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观客
他遗憾地放弃。
幸好距离不远,贺枢搀扶她走回院门口,一眼看见等在门前的江朔华。
“阿榆?”江朔华接住妹妹,拧眉唤了两声,没听到回应,神色了然,“真是的,都叫她不要喝那么多米酒。”
江朔华转头往里面喊了两声,董氏快步走出来,瞧见眼前这样一幕,无奈摇头。
“哎呀,果然醉了。”
“娘,我没醉。”江望榆认出眼前的人,双臂环抱住董氏,“阿娘,我挣了好多钱,过年给您和哥哥裁剪新衣服。”
“嗯嗯,我们榆儿真厉害,不过榆儿也要穿新衣服。”
“阿娘做的米酒好喝,我还要喝。”
“好,我明天再做新的……”
母女两人的低声私语飘散在夜风,身影消失在屋内。
“家妹失礼了。”江朔华作揖,“还请莫怪。”
“哪里。”
贺枢反倒觉得她刚才从未流露的模样很可爱,当然这话也就心里想想,真说出来,江朔华肯定直接把门摔他脸上。
与江朔华寒暄两句,贺枢提出告辞。
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回头看了眼关紧的院门,又仰头看看夜空的牵牛织女星,无奈叹息一声。
看来下次不能再借用天象了。
*
翌日。
临睡前董氏喂她喝了小半碗醒酒汤,江望榆醒来的时候,不头晕,不犯恶心,没有任何不适,还能去钦天监当值。
她抽空写了封信向他道歉,说自己麻烦他了,还问他昨天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话。
他的回信也很客气,丝毫不在意,反而叮嘱她往后不要在外喝酒,表示他昨天没说什么事情。
她本来就看是在家里,才会喝那两碗米酒。
信里前面的叮嘱很郑重,后面的回答看着轻描淡写,好像并不在意她因喝醉了没有听清。
江望榆盯着最后那段话,挠头回想半天,实在没有想起那天夜里他究竟说了什么,只能放弃。
之后照常通信。
已是腊月,官署事务多,家里也要准备过年。
“榆儿,这是之前做的一些腊肉和酱菜,你拿去回春堂给孟郎中和月儿。”
江望榆答了声好,从董氏接过装着腊肉的食盒和酱菜坛子,看向东厢房。
“娘,哥哥呢?我今天好像一直没有看到他。”
“他出门采买年货了。”董氏回道,“离除夕越近,街上卖的东西越贵,趁现在还算便宜,先买一些干货回来,左右放的时间比较久。”
但感觉去了好久。
总觉得最近除了在衙门当值,其余时间她好像基本看不到兄长。
江望榆提着东西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出答案,不再纠结,抄了近路,准备去回春堂的后院。
拐过转角,隔着两三丈的距离,她看见后院的门开了,孟含月从里面走出来,穿了身海棠红的袄裙。
“孟……”
开口刚说了一个音,下一瞬,院门口又转出来一个人,一袭宝蓝色交领长袍,臂弯处搭着一件披风。
是江朔华。
哥哥怎么来了回春堂?还跟孟姐姐在一起?
她一时疑惑,犹豫着躲在拐角处,思索该如何询问,悄悄探头看向前方。
孟含月拿起披风,替江朔华穿上,双手系好系带,却没有放下,勾住他的脖子,又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凑了上去。
隔得远,隐约看见江朔华脸上浮现一些羞涩,但没有推开孟含月,反倒紧紧回抱。
江望榆瞳孔地震。
她迅速往后转
身,贴在巷子院墙根下,脑子乱糟糟的,晕成一片浆糊。
她空出一只手,使劲掐了一把脸颊,拧扭的钝痛迅速蔓延。
不是做梦。
她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转头去看,缓过那一阵惊讶,放轻脚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回春堂的前堂。
医馆里暂时没有病人来诊,只有孟郎中坐在诊桌后,正在看医书,听见脚步声,抬头唤道:“原来是令白。”
瞧见她手里的东西,孟郎中无奈道:“令堂也真是的,都说了不用,还叫你送过来。”
“孟伯父。”江望榆直接按照母亲的叮嘱,将食盒与坛子放在旁边,“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哎,也成吧,到时候让月儿也送点节礼过去。”
“不用。”
她看了眼去后院的穿堂门,低头揪住袖口,内心挣扎许久,终于问:“伯父,孟姐姐是在后边吗?就她一个人?”
