向王书誉说软话,为的就是不让主人知晓此事。

  可是如今情况又不一样了,再隐瞒下去,对他们谁都没有好处。更别提,自己只是贺长情一人的奴隶,原本无需为他人操心:“回主上,徐柔儿带着王书誉去过翠芜楼,那楼不仅可以喝花酒听小曲,还有许多其他的消遣。”

  “翠芜楼我知道,暂时别去管它。还有其他可疑之处吗?”贺长情虽从未去过,但据说翠芜楼背后的东家和太后有关,且他们在京都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要有问题,先皇还有当今圣上早就将其查抄了。

  那如果连翠芜楼都不是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这王书誉是何时何地干了何种与谋逆相关的事了。祝允摇摇头:“没有了。”

  王书誉出现的这段时日里,徐柔儿日日向她回禀,她也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记得他告辞的那日,问柔儿要不要同他一起去云崖,我那时只当这是小儿女之间的难舍难分。现在想想,应该是王书誉一早有了反叛的打算,他知晓自己这一走于二人就是永远地分别,所以才动了将人一起带走的心思。”

  如若徐柔儿因一时心软真跟他走了,云崖一反,无论她心内愿意与否,多半也只能和王书誉共上一条贼船了。

  “主上,那些锦缎。”得了贺长情的提醒,祝允觉得他应该是抓到了什么,只是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总是找不出那个线头来,“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他大老远地跑来,真就是为了把那些带回到云崖去吗?”

  无论是进货好拿回到云崖去赚这笔费力倒腾的钱,还是带给云崖的亲朋好友留作纪念,王书誉给出的理由的确很是牵强附会。

  当时的贺长情便是半信半疑,只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并不想继续追问下去。而如今,似乎除了这一条线索,他们也挖不出更有价值的了。

  ——

  京都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身着玄色盔甲的士兵,他们步履匆匆,个个提着刀枪。遇到绸缎庄或是成衣铺,只要但凡是和丝线布料生意有关的店铺,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一股脑冲将进去,又打又砸,全然不顾店主人的哀求。

  “主上,我们难道就由着他们这样闹,不去帮忙吗?”四人从宫中回来的一路上,已不知看了多少个像这样惨遭破坏的铺子了。贺长情没有下令,小白也不说话,可左清清却捱不住耳中听到的那些祈求哭嚎声,没忍住开了口。

  “你掺和什么?”贺长情猛地刹住步子,回头看过去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沾染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愤懑,“他们所作所为都是听命行事,功也好,过也罢,一切自有圣上惩处。鸣筝阁已因为王书誉而被牵连其中,这个时候,恐怕我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

  “清清,先别说话了。”沈从白看着左清清仍旧还想据理力争的样子,赶忙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主上自有决断,你我只要听从便是。”

  这一次进宫面圣,即便是他这样一个手下都看得出来,圣上伤透了主上的心。从今以后,圣上若想再让他们鸣筝阁像从前那般卖命,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拒绝圣上的皇命所造成的后果又会是怎样的。沈从白不敢细想。为今之计,还是先平了主上的怒气,不要再生波澜才是,至于鸣筝阁日后的处境,相信假以时日,主上自己就会想清楚的。

  这一点,沈从白向来信得过贺长情。

  “没我的命令,鸣筝阁近日暂停所有行动。若有不得已为之的,都先向我请示过后再说。”非是她胆小怕事,只是君心难测,如今有人叛乱,这燃眉之急一日得不到解决,难保圣上不会哪一日一个心气不平就迁怒到鸣筝阁头上。

  京都里这样动辄打砸的风波足足闹了三四日才渐渐歇下去,也不知他们到底有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但贺长情已经打定了主意以不变应万变,再不主动多管闲事了。

  就这样日日呆在鸣筝阁里,贺长情都快呆得发霉了,一封请柬却送到了她的手中。

  “主上,里面都说了些什么?”这段时日以来,祝允日日向何云琅讨教各类药草的名称以及用法,回来之后又绞尽脑汁地钻到后厨去独自鼓捣,想要用食补之法替贺长情固本培元。

  效果不说显而易见,但这面色看上去却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相信只要长久地坚持下去,主人日后再有个身子不适也不用喝那些苦兮兮的汤药了。

  贺长情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泛着红润的光泽,也不知那请柬中写了什么,主人自从拿到手后便弯唇笑得停不下来。她许是不知自己笑得有多好看,但仅仅是侧面看过去的这样一个笑颜,便叫祝允看得神魂颠倒。

  她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一连串的话,可祝允只听到了定亲二字。

  “喂!”贺长情刚一抬头,便看到了祝允这幅痴痴呆呆的样子,“你听到了吗?我说,傅念卿和谢引丞两个人要定亲了!”

  “听,听到了。”这句话,几乎是贴着他在说了,祝允想不集中精神都难,“那主上,你要去吗?”

