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小福妻 第105章

作者:闲乔 标签: 古代言情

妙言发丝肺腑的说,原来前世她不是因为渴望自由才恨慕容熙和刘淙,只因身边的人不同,便一辈子用贝阙珠宫、金银美玉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妙言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吟:“尝胆伏薪未自悲。越君雪恨在灯帷。当时金甲吴都耀,此日春花越殿蕤。金殿没,鹧鸪飞,一夕锦瑟入尘灰。徒留溪畔濯纱女,千古相询何处归。”

“墨表哥,连国邦仇恨,也抵不过范蠡和西施的双双归,我们何不也做这样一对眷侣。既然两方都容不下你,何苦为那害你的人耿耿于怀,念眼前惜你的人就够了。我告诉你,不用起疑,我喜欢你,喜欢这里的一切。不盼君名扬,只盼赴偕老。”她声声真挚,是在多日从跟他忐忑仓促成婚到度过这几日的农忙生活后,郑重所感所思。

“不盼君名扬,只盼赴偕老,”他声沉嗫嚅几字,感念何其有幸,有妻如此,是,他再不会为那些鄙弃他的人伤怀,因眼前的女人这般的爱他,他无暇去纠结无关紧要的人,这一生跟她在一起,时间都是不够用的。他细细啄上她稔腻的颈窝,动情唤她:“妙言……我不作茧自缚了。这段日子你小心留意我的心情,以后大可不必,我听你的话,再不轻视自己为混种。你是聂夙的女儿,无须跟我吃那么多苦,那些你带来的银两,尽管花便是。但我是男儿大丈夫,该当自立,这样就够了……”

……此番话大有释然解脱的美好意境,如果他不是将手放在她衣襟里作乱,可能她都要感动哭了。

“诶,这是在外面。”妙言碎音提醒,如饮酒醉。

经他稍稍一撩,她便神智混沌,浑身发软,毫无抵抗力。

谢墨男儿本性毕露,将她抱到一旁的树冠后作掩。

舔舔唇角:“在外面试一试何妨。别怕,有我。”

“唔……”

田野里,一片蛙鸣鸳吟,和煦的醺风吹拂白日的稻茬,月亮没有硝烟的侵染,光郎明媚。而远在建康的谢家,被一团愁云惨雾笼罩,阖府上下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慕容进从荆州撤兵,直奔建康,以讨伐谢墨叛贼为名,势必铲除他的根冠,并命远在洛阳的帝都驰援兵马和粮草,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而被谢珺带领的谢家也不负梁帝的期望,节节败退,孤立无援,让慕容进打得顺风顺水,现龟缩在谢府,被团团围住。

要不是谢墨从前遴选出的一批精兵强将作挡,连这十天半月谢珺也抵挡不了。

不过纵然手底部曲再强悍,兵语云,一只羊领的狼队打不过一头狼带领的羊队。谢珺频频乞和北帝,送钱粮送美人,换来的是梁帝的鄙夷和逼近。对此,部曲无奈之下,不禁怀念从前引领他们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卫汉侯!

宝剑唯有在英雄中方能发挥光芒,二者互为伯乐和千里马,缺一不可。倘若君侯还在,他们谢家哪容得外夷践踏欺辱?

不禁懊悔,倘若在琅琊郡,君侯饱受冷眼摧残之时,他们这些部下能果断的挺身而出,这时哪怕跟君侯去天涯海角流浪,也好过眼睁睁看昔日辉煌的谢家败送在谢珺的手中!

谢家被围时,甄老夫人亦缠绵于病榻,她从得知孙儿谢墨被逼远走后,就一病不起了。

纪氏在琅琊郡没了,唯一的儿媳崔氏,和孙媳蔡氏抱着个两岁的奶娃娃侍疾于榻前,抽抽噎噎。

“娘,你不能有事,整个谢家还靠你撑着。您别生我的气,快给世暄拿个主意吧,他刚接管军队,根本不懂行军打仗,敌人都逼到门外来了啊娘!”崔氏哭着求着。

她记得,往年公爹和谢墨出去打仗时,敌方趁机来攻,老夫人一个女人留在内宅,也曾帮家族抵御过外敌。巾帼不让须眉,她定然比谢珺有办法。

甄氏歪嘴冷笑,“把流芳逼走了,来求我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婆,你们真聪明啊!福祸无门,唯人所召,要不是你多嘴饶舌,世暄怎会起歹意逼走他大哥,一切祸根都是你!”

崔氏确实悔不当初,连声认错:“是我鬼迷心窍,不知怎么就告诉了世暄这段往事。我现在想通了,是世暄自己不争气,他说要行商,结果拿钱去赌得一干二净。他说要拿回军权,如今却落得被人围剿的局面……我看清了,他不是掌家的料子,所以娘,你快想想办法啊。”

甄氏流下清泪:“我的流芳,虽是胡人之子,却是我们养大的,二十年的荣辱与共,你们竟然帮着外人赶走他,你们这是咎由自取!……眼下我是没办法了,唯有你叫人带着我的信物,逃出去,找到谢墨,求他不要记恨,但求有一日能振兴恢复谢家。”

