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上飞天镜
祝允的眼睫顿时变得湿漉漉的一片,他被激得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什么男女,只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小鸡啄米一样地啄了啄她的下巴。
“都这会儿了,你还这么克制?”贺长情故意歪着脑袋看他,鼻腔里是压也压不下去的笑意。
“那阿允,阿允就小小地冒犯一下。”祝允的嗓子都已经哑了。说完这话后,他几乎所有的吐息全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从额上眼睑开始,一寸寸地吻了下去,小心又克制,像是吻着水中的月亮,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打破这场美梦。
其实在这之前,贺长情是真的有一时冲动,想着要不然就和祝允生米煮成熟饭得了。不过眼下倒是冷静了,站在母亲的角度,这又何尝不是在为她好?
母亲爱子,才会为她计深远。放眼北梧,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离经叛道的人了吧?
如此不顾一切又恣情肆意,实在是她的不孝,亏得母亲还一针一线给她绣了喜服出来。不行,明日一定要去向母亲赔罪。
想通了这一层后,贺长情庆幸起来,还好她悬崖勒马,没有让那点危险的想法继续侵蚀下去。
贺长情的思绪不禁渐渐飘远,一下子倒也忘了回应卖力和独自沉浸其中的祝允。
少年顶着羞红的耳朵尖,半靠在她的肩头,似是委屈似是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主人你也分心了。”
贺长情失笑,抬头摸了摸他的发顶:“那我们就都别分心。”
得了她这句应允,少年拥抱着少女,克制的吻纠缠上了他日思夜想的人的唇,在那上面寻觅着能配上二人心跳声的鼓点。
万籁俱寂的花园里,这样持续且轻微的水声一点点地荡开又飘远。两个人或许是尝到了甜头,对彼此的探知都从一开始的浅尝辄止变得凌乱无序起来。
祝允整个人活像一块被烧红的炭火,贴到哪里,哪里便是一串燎人的烫意。
贺长情微微往后躲了一躲,嘤咛出声:“你离我远点,好热好硌。”
也不知触发了他身上的什么机关,硬邦邦的硌得人一点都不自在,害得这个吻好像都没有一开始的那样引人入胜了。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两个人纠缠着看了对方一眼,很快便又沉溺其中,吻得难舍难分。
“邓瑛,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梁淮易得知自己错怪了贺长情,特意没让鸣筝阁的人通传,亲自跑了这一趟。可走在花园当中,却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时不时地传来。
梁淮易的脸不禁一点点的黑了下来。这个贺长情,把鸣筝阁管得是一塌糊涂啊,就允许她手底下的人大半夜的在园子里做这些?
邓瑛提着灯笼在前头照路:“圣上,要不还是老奴先找人通传一声?若有人带路,也免得您走弯路了。”
“不用。朕与长情自小的情分,别搞得那么见外。”岂料,话音刚落,梁淮易就在一处树下,看到了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的身影。
男的还不好说,可女的分明就是他熟悉的那人。一瞬间,戳破别人秘事的害臊快要将他完全地淹没,梁淮易哎呀一声,恨不得当即找个地缝:“你,你们!这简直,这简直就是世风日下!”
第102章 圣驾
树下的二人皆因为这一声震惊不已的喊声而被吓得身上一抖。
贺长情微微推开了些祝允, 仓皇收敛起几分情欲,只是脸庞依旧透着点羞红:“拜见圣上。”
“你们两个,这成何体统?”这忽如其来的一幕实在刺激, 梁淮易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有邓瑛在一旁扶着,恐怕他都要站不稳了。
微风乍起, 吹散了贺长情和祝允之间的旖旎风情, 也吹得她心中分外透亮:“圣上明察, 我们委实冤枉。其一, 现下并不是青天白日,且又关起门来在自家院中,别说我们只是搂搂抱抱, 亲……亲了几口。便是真的做了什么, 也是碍不着别人的。再则,圣上此言,难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贺长情的一双眼珠子乌黑清亮, 盯得圣上浑身不自在,况且她出口之言又字字句句都说在了点上, 更是委婉道破了当日他和嘉妃被一众人给看到了床笫之事的过去。
是啊。他夜探别人的私宅, 没能忍住与沈慈欢好, 这本就是理亏。现下怎么还有脸面来说他们?更别提, 是他不打声招呼忽然带人闯入进来的。
看来, 真是这帝位坐久了, 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梁淮易握拳抵在唇上咳了声,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天色既已不早, 朕便明日再来。”