  “去啊,当然得去。他们二人于我有恩,为了帮我也都曾身处险地。”贺长情很是珍视地抚摸着那纸请柬,“这两个人呐,才女配佳人,如今能缔结良缘,当真是老天开眼。”

  不过,他们是怎么走到了一起的?怎么此前一点信儿都没有听过呢?待定亲宴的那日,她定要好好审审那二人。

  贺长情的喜悦不似假装出来的,倒好像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为他们欢喜。那是不是说明,主人对谢公子没意思?

  祝允压了压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谢公子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郎君,如今同傅姑娘在一起了,是不是京中会有很多姑娘们伤心啊?”

第83章 定亲

  祝允不敢直接打听贺长情对于谢引丞的态度, 因而才拐弯抹角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将心思隐晦地用京中所有姑娘们会否伤心这样的问话来遮掩,总不会被发现了吧。

  他有些忐忑,时不时地瞄着贺长情脸上的神色。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 贺长情就坦然多了,她甚至还冷哼了一声:“谢公子举世无双不假,可傅姑娘也不差啊。也只有这样的两个人, 才算相配。况且, 即便没有傅姑娘, 谢公子也断然是看不上旁的那些姑娘们的。”

  非是她在心中看低了京中的各位闺阁千金们, 而是这男女之事只讲究一个两情相悦。如若谢引丞真的对她们有意,也就不会耽搁这么些年都没有下文了。

  主人的确将谢引丞看得很重,可是听这话里的意思, 傅念卿在她的心中似乎也有着同样重要的地位。这两个人, 难道是不相上下的吗?

  那是不是也就说明,主人只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主上,你……”祝允还想再试,可是笨嘴拙舌的自己好像一瞬间失了语, “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喜欢那两个字好像烫嘴一样, 祝允死活都说不出口。况且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如果真把它那样直白地问了出来, 主人一定会恼的。

  “吞吞吐吐的,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可惜言语总是覆水难收, 即便后面的话未曾出口, 已经问出来的也已经是被贺长情抓住了蹊跷, “我猜你是想问, 我对谢引丞有没有意思?”

  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就这样被忽然一把揭开, 祝允霎时羞赧起来,他急急忙忙地错开视线,却不知自己从脖颈开始一路蔓延至耳朵的烧红早已出卖了他。

  贺长情玩心再起,她是真的很喜欢逗引戏弄祝允,只要看他像个小媳妇一样半推半拒的,自己这心中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窃喜。

  于是下一刻,祝允只感觉到一根微凉的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在打着圈地慢慢摩挲着他:“怎么?你不想让我对别人动心?”

  祝允费力地吞咽着口水,感受着来自于对面之人的抚摸。虽然他很是鄙夷自己,但他的心头却是暗喜多于羞愧,恨不得让她的手指踏遍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只是尚存的一丝理智还在拼命唤醒他:“不,不想。”

  “我的心,我爱对谁动就对谁动,要你多管闲事。”贺长情的指尖缓缓上移,开始细细地描绘起了祝允的唇形。不得不说,他这人的面皮生得实在是好,即便是这两片唇,都是那样的水润有弹性,让她爱不释手。

  “主人,别……别摸了。”大事不妙,祝允又有那种感觉了。他不能再让主人这样继续下去,否则一旦被发现,他还有什么脸再跟着她。

  他后退了半步,想不着声色地将身上的变化掩盖起来,可不想贺长情却是不依不饶。他退半步,她就跟半步,他躲开一些,她就更要逼近到身前来。

  祝允被地上的凳腿一绊,才发觉居然已是退无可退,他整个人还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下一瞬竟是直接跌坐在了那一方凳上。

  贺长情则是趁势一压,刚好坐在了他的双腿上,将祝允死死地压在凳上:“阿允你学坏了,主人同你说话,你却支支吾吾的。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

  他们两人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祝允动了动身子,可惜贺长情的武功远在他之上,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那他也就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

  祝允伸出两只胳膊,小心地将贺长情虚虚地环在自己胸前,以防人一个没坐稳就掉下去:“还请主上,莫要再拿阿允寻乐子了。”

  寻乐子这三个字成功刺激到了贺长情,只见她一双眼眸往起眯了一眯,语气刻意放缓了许多:“你认为这是寻乐子?这才哪到哪,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寻乐子。”

  祝允来不及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衣襟被人挑起。身前一凉,随即一只滑溜溜的像只小鱼一样的手就游了进去,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到处点火作乱。

  “主人……”他已经要神智错乱了,主人主上的称呼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他甚至,心中第一次对贺长情生出了一些不满的情绪。

  不,还不是不满,他好生气。祝允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贺长情这只是拿他寻开心,又或只是简单地在惩罚他的不敬。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明不明白光天化日之下,对自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做这些挑逗和触摸之举,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无情无欲的石头,也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他只是一个,只是一个会动心也会难过的人啊。

  “阿允?”直到看到了祝允眼中闪烁着的泪光,贺长情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一遭怕是玩过火了。尤其是她身下压着的地方,祝允的燥热难耐,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衣裳,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于她,此次是她出格了。