话音甫毕,表面的宁静骤然被打破,一帮手持刀戟的胡兵蛮横破开了门,中让出道,一个尉官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眼屋中花容失色的女眷,眼睛一眯:“小心带走床上的老太太,她是谢墨的祖母,陛下说有她在,不怕谢墨不就范!其余人全都押走。”

博古架上的古董珍玩被搬得空荡荡的,屋子里的断椅碎瓷七零八落。那块曾象征无上荣耀的‘谢府’牌匾,被劈作两截,如两块破烂木头,散落在门口。

第100章

如钩的弦月一点点被填满, 正圆之时, 便到了中秋。

这一天, 妙言一早起来对镜梳妆, 淡淡的傅粉施朱, 换了一身碧色留仙裙,今日相约跟谢墨去城里过节,她往钱袋里多放了两块锞子, 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这只是预先打扮了,感觉成亲后, 她非但没有变得随意,要时刻面对丈夫的亲昵,无时无刻不想展现好的一面给他。才巳时初, 梳妆毕后,她卸洗脂粉,换回普通的布裙,去厨房里做月饼。

和面粉,做猪肉混糖的馅料, 再包起来摁入模具。短短几个步骤,累得妙言出汗, 味道控制得也不好, 馅料调试了多次才甜咸相宜。无他,北梁向来不怎么过汉人的中秋,尤其那几年战事极力,宫廷里更不许出现有关南周的东西。月饼是她做菜手艺中最差的。

快近未时, 谢墨才归,去浴房里把打猎的血腥味冲洗了番,才过来找她。

“走吧,让你久等了。”谢墨刚说完,瞥见精心装扮的妻子,再看看自身,忽然脸红改口:“等我换身衣裳先。”

妙言跟去房中帮他换衣,倒是习惯他偶然耽于农活回来得晚,没怎么闹别扭,随口问问:“午时都过了,幸好没错过申时碧水阁的赏月宴。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不要太劳累了。”

“没事,打猎时有事耽搁了,”谢墨不想对这件事多谈的样子,捋了一绺妻子耳边的碎发到后耳际,端详她近来显滋润的脸:“我以为美人不施粉黛最好看,原来稍稍施以薄粉,竟有点睛之效。这叫女为悦己者容?”

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妙言惶惶想到,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利落给他系完右衽最后一粒布扣,挽上他开始往下蜿蜒不规矩的手:“走了!说好去碧水阁的。对了,你怎么想到去碧水阁?你不是,再也不想面对朝廷战争了吗。”碧水阁讨论的便是时事之道,虽今日附庸风雅设有赏月会,也万变不离其宗。

谢墨摩挲她的掌心,往外走去:“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碧水阁,我在下灭国大盘棋,事后却被你摆了一道。既然你喜欢那等地方,我以后常陪你去也无妨。”

二人将里外两道门都落上锁,正说说笑笑走着,半途,迎面碰上一群扛锄拿刀的庄稼汉,似有意堵住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人妙言认识,是梅婶的丈夫,人称梅大爷。忽然,谢墨闪拦在她身前,一脸戒备的睥睨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梅大爷抓抓头发,上前拱手:“哎哟救命恩人,我能对你干什么,千万别误会,”命令身后的人把棍棒都放下,说起:“你们肯定不知,谢府惨遭灭门,南周失去了顶梁柱,天都塌了,现在南北战事焦急,波及到咱们荆州来了。司洲那边有人看中了荆州的位置,打到家门口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咱们襄阳郡。咱们集结起来,准备去衙署那暂服兵役,抵御外敌。我是想到,白日里兄弟你在虎口下救我逃生,好身手啊,不去投军可惜了,战况紧急,随我们去吧。”

谢府被灭了,妙言浑身一震,但旋即恢复如常,谢家唯一给她留下过美好的记忆的,便是谢墨,其余人……唯担心甄老夫人如何了。

妙言探出脑袋:“梅大叔,我夫君救了你?”

“是啊,就在今天早上,我们一起在打猎,我遭遇恶虎,斗不过,多亏聂兄弟搭把手,”梅大爷看出俩人作外出打扮,想到今天是团圆节,再看聂兄弟一脸不为所动,就劝:“聂妹子,我晓得这时候把聂兄弟叫出去为难你们了,听我婆娘说你们刚成婚,该过第一个中秋。但我们这的哪个人,不想跟家人过中秋呢?没办法啊,司洲的人真打过来了,保不住大家,何谈小家,妹子快劝劝聂兄弟。”

“不用问她,”谢墨声色冷硬,“聂某只是一介农夫,空有一身蛮力,打仗的事自然有官府,我不会去管的。”

这人他认识。是来拿鸡蛋与她妻子的梅婶的丈夫,是故在其遇险时,他才出手相救。

“嘿呀,这人,果然是外头来的人,一点都不关心荆州的死活!”“太冷血了吧,俺也有婆娘,还有孩子呢,越是为他们好,越不能这个时候耽于感情啊。”“打老虎?吹的吧,我看这人胆小如鼠……”

梅大爷是来有求于恩人的,弄巧成拙,怪不好意思,纵然谢墨不应,他也不好抹黑别人,当即转身对乡亲们道:“算了,我们快去衙署报道吧!聂兄弟是新婚,他俩相依为命,大家担待些,都随我走吧。”

“墨表哥……”

“不是要去碧水阁吗?走吧。”谢墨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