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 第56章

作者:红豆酬她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成长 轻松 古代言情

  王检咬牙切齿,盯着李桃花的眼神似要将她吃了, “死丫头, 闭嘴!”

  李桃花冷笑了声, 回过头径直离开。

  傍晚时分,福海寺的住持亲自登门,要求许文壶前往寺庙给佛母道歉, 另外出资重塑佛母像。

  许文壶同意了。

  李桃花现在看许文壶跟看疯子差不多,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只好一并跟去,好防止那些走火入魔的信徒将他生吞活剥。

  到了福海寺,许文壶破天荒拿起架子,对住持说:“本县好歹是朝廷钦点的县令,亲自登门,你们寺里便只有这么点人迎接吗?”

  住持虽觉得他这要求古怪,到底照做,将全部的和尚沙弥一一唤出,迎接县令。

  待人齐聚,许文壶道:“拿下。”

  衙差齐上手,将全部的和尚围堵,剩下几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走入寺中,过了会儿,丝丝黑烟便从寺庙腾空。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可是佛寺!”住持惊诧喊叫。

  许文壶一言不发,任由衙差在寺中点火,不多时,火势越来越大,已将整个寺庙点燃,火焰滚滚,走势滔天。

  许多信徒闻讯而来,大骂着便想上前救火,但距离最近的河流尚有半里之距,拎着木桶来回走动,不过杯水车薪,毫无效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整座寺庙被火舌吞噬,化为乌有。

  僧侣哭,信徒骂。

  李桃花站在许文壶旁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地打量起他。

  年轻,清瘦,斯文。

  可说来奇怪,这样一个人干出如此疯狂的举动,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震惊。

  她只是觉得,许文壶呆到极致,疯到极致的样子,竟很像个人。

  不是只披一张人皮而已,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一个完整的正常人。

  火焰下,喧闹中,李桃花看着燃烧在许文壶瞳孔中的火焰,心跳震耳欲聋。

  “今日起,僧人全部蓄发还俗,”许文壶沉声道,“有违者,一律关押处置。”

  *

  清晨,喜鹊鸣叫,日头东升。

  洛笑恩全身的纱布被郎中逐步揭下,露出新长的皮肤,薄薄一层,通红刺目,跳动的血管一览无余。

  他的头皮损伤太过厉害,已经长不出头发,只能戴着帽子示人。脸上虽因红色的皮肤而显得狰狞,但五官已经出来,样貌清晰。

  “之前没看出来,”李桃花端详着他的样子,由衷赞叹着,“现在看,你长得还蛮好看的嘛。”

  洛笑满低下头,羞赧不能自已,磕磕绊绊地道:“李姑娘还是不要再取笑我了。”

  “谁取笑你了?我这可都是大实话。”

  洛笑恩还是抬不起头来。

  许文壶这时道:“王大海的财产已全部查抄,宅子待等拍卖,所得钱财依旧归于洛兄,不知洛兄今后是何打算?”

  洛笑恩如被解围似的,忙不迭道:“我想要尽快回扬州,把爹爹和娘葬在一起,再找到咏叔的家人,把咏叔的尸体和钱款给他们。再之后,我就把我家原来的房子买回来,一个人在里面住着,至于那些钱……”

  洛笑恩苦笑一下,“财多累身,我一个废人,要太多钱是没有用的,我只想留一些傍身养老,其余的,便全部捐给衙门。”

  李桃花和许文壶同时睁大了眼,然后同时拒绝,“大可不必。”

  默契到他俩说完忍不住去看对方一眼。

  洛笑恩道:“当初若非李姑娘相救,许大人主持公道,恐怕我此生都要烂在那个杂耍班子里,直到死都见不了我爹一面。你二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此刻我心意已决,求你们一定不要拒绝。”

  李桃花哑口无言,眉头仍是不自觉蹙紧,“可你就这么回去了,孤孤单单的,万一再遇到不怀好意的人该怎么办?”