“那属下就不送了。”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融入夜色, 再也寻摸不见,贺长情这才长吁出一口气来。
吓死她了。怎么在阁中做点放纵自己的坏事,都能被人给看了去,她忽而就懂得了那时圣上和嘉妃娘娘的心境。
其实她也是心虚的,别说是方才,即便是现在,腿都还是软的。
那些话,不过是她急中生智下的强装镇定,现下天地重又还给他们一片宁静,贺长情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都做了什么。
没有哪个姑娘能与心爱之人亲近过后还一点都没有触动的。
尤其这次还不同于之前那次带着戏谑,是出自真心的情动所致。贺长情这半天有点羞于见人,尤其是面对罪魁祸首的另一个:“我,我困了,先回去吧。”
“主人……小心脚下。”祝允摸着唇角,那上面还带着独属于她的温热,无论是轻吻吮吸,还是厮磨啃咬,都是她带给自己的独一无二。
男女之情还真神奇,明明还未吃酒,人却醉了。直到这会儿,祝允才反应过来,方才圣上来了一趟。
他错过了替主人报那一掌之仇的时机。
第二日照旧,祝允早早地候在了贺长情的房门外面。只是两人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又纷纷红着脸给避了开来。
贺长情不知道祝允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她可能一时半会是没法坦然面对了。
“主人,圣上什么时候来?”不知是想转移话题还是别的什么,祝允一开口便是这个问题。
他怎么这么关心圣上?倒好像昨夜跟他的卿卿我我的不是她,倒是圣上一样。
贺长情虽是不解,但还是如实摇了摇头:“不知道。圣上来去自如,就是邓公公,嘉妃娘娘这些身边人都未必能次次了然,其余人又怎么能知道?”
不过也真是巧了。她这话刚刚说完没多久,约莫着就练完一套剑法的功夫,皇宫里的内侍官就来传话了。
“阁主,圣上已出宫,还请您稍事等候。”
“有劳公公了。”出宫便出宫,怎么还专程派个人来传话?贺长情心中纳罕,但看这小太监跑得实在辛苦,上气不接下气的,便赏了他一盏茶喝。
圣上既想找她,大可像以前那样,随便下一道旨,或是让邓瑛来传话,她还能有不从的道理不成?
贺长情并未放在心上,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情。岂料她这边刚把闲置多日的兵器一一擦拭完成,便又有个陌生脸孔的小太监来至了鸣筝阁里:“小阁主,圣驾已行至长平大街上,还请您提前准备。”
“知道了,麻烦公公走这一趟。”一回生,二回熟。贺长情命手下将小太监带了下去,请人吃了茶用了点心。
此时的她远远未能想到,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自打圣驾离了皇宫,行至长平大街后,这内侍官们便一个接一个的,如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来到鸣筝阁里传信。
常常是刚打发走一个,连身下的椅子都没坐热,便又来了另外一个。偶有几个脚程慢的,还会与后来者打上照面,就好比眼下,这边刚刚同她告辞的小太监走起路来也不操心,竟与刚刚进门的撞了个满怀。
贺长情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二位在宫里也是这么办差的吗?在我这里倒都还是小事,可若是在圣上面前失仪了,二位也能这么全身而退?”
两个太监听了面色都为之一变,局促地弓着身子,做势就要下跪。也得亏贺长情给左右递去一个眼神,让人拦着点儿,这才没有让宫里伺候的人给她跪下。
“圣上此次驾临鸣筝阁,不知二位公公可有什么消息?怎的如此大的动静?”梁淮易素来就不是一个委屈自己的,他若是想与人密谈,大多是一道圣旨下来,让人直接进宫里去。
又何曾会大费周章地专程出宫?况且这几乎每隔一两里地,就派身边的太监来传一次话,如此不寻常,倒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了。
二人闻言摇了摇头,只说圣心难测,还求她莫要再为难他们两个小太监了。
贺长情原本也就没有逼迫人的意思,不过是看不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若是能提前打听一二自是最好。如若不能,倒也没有什么。
“罢了,你们走吧。”这话传到后面,贺长情也就懒得为这些内侍官备茶水了。他们鸣筝阁又不是开门做生意的酒肆茶楼,还得沏上一壶又一壶的热茶?一天什么都不用干了,专门给人做茶好了。
好在,这烦人的通传总归是有个尽头的。
贺长情尚在屋里安排着差事,便听得圣驾亲临,于是这下子她也只好给沈从白使了个眼色:“为避免冲撞圣驾,你从后门走吧。务必要把何云琅带去,别让他再找什么稀奇古怪的借口。”
昨日送顾清川回家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穆国公的走路姿势不大对劲,并不同于单纯的人老因而腿脚不灵活,倒像是什么难以根治的陈年旧疾。
“是。”沈从白拱了拱手,临走时还不忘将左清清单独叫到一旁,一定要千叮咛万嘱咐了让他多多留意圣上此行,这才肯放心离去。
贺长情整了整一身衣衫,今日第一次正眼看向了祝允:“我看起来怎么样?不会在圣上面前丢人吧?”