  贺长情也无法解释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就当是被路过的什么妖魔控制了心神好了,她此时此刻只想赶紧逃离这里。于是她拎起祝允被自己扯得皱皱巴巴的衣襟,替人勉强抚平后便要起身逃走。

  可早已被她扰得心绪不平的祝允哪里肯放她走。贺长情只觉得自己被燃烧着的滚烫物什给禁锢住了,男人有力的胳膊从后环抱住她的腰身,有棱有角的下巴就那样堂而皇之地搁在她的肩头,上下一齐发力,硌得她好生不自在。

  “主上!”贺长情挣扎了几下,还未开口斥责于他,左清清便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同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左清清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他一只手指了指二人,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又用另一只手拍掉了它,改成指向身后的方向:“那个谁,找您。主上您还是,额,得了空就快去看看吧。”

  留下这句话,左清清就跟逃难一样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这个左清清,就不懂得替她分忧吗?看她这当阁主的身陷在这里,自己居然还跑远了!

  不过好在,因为他没头没脑地突然闯入,让祝允对她的挟制稍稍松懈了一些,只是这样一个不易察觉的契机,贺长情便脱开身来。

  她回头瞪着祝允,早已分不清自己心内是羞是愤:“你放肆!”

  “是阿允放肆。”祝允低了低头,虽然在二人分开的一刹那他的理智便已回笼,但他还是有着满腔的委屈,“可主上您就,不过分吗?”

  这一荒唐之事的起因,好像是在她身上。贺长情不大自在地咳了一声:“等我回来再说。”

  她感觉自己像极了那些去青楼喝花酒的臭男人,用完了便如丢弃衣裳般地将人丢在一旁。难不成,她还真是得了秦先望那老不死的真传?

  打骨子里对秦先望的厌恶生生让贺长情止住了落荒而逃的步子,她定了定心神,方才一步步走至祝允的身前。

  “等我回来。”贺长情捧起了祝允的脸,那里一片滚烫,烧得她几度想要逃离,不过好在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祝允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那片衣角带起一缕风,像道没有实质的影子,齐齐从他手边离开了。

  她方才说,要给他一个交代?祝允一边没出息地期待起来,可一边却又忍不住地回想起二人相处时的情境来。原来主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惨状来,她是不是就会心疼自己?是不是就会永远狠不下心来拒绝自己?

  临水的一处凉亭中,傅念卿正趴在围栏上朝水里扔着鱼食,一见贺长情向这边走来,她便提起裙角主动迎上前去:“小阁主。”

  离得近了,她方才发现贺长情的脸色不太对,似是泛着奇异的潮红之色,可又带着点儿说不上来的难堪之情:“你怎么样?是身子不适吗?”

  哪里是身子不适,她现在是心中不适,一想到回去之后又要对上祝允那眼巴巴的神情,她就慌得心中直打鼓。

  贺长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并未回应她这个问题:“你和谢引丞是怎么一回事?快同我说说。”

  “谢公子在京中颇受姑娘们的追捧,小阁主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前只当这样的人与我相去甚远。其实说起来,我们能结缘还是因为你。记得那日秦知行发难,是你与谢公子为我出头,他虽然没有武功傍身,看上去就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但是路见不平的勇气仍然让我为之心折。”

  后来,傅念卿又说了许多。

  贺长情有些诧异。她以为世上所有的男女之情无外乎都可以用两情相悦来概括,却不想这里面的门道竟也是那样多。

  照傅念卿的说法,是因为女追男隔层纱,是她的不懈才让谢引丞的眼中有了自己,进而促成了这段良缘。

  贺长情歪了歪脑袋,想说些什么为这段来之不易的姻缘再添添砖加加瓦:“虽是你追的他,但是他那样的人若是不愿,谁也强求不得。想来谢引丞定然也是十分爱惜于你的。”

  “小阁主你不必宽慰我,我都懂。”他二人总是以诗文会友,情爱便是滋生于这一来一往之间。谢引丞想什么,她想,世上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人了。

  他们的感情,无需旁人肯定,只要她坚信他坦诚,便是最好的。

  贺长情见傅念卿如此坚定,便明白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她缓缓将视线移到有些刺眼的水面之上,心中跟着水面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如果说女追男隔层纱,那是不是男追女就真的隔座山呢?祝允对她的那些心思一点都藏不住了,偏生她狼心狗肺,视而不见也就算了,还总是仗着他对她的那些温情而肆意招惹挑逗于他。

  好像,是太过分了一点。

  “小阁主?你怎么总是屡屡走神?你以往可不这样啊。”傅念卿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一晃。

  是啊,她以往可不这样,她不是那样耽于儿女情长的人。更何况,她如今还有许多正事要做。

  贺长情从身上掏出了那日她在相府中誊抄好的纸条:“傅姑娘帮我看看,这些诗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