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砚台
容珞说:“这种场合我去得少,识得我的人不多。”
照莹心里直嘀咕,她说的是太子殿下那边没问题吗,主子没去见他,若是殿下生了气可怎么好。
容珞则思忖着,
之前江皇后劝说太子在诗画宴赏林初瑶的作画,不会撞见太子吧,只能躲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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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傅德高望重,对诗画颇有研究,诗画宴便是设在他的府上。
偷偷出了宫,容珞和照莹直奔宋府。虽是宫女装扮,但好在林初瑶有赠她请贴,进门时没被拦下。
宴会正是入场时,
花园亭间座位上已有许多人在交谈诗词,园里花开得正艳。
容珞沿着水榭花园走了一圈,没见到林初瑶,想来是还没有进府。
于是去席位上吃点糕酥,旁边有人见她宫女衣裳,正要说她是下人偷吃,容珞不开心地放下糕酥,低着脑袋离开。
等走远,她倒要看看是谁管她吃糕酥,一会儿过去踩他的脚。
看到了。
是个认识的人,平阳侯程孟眠。
容珞不想惹他。
好的,这口气她憋回去了。
待到时候差不多,容珞才见到林初瑶抱着几卷画入场,众人都顺势看了过去。
作为江皇后看中的太子妃人选,林初瑶无疑是宴会上最引人瞩目的。
左右都在窃窃私语,暗暗对她评说,“民间女子而已,仗着江皇后赏识她的画,太子殿下不一定选她呢。”
容珞轻蹙眉,并不喜欢这些轻视人的话。
璟朝皇室的祖训,皇储的妻妾应多采之良女,但并不是世家女不能入选,萧太后的出身就是世家贵女。
不过,看江皇后的意思,太子妃的人选想来是要选家世凡庸的民间女。
有人问:“太子殿下会来赴宴吧。”
“上元节龙凤楼鉴诗,太子都在场,诗画宴设在太傅府,太子定不会错过。”
听着旁人的交谈,容珞往后退远点,还说什么请她去念云居,他还是得来诗画宴一趟才是。
只盼太子若赴宴,可别瞧见了她,若是他晓得她偷偷来这里,没去见他,怕是要为难她。
林初瑶绕开赋诗作对的席位,正在四处张望,像是在寻她,容珞让照莹去引她过来。
等林初瑶见到容珞,随之一喜。
她说她当起了小宫女,是不是偷偷出宫的,林初瑶还以为容珞会以长公主的身份赴约。
林初瑶的请柬是江皇后赠的,本意想让她和太子在宴会上有所相处,但宴会快开始了,太子都尚未露面。
林初瑶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安排容珞坐下,说等会宴席开始,他们都要鉴赏她的画,她其实还挺紧张的。
在幽州是也有文人墨客鉴赏过她的画,但是京城比幽州繁华得多,人也不一样。
容珞安慰她不必紧张,反正就算画得好,也总会有人会说不好,各花入各眼。
林初瑶说:“长公主安慰人的话真是奇怪,但起了点作用,起码没那么担忧了。”
她挽挽衣袖,站起来。
反正她真正在画的,恐怕京城的每个私房里都有过她的作品。
容珞瞧着林初瑶神采不减的模样,笑了笑。
她视线浅落,瞥见她挽起的衣袖,左臂腕有一片朱红的印记。
顿了顿,感到一丝好奇。
不过她无心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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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江皇后正立于窗棂旁,远望天边景色,云彩翻红,现已至下午时分。
“难得诗画宴。”
她无奈一叹,转过身:“宋太傅是你的老师,府上诗画宴,太子该去走动一番。”
殿内的檀桌前,太子举止端雅地用膳,神色自若地放下白玉筷子。
他话语循循:“不久便是雨季,南方每年都要忙着固堤防决,实在空闲不下来,老师他会理解的。”
江皇后不免怨言:“你父皇真是的,事事都交于你审批,他自己做了几年甩手掌柜,偏还抬举萧家处处和你作对。”
太子置之不论。
用薄荷茶清口,擦拭着后起身。
他平和道:“儿臣已吃好,母后好生安歇,便不多陪母后了。”
江皇后蹙着眉走过来。
她本就是听太子没去诗画宴的打算,才把他叫过来陪膳。
她道:“政事再繁忙也得有闲暇之时,切莫伤了身体,你此前不答应本宫要去诗画宴,瞧瞧林姑娘的画卷。”
见皇后这般坚持,太子只得应付她,“倘若今晚腾出空来,儿臣就过去看一眼。”
江皇后松缓眉目,“这才是嘛。”
若不是她贵为国母,不合出席这种联谊宴会,定要亲自压太子赴宴,省得儿子在此敷衍她。
太子躬了礼,不再多作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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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
回行的车辇中气氛微沉。
太子轻阖着眼眸,修指支着额角。
浑身气宇蕴着几分冷意。
李德沛从中退到帘外。
冷风一吹,他打个了哆嗦,但他觉得辇厢中更冷。
上午时,派人去凤阳宫没接到人,太子只得从念云居又回了宫,沉着脸正在气头上。
李德沛屁股刚坐下,里头的男人就唤了他,他又抬起屁股,连忙回身:“哎,太子殿下。”
“命人去看看长公主在做什么。”
李德沛连回几声好,落下辇帘。
他回外面的座位上,把小太监召过来办事。
回到东宫时,太傅府诗画宴的请柬再次送了过来。
太子未打开,仅是瞥了一眼,便命李德沛把请柬收起来,置之不理。
黄昏时分,书斋的灯火被一盏盏点亮。
栅足案处,批阅着奏本的声响不疾不徐,李德沛候在旁研墨。
渐渐,忘了时辰。
再次抬首时,竹帘外已是夜幕低垂。
坤宁宫的宫人到访,停在扇门之外。
因为太子没去诗画宴,又忙于公务,皇后顾恤殿下身体,特命人熬一盅养身的药膳送过来。
万俟重未作多言,江皇后时常会往他宫里送吃食,自已习惯。
李德沛去拿药膳汤,顺便把宫女打发回去。
那宫女本要等见到太子喝了后才肯走,但李德沛态度强硬不肯留她。
竹帘内。
太子淡问:“几时了。”
旁的小太监回:“回殿下,已是酉时三刻。”
李德沛弄走宫女后,盛着一碗药膳汤,端到栅足案旁:“皇后娘娘也是为殿下好,奴才见这药膳汤香浓得紧呢,您还是尝尝吧。”
狼毫笔在纸上批写,万俟重并未抬眸,让李德沛把药膳汤放置在一旁。
待批阅完这本,太子才端起来喝下。
李德沛想再盛一碗,见太子摆了手,只好把汤盅放下。
那宫女说江皇后有嘱咐,要太子多喝几碗补补,罢了,一会儿再盛。
晚风习习,一贯静谧的书斋。
不过半刻,翻阅奏本的声响似乎变得紊乱。
忽然,
啪!的一声。
奏本被重重合上。
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偷瞥席坐在栅足案前的太子,他好似有点不耐,不知何故?
太子的额头冒了些汗,素来不苟言笑的面颜泛起红,他不禁揉起眉心。
李德沛微微诧异,小心翼翼:“殿…殿下?”
万俟重阖着眼眸,并未理会。
只觉身躯隐隐间散着热气,一圈圈的暗火逐渐积在腹下,愈发紧绷……
他咬着后牙,开了口:“皇后送来的,是什么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