别看她昨夜辩白的时候游刃有余,其实这心底里早就没了章法。偏偏圣上根本不给她适应的时间,一大早地就带人来了。
贺长情纵是再不愿,也得体体面面地去接驾,大不了就是被架在火上烤一烤而已。她都想好了。
“主人,很好看。”祝允能看得出来,她今日有特意描眉画眼过。就连发间都带上了别样的香气,不同于以往那种离得近了才能闻到的清香,是一种只从身前一晃而过都会勾走人神魂的香。
祝允心底是有些吃味的。他不知道,主人这样反常只是为了接驾吗?
不过吃味归吃味,只要是主人的需求,他向来有问必答,说的都是不掺杂私心的实话。
若是能让圣上眼前一亮,想必他心情就会好些,心情一好了,就不太会计较她昨日顶撞的事情了吧?祝允这话相当于一颗定心丸。
贺长情抬脚走了出去:“准备接驾吧。”
鸣筝阁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仪仗队,圣上的銮驾之后还有一乘特制的巨型步辇,一路上珠帘轻晃,香风阵阵。能用得上如此规制的,放眼皇宫,除了太后,应该也只剩一个嘉妃娘娘了。
贺长情心里直犯嘀咕。梁淮易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当她鸣筝阁是什么踏青散心的好去处了吗?
銮驾停稳之后,邓瑛一步上前,替圣上挑起帘子,扶着人在地上站定。
之后便是鸣筝阁众人一一行礼,几百人的场面硬是没能听到一丁点儿窃窃私语的声响,这无疑让圣上很是满意,就连紧绷着的面部看起来都带上了点儿笑模样。
贺长情暗暗地松了口气。只要梁淮易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好:“不知圣上亲临,是有什么指教?”
“进去说话。这一路,朕都有些口渴了。”梁淮易揽过沈慈,眼角眉梢全都带上了说不出的柔情,“嘉妃也十分想你,因而此次出宫,朕便把她带上了。”
看着那二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在贺长情的脑袋里,忽地就冒出了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想法。该不会,是昨夜撞见了她和祝允亲热的场面,梁淮易他眼热,今日是特意登门炫耀的吧?
不能吧?这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可别干那种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才能干出来的事儿。
见她发愣,祝允捏了捏她掌心虎口处的软肉,温热的吐息就这样被送至她的耳畔:“主人,我们该走了。”
祝允眼见着那白玉般小巧可爱的耳朵因他这一句话而染上了动人的绯红色,心中那点子嫉妒也就荡然无存。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笑容太过显眼,贺长情故作凶狠地瞪了回来。
故意的,祝允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第103章 诛九族
“平定云崖的众人, 朕已论功行赏。至于长晟亲王和庶民肖静月二人,朕也下旨择日问斩。”还未等贺长情开口询问,圣上便已张口说了许多。
只是贺长情不明白, 这些事情只要一个张榜告示天下,便是路过的阿猫阿狗都会知道得清清楚楚,还犯得着专门来和她再说一遍吗?
“属下, 不明白圣上是什么意思。”贺长情也不想再绕弯子了, 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反正有嘉妃娘娘在侧, 她就算是真的触怒了龙颜, 也有人劝诫着。路过这村,可不一定还能碰上这样的店了。
“你们几个,都下去。没朕的传唤, 不许进来。”圣上一个眼神示意, 邓瑛便带着一干宫人退了出去。
“那臣妾也……”入宫多时,沈慈别的没学会,避嫌这一招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只是她有意避让,梁淮易却是不许的, 一双有力的手掌从后捞了一把,沈慈便觉得腰上一紧, 紧接着,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防备地坐在了圣上的身上。
咦呀 , 光天化日, 这两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贺长情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跟着一酸, 她慌忙别开了头去, 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余那么一问, 倒给了这俩人腻腻歪歪的机会。
“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留下吧。”圣上对他的枕边人宽容有度, 但对其他人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贺长情只觉得那直勾勾的眼神打身侧注视过来,一点都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你这个祝什么,还不让他快点退下?”
“主人。”祝允对贺长情挨了某人一巴掌的事情耿耿于怀,此刻又怎么放心让他们几个独处?因而祝允一时只软着嗓子,蹭到贺长情的身边哀求起来。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可惜祝允错了,贺长情能听出他状似撒娇背后的担忧,不过她不是什么经不得诱惑撩拨的人,更不会在这个时候犯糊涂,“我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这话可是个有分量的。祝允不得已收了拽着贺长情衣角的动作,低着头闷声应下,随后又巴不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直到房门被外间候着的小太监紧紧闭上,才算是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