“是,月儿应该是在整理库房的药材。”
“……那我去看看她。”
江望榆走进后院,瞧见库房的门半开着,走过去,不敢直接推门进去,敲敲门框。
“孟姐姐,你在里面吗?”
“是阿榆呀,直接进来吧。”
屋里分门别类地存放药材,药味很浓,她粗略扫看了一圈,只有孟含月一个人在,海棠红的袄裙艳丽,明艳眉眼间笑意清浅。
江望榆默默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不敢看她,解释一遍自己来回春堂的原因,站在原地不说话。
“想什么呢?”孟含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最近和初一在官署过得怎么样?你们几时放假?”
“按照往年的惯例,除了观星台依旧安排人员值守观察天象,腊月二十八,官衙封笔,去点卯就好,正旦朝贺之后开始放假五天。”
“感觉还好久,还是像我们家开医馆自由一点。”
江望榆应了一声,心里憋了一大堆问题,站在孟含月面前,却不敢说出来,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阿榆?阿榆?”孟含月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想什么呢?”
她回神:“孟姐姐,你刚才在问什么?”
“我问,你们现在是天文生,正月放假,是不是还要去观星台值守,克晦就说要看衙门的安排。”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担心再待下去会露馅,江望榆连忙说:“我要回家给阿娘帮忙。”
“好。”孟含月笑了笑,“有空我再去拜访伯母。”
她胡乱应了一声,直奔到家,开门看见兄长,一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扭头避开,仿佛做了亏心事。
非礼勿视。
她不该躲在那里偷看的。
虽然就看见两人抱在一起,其他什么都没看到。
用过午饭,盯着江朔华又出门采买后,江望榆蹲在廊檐下,捂住脑袋,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
“榆儿?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娘!”她猛地站起来,“您知不知道……”
疑问即将脱口而出,她硬生生止住,险些咬到舌尖,双手用力捂住嘴。
万一董氏不知道,这么贸然问出口,对江朔华和孟含月不利。
“没事了,您当我没问。”
董氏也不追问,却说:“榆儿,进屋坐,我有话想问你。”
一同坐在桌边,董氏捧着花茶,这是孟含月特意调配的方子,有养颜滋补的功效。
董氏喝了小半杯,看向女儿,见她低头不说话,斟酌开口:“榆儿,你觉得月儿怎么样?”
江望榆一愣,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董氏竟然开始如此称呼孟含月了。
“孟姐姐很好,为人善良,事事考虑周全,医术高超,却不为此自傲,依旧潜心钻研。”
董氏赞同地点头,征询女儿的意见:“她和华儿在一起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啊?!”
不小心撞见那一幕后,江望榆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可如今听母亲亲口问出这样的话,她终于憋不住了。
“娘,哥哥和孟姐姐……不是,怎么就在一起了……啊,不对,应该是……”
“你不知道吗?”董氏惊讶反问,“榆儿,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江望榆捂住脑袋,整张脸皱成苦兮兮的一团。
董氏看清她脸上的茫然恍惚,突然有点发愁。
江朔华和孟含月都在她的眼皮底子下腻歪一个多月了,她竟然对此完全不知情。
女儿在情爱之事上如此迟钝,万一有年轻男子委婉地向她表达心意,她会不会完全听不出来啊?
不过……董氏转念一想,她要是听不出来,只能证明对方的心意不够深不够浓,没能让她察觉,绝对不是自己女儿的错。
“好了,你现在知道了。”董氏摸摸女儿的脸颊,也不打算点醒她,“反正还不急,到了合适的时候,华儿或者月儿会亲自告诉你。”
江望榆茫然地应了声好。
经此一遭,之后她默默观察,果然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自觉不再去打扰江朔华和孟含月。
“想什么呢?你好像一直在发呆,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