  洛笑恩却笑了,轻声说:“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最差不过是死路一条,那样对我来说,反倒成了解脱,起码终于能够一家团聚。我今生最大的念想便是找到我爹,如今心愿已偿,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李桃花的眼框不自觉发红,再听不了一点,转身便跑出去了。

  *

  在李桃花的精心照料下,洛笑恩的身体恢复许多。分别前夕,许文壶开出巨额酬金,特地在衙差中找出两名品行端正,拳脚出众,还已经娶妻生子的护送洛笑恩,酬金分两次付,临走一次,归来一次。

  晨风送凉,不知不觉已至夏尽,初秋即将来临。

  天尽头外,分别在即,洛笑恩本躺在排车上,坚持让衙差扶自己下车,他的双腿已装上木制的假肢,但常年爬行,难以直立站稳。他只能在衙差的搀扶下,对李桃花和许文壶做出拱手行礼的动作。

  李桃花哽咽道:“你回去了一定多找些人照顾自己,若是再受欺负,一定给我们写信,我要是知道了,背着杀猪刀便杀过去救你。”

  洛笑恩忍不住笑,眼底噙泪,“李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的。”

  许文壶拱手对洛笑恩还礼,本想交代许多话,真等说出口,便只简单一句:“洛兄一路顺风。”

  洛笑恩颔首,临走,再对二人行礼,哽咽地说:“许大人保重,李姑娘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二人目送洛笑恩上车,看着排车渐行渐远,最后凝聚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

  洛笑恩走后的第三日,许文壶把他留下的钱拨出大半,全部用来建造学堂,地点就在福海寺。

  虽然有许多信徒每日围在衙门口咒骂,让许文壶十分头疼,但他一想到王家人此时也成了过街老鼠,便释怀许多。

  三更时分,夜雨忽至,带来寒凉之气,蝉鸣消散,静谧无波。

  李桃花被雨打窗棂的声音吵醒,睁眼看到外面灰沉的天色,胸口莫名闷堵,感觉压着块什么东西似的。

  她梳洗整齐,撑了把伞走出房门,本想到膳堂吃饭,却见衙差匆匆往外奔跑,便拦住一人询问。

  “八字胡同发现了具尸体,大人已经过去了,我起晚了没赶上。”衙差说完便慌忙离开。

  李桃花听得一愣,自言自语,“怎么又有尸体,谁死了?”

  她到膳堂摸了个饼子嚼着,眼前忽然浮现李贵的样子,咀嚼的动作不由一顿,等反应过来,人便已经出了膳堂,连伞都没撑。

  *

  墙角青苔青翠葱郁,腥气冲鼻,与血腥气结合在一起,浓郁令人作呕。

  王检的尸体躺在雨水里,浑身青紫,无一块好肉,两只眼睛瞪得浑圆,里面杀气腾腾,满是厉色。

  仵作简单验尸,对许文壶道:“回大人,死者有窒息之状,颈间却无伤口,应是被打断肋骨,肋骨插入心肺,由此致命。”

  雨还在落,淅淅沥沥,淋在身上,生出遍体黏腻。

  “知道了。”许文壶道,“先将尸体带回衙门,查出是谁干的。”

  其实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查不清的,王家在天尽头作恶太多,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王检沦落到住进八字胡同,便如羊入虎口,谁都能踩他一脚。

  脚步声匆忙响起,李桃花赶来,看到尸体的脸,一时竟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安心还是可惜。

  她喘完粗气,转过头,发现许文壶正在仰面望天,雨滴砸在他的脸上,顺着肌肤的纹理,清瘦的下颏滑落,浸入衣襟,将一袭干净布衫晕染成界于黑与白之间的暧昧污色。

  天上,乌云笼罩。

  李桃花问:“你怎么了?”

  一滴雨直直坠入许文壶瞳孔中,他眨了下眼,有些涩疼。

  他道:“我本以为除去王家这个天尽头最大的祸害,心里会觉得痛快,可如今王大海和王检都死了,我却并没有感到太多高兴。桃花你说,这是为什么?”

