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砚台
太子未随驾狩猎,光崇帝随驾的队伍除了两个藩王,便是二皇子齐王和年纪尚小的四皇子。
听是齐王被要务耽搁,来到狩猎场晚了些,半途进场随皇帝狩猎的,光崇帝虽有些不喜,但并未怪罪于他。
两个藩王调笑说:“齐王的婚事何时定下,如今太子已成家,可就差你了。”
齐王万俟穆不禁把目光投容珞那方,又匆匆敛去情绪,随口应付:“婚事迟早的,到时皇叔记得来喝喜酒。”
晋王和纪王笑着应和,拉着齐王饮酒,还说要为他挑王妃把关,谈笑风生。
容珞忍不住看过去,宴桌下的素手被身侧的男人握住,她侧首看他,太子的眼眸漆黑,凝着一缕不满。
容珞微微抿唇:“……”
心里默念他是个小气鬼,多看一眼都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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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过半,夜幕低垂。
江皇后让容珞伴着去殿外透气,长廊内灯火阑珊,初秋的晚风微凉。
江皇后走在身侧,语气随和:“东宫的事务打理得可还顺手?”
容珞回:“以前跟着管事嬷嬷学过些,还算应对得过来。”
东宫的事务和规矩都繁多,她起初应接不暇,近来才逐步得心应手,但这些话自是不能同皇后说的。
江皇后:“赏给你的那几个陪嫁丫鬟个个机灵,以辅佐你打理好东宫,兰月和阿梨本是调|教给太子做侍妾的。”
她的话顿了顿:“若是有需要,用用她们也是可以的。”
于皇后而言,太子身为储君,在旁伺候的女人有多少不重要,容珞稳坐正妃之位,重要的为皇家开枝散叶。
江皇后早年遭奸人所害,太子之后再无所出,光崇帝皇嗣不多,因而对于此她尤为上心。
容珞听出皇后的意思,微微垂眸。
太子的房事虽常让她经不住,但想到他若与别的女子亲近,心就堵堵的闷闷的。
江皇后见她没回话,淡敛神色。
夫妻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她提这些确实不合时宜。
容珞陪着江皇后在行宫走了一圈,皇后倦乏先行回居所歇息,晚宴似乎尚未散场,她便派人去告知太子一声。
白日里练习马术出一身汗,容珞想早些回去洗浴,游廊内分外寂静,照莹在前头掌着绛纱灯。
沽林行宫地界宽广,途经花园时秋风刮得厉害,把照莹掌的灯吹灭,好在四处的庭灯通明,没那么低暗漆黑。
照莹抱怨:“这绛纱灯都不防风。”
容珞拉着照莹加快步伐。
倒不是怕黑,只是想早点回去。
经过假山处,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瞬间高悬起颗心,相互握紧手,附近喊得到巡逻的禁卫军。
忽然,不远不近地传来男子的声音:“秋围最后一日巡防松懈,你可以从围场的后山离开。”
容珞定住身,寻声看向枝丫遮掩的方向,朦胧月光之下站着一位碧裙的女子,她把银钱放进劲装男子的手里:“多谢,还望你为我保密。”
逐渐看清女子相貌,愈发眼熟,正是齐王那位侍妾苏妤,她面前的男子穿的是禁卫军甲胄:“你知道我不是为钱。”
这是偷人?
看着却又不像。
容珞拉着照莹准备走开,不经意间露出声响,还未来得及躲避,就被不远处的男子发现身影,他疾步冲上来。
昏暗中短刀反射着月光,迅速且利落地架在容珞脆弱的脖颈处,吓得她和照莹一抖,不敢轻举妄动。
禁军男子道:“听见什么了。”
刀刃逼近容珞的颈肤,渗出一道血丝。
照莹着急,赶忙朝男子警告:“此乃皇太子妃,尔等岂敢!”