  李桃花想了想,并没有从其中悟到什么太大的道理,顺口说:“可能你不想杀人吧,即便那个人是坏人。”

  许文壶的双肩很轻地抖动了一下,他低头,被雨水浸红的双目看向李桃花,轻轻笑道:“知我者,桃花也。”

  李桃花被这一笑又笑快了心跳,别开脸呛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就是随口一说——阿嚏!”

  许文壶看着她被雨淋得湿透的头发,发红的眼眶鼻尖,将外衫脱下敞开撑在李桃花的头顶,愧疚道:“虽是湿的,到底能挡些雨点,你快回去让膳堂给你熬碗姜汤喝下,仔细着凉。”

  衣服撑出的狭小空间包裹住了李桃花,让她只能看到许文壶。

  她看着他眉目里的关心,表情里的焦急,沉默片刻,道:“许文壶,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分不清的。”

  “分不清什么?”许文壶问。

  李桃花低头,咬紧唇瓣,一个字没说,忽然便跑了出去,身影穿梭在雨幕中,灵巧如一只轻盈的蝴蝶。

  “桃花!桃花你慢点!”

  许文壶忽然感觉手足无措,手里的外衫都忘记穿上,不由自主便追了上去。

  一路追回衙门,许文壶好不容易追上李桃花,正要气喘吁吁地询问她为何要跑,李桃花便扬了下下巴,直指厅堂。

  许文壶懵了懵,循着望去,这时才发现里面站着一群生人,为首端坐太师椅的是名中年男子,虽着便衣,相貌普通,气势却颇为不俗。

  他走上前,与男子隔雨对视,待等步入堂中,他道:“敢问诸位从何而来?”

  男子未起身,只从怀中掏出牙牌,声音高阔,“吾乃吏部主事刘立万,奉吏部尚书之命,前来天尽头寻找县令许文壶。”

  许文壶看向牙牌,见上面果真刻有吏部尚书印,连忙拱手行礼,“下官正是。”

  刘立万不由多打量他几眼,收好牙牌,从手下手里接过文书,道:“尚书大人令谕,许县令,还请跪下领命。”

  许文壶撩开衣袍,跪下听令。

  刘立万扬声道:“天尽头县令许文壶,未经犯人招供,便屈打成招,害死人命,实乃鱼肉乡里,不可任用。经吏部商议,决定革除许文壶县令一职,遣散回乡,终生不得入朝为官。”

第59章 蚕

  只听“嘀嗒”一声, 屋檐雨滴砸入砖缝的声音格外刺耳,许文壶身躯僵住,气息凝滞, 全身的雨滴仿佛都要凝结成冰。

  李桃花步入厅堂,环顾一圈,目光径直落到刘立万身上, 开口便道:“你们刚刚说的什么, 什么革除?什么回乡?”

  对方轻蔑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对许文壶说:“继任的县令吏部已经选出, 如今已在上任路上。许大人,劳烦将官服官帽交出, 我等还急着回去复命,不好耽误。”

  许文壶沉默很久,阴沉的天色使得室内晦暗低沉, 投下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忽然说:“下官斗胆问一句, 被下官屈打成招者,姓甚名谁?”

  刘立万笑了声,口吻讥讽:“这个许大人自己恐怕再清楚不过了, 还用得着我去提醒?”

  许文壶顿了顿, 接着说:“王大海一案, 物证人证确凿,没有屈打成招一说, 还望刘主事明察。”

  刘立万语气当即一沉, “听许大人这意思, 是不服尚书大人的判定?”

  许文壶:“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不解,王大海鱼肉天尽头许久, 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下官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无法将其抓捕。直到炕洞藏尸案出现,下官才有了理由将他捉拿。下官承认是对他动了刑,但前提是已有人证物证,确定他是凶手无疑。何况大梁律法上也明说,在已有充足证据而凶手拒不承认时,可以对其动刑。”

  刘立万:“大梁律法准允你对犯人动刑,可准允你将犯人打死?”

  许文壶乍然沉默。

  李桃花安静听到此处,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阵仗这么大,我还以为是来干嘛的,合着只是来给王大海打抱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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