男子定睛打量容珞二人。
后面的苏妤唤住他:“阿羡,放开她。”
被称做阿羡的男子把短刀收起,苏妤立于不远处,目光直直地看过来:“真是你。”
容珞站稳身形,把照莹揽在身后。
扫视男子和苏妤,说道:“苏妤苏姑娘,你这是……”
苏妤轻微抬眉,朝她福身行礼:“难得你还记得我,还望太子妃莫要怪罪,今晚之事全当没看见。”
容珞目光淡淡掠过禁军男子,说道:“我记得你是齐王的侍妾。”
听着像是要和人私奔。
苏妤缓缓道:“这是我的兄长,在禁卫军任职,是我要走,与他无关。”
如此说,不过不想自己的离开牵连阿羡。
苏妤:“这件事……”
容珞收回目光,说道:“你我并无恩怨,我还没兴趣去散播你的谣言。”
苏妤眸色微敛:“多谢。”
暗自掠过一丝苦笑。
没有恩怨……
在漠北的那段时日里,她可恨透了她。
齐王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她也对她念念不忘,到后来发现,有人更加看重这位容珞姑娘。
不过这些,都将与她无关了。
见容珞准备离去,苏妤忽然开口:“有时候很羡慕你什么都不知道。”
容珞微顿,“什么意思。”
苏妤说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齐王殿下在追查李秉,或许太子也不会放过他。”
她说完,拉着那男子匆匆离开。
花园内渐静,
只剩些许虫鸣声。
容珞停在原地,不禁沉思。
照莹扶着她轻道:“主子,你可还好。”
她回过神,“没事。”
只是不明白为何苏妤知道李秉,而且看样子不仅知道李秉,还有别的。
容珞没再停顿,回去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等回到东苑就让宫女备水洗浴。
夜色浓重时,晚宴已散场。
容珞洗浴后,任由贴身宫女为她更衣,不免询问:“太子殿下呢。”
翠宝答道:“回来便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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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书房。
月光如霜,清凉的晚风叩动竹帘,房内透着一层淡淡的肃冷。
“殿下。”
侍卫流金躬身递上密信:“太子妃的生母,萧云浓确实活着。不过派去的暗卫被李秉觉察,为保萧云浓的踪迹,起了争斗。”
规整有序的书案处,气宇低沉的男人靠着椅背,他半阖眼眸,指骨修长的手扶着额首轻揉,清风吹淡了些许酒气。
密信轻放在桌面。
流金神情微顿,缓缓道:“李秉坠河,生死不明。”
随之,书房陷入沉静。
万俟重抚揉额角的手指停顿,淡漠地瞥了一眼那份密信,墨眸深邃,让人猜不出半点深处的情绪。
“本宫不是说暂勿动他们。”
流金神色为难,连忙跪下请罪:“那李秉不好对付。”
书房内还有一位幕臣徐修,缓步行到书案左侧,忽幽幽地开口:“近来幽州可不太平。”
逆贼突增兵力,占山为王,引发城中几起暴乱,想来背后有人在支持燕王余孽复起。
自光崇帝接手处理国政,军力调遣,朝中隐约传出削藩的言论,眼下最有实权的两个藩王被暂留京中。
其中晋王与当年的燕王最为交好,同为已故的静太妃所生。
徐修恭礼:“为确保当年先帝之事不被泄露,太子殿下理应将燕王余孽一并清剿,包括李家残留之人。”
太子自幼由先帝栽培,辅佐东宫的臣僚亦皆为先帝的旧臣,若当年之事传开,必定牵连太子的声望。
万俟重微微沉眉,尚未开口,竹帘外的水墨屏风传来细微的声响,引起注意。
循声而视。
书房内外似乎并无异常。
流金警惕:“何人在此。”
欲上前去查看。
东苑书房,闲杂人等禁行。
水墨屏风隔挡,下方露出的缝隙,蜷缩着一双绣有海棠纹样的鞋。
万俟重的视线落于那双绣鞋。
她轻轻后退,流露着紧张与慌乱。
他冷淡开口:“退下。”
话是对侍卫流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