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水媚
屋中少了人,变得清净起来。赵璟靠坐在窗边,见汪德海一直站着看他们吃饭,让他坐下来一道用饭。
汪德海忙道:“小人不敢,内臣回宫后再吃也无妨。”
宫中规矩森严,不同品阶对应不同用度,如汪德海做上皇帝贴身内臣的黄门内侍,吃食上虽比一般宦官好很多,但御膳房每日供给宫人饭菜的时间是固定的。除非你是主子,才可以随时传膳,否则过了点,好饭菜便没了。
所以汪德海说的回宫吃,就是给自己随意下碗面打发。
赵璟按着他坐下,拿了一碟藕粉火腿饺给他,“这又不是在宫里,你怕什么?”
“阿璟说的是。”李御将索饼推到他面前。
赵璟忽道:“我也要!”
桌上放了两碗索饼,一碗是李御正在吃的那碗,另一碗则放在汪德海面前。汪德海看自己那碗没动过,便将它抬起:“内臣吃饺子便好,这碗给圣上用。”
“不用。”赵璟侧头望向她,“我就只是想吃几口尝尝,御姐姐你能分我些吗?”
“可这碗我都用过了。”李御无奈,他真是回到了小时候,像以前一样她吃什么,总要凑过来尝尝。
“我不在意这个。”他把碗推到李御那里,让她分一些给他。
李御不好拒绝,才将碗中索饼分出去一半给他,他不久就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要让他们再送上来一碗吗?”
赵璟摇头,将筷子伸向别的吃食上。待他们从樊楼出来,沿街店铺都挂上灯笼,汴河的游船也多了起来,丝竹之声若有若无地传到岸上。
他走到李御身旁,问:“你跟我回去吗?”
作者:索饼:面条
第16章
“不了,我过两日得空就去找你。”
李衡今晚是由陆怀送回府的,老太君见到他来,必然会让撮合陆怀和她见一面,说说两家的打算。
她还不知道陆怀心底是怎么看待这事的,李御今晚自见过陆怀后,心里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陆怀此人不适合做她的夫君,她生不出和他亲近的感觉,她与他吃饭打马球做个朋友还好,可若是让她同他生儿育女、抵足而眠,她真是无法做到。
眼缘这种事情,真的很重要。
有些人她看一眼就心生亲近之感,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可有些人相处不到一瞬,自己就知道没法和她一直处着,只能敬而远之。
她不是说陆怀这人不好,而是李御无法接受让他成为自己的夫君,她得找时间和陆怀说清楚,免得以后耽误他。
赵璟也猜到李御要去见陆怀,他忍不住哼一声:“你以前说过会在宫里一直陪着我的,骗子!”
“大骗子!”
“看着我是小孩好糊弄,就总骗我!”
李御听后,有些愧疚地摸摸他的头,“等我处理完那件事,就会进宫找你。”
“我说话算话!”她伸出小拇指与赵璟拉勾,保证道:“骗你我变成小狗!”
他笑出声来,向她张开两臂:“御姐姐,要抱抱!”
现在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路人,而慕名到樊楼的客人又多,李御见有人在偷看他们,她清咳一声,提醒他:“阿璟,你现在十九了。”
他才不在意这个,只问她:“你就说你抱不抱?不抱我就赖着你不回去!”
反正他这些日子都不用去听柳禹讲课,有的是时间和她磨。
李御对他一向是无可奈何,她认命地走到他跟头,伸出纤软的手臂抱了他一会儿。
虽是一触即离,但赵璟已经分外满足。
他登上马车离开后,嘴角一直是上扬的。
汪德海就发现,也只有昭宁长公主才能轻轻松松薅顺赵璟的毛,她就只是简简单单抱一下他而已,他就听话地乖乖回去了。
若是换个人来劝,比如说他自己,汪德海怕是嘴皮子说得都磨破了,赵璟也不一定跟他回去,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些!
说到底,还是赵璟这人太缺爱了。
皇家亲缘寡薄,赵璟被认回宫后,江皇后已逝,先皇又不喜他的性子。这与赵璟先前在李府时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宠爱的境遇,简直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也无怪赵璟单被人抱一抱,就十分开心。
他见赵璟一直掀着车帘往外看,待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后,才恋恋不舍地将帘子放下。
汪德海道:“陛下,长公主过几日必会进宫看您的。”
赵璟低声嗯了一声,便闭上双眸背靠在车上休憩。
*
李御才回到府上,管家就侯在门外等她。
“姑娘,老太太让您去一趟栖竹堂。”
不用他多说,李御也知道老太君是想同她说陆怀的事,阿衡是由他送回府上的,她老人家必然在接阿衡时,顺带邀他进门喝过茶了。
她走到栖竹堂,廊下的丫鬟见到她来,忙向老太君报信。
如今天气渐暖,李御内室取暖的炉子早就撤了,可老太君畏寒,屋里依然还置着六个取暖的炉子。
她随手将大红披风解了,让丫鬟挂到红木架上,慢慢踱步到老太太床前,伸手给她捏背:“祖母您还没歇息呢?”
老太君放下手里的针线,慈和地问她:“你今日见到小陆了?”
李御点头,“我带阿璟去樊楼用饭时见到他的。”
“你觉得他如何?”老太君今日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李衡在酒楼醉得不省人事后,是陆怀亲自送他归府。
她傍晚与他交谈时,觉得陆怀说话温和、从容有礼,模样长得还俊朗,是个不错的世家公子。
最主要的还有他是陆家幼子,往后不必承担族中重任,李御嫁到他府上,日子不会过得太辛劳。
老太君为李御择婿的标准向来很简单,一是家世清贵,二是模样俊秀,三不是家中长子。
李御自个清楚现在还不到表态的时候,便只模糊地说了句人还行。
老太君唇角一抿,“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我和小陆说好了,明日承晖园有场杂剧,我包下园子请他一起去看,到时你将阿衡也唤上……”
不用多说,李御也知道她家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到自己终归是要与陆怀见上一面,还不如早见早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老太君今晚处理好这事,脸色难掩喜色,她甚至都想到李御和陆怀成亲后,该给孩子取什么小名,裁多少件衣裳。
李御倒是没想到她老人家会想那么远,她轻拍老太君的手,让她今夜早些休息,翌日会与她一起去承晖园。
老太君轻笑着应了一声,随手将针线收到绣盒放好,让琉荷服侍她歇息。
回梨月轩的路上,李御特意吩咐小厮明日早早地去文华堂唤李衡起床,免得他明日睡过头,挨祖母训斥。
……
第二日一早,李衡便打着哈欠来到她院中,过来问:“长姐,你为何让人那么早唤我起来?”
她将翠镂雕灵芝簪插到发上,照着妆镜看到自己带正后,侧头回他:“祖母在承晖园包了场戏,让我们和陆家公子陪她一起看。”
他昨夜随陆怀饮了一席酒,对他映象尚可。
李衡挑眉:“祖母让我过去,不过是陪你们凑个数。”老太太打得什么算盘,他也清楚,不就是变相的相亲么!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一袭素得不行的白锦绣云纹罗裙,忍不住说:“长姐,你这穿的也太淡了。”
这可一点不像是要去相亲的模样。
李御敲他的头,“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他捂头说:“我错了,长姐穿什么都好看!”
“你呀!说话总没阿璟讨我喜欢!”李御说起赵璟,唇边都带着笑。她今日没时间进宫陪他,他定然偷偷在生着她的闷气。
等她得空,她得去城南瓦舍寻几套好看的傀儡小兽送给他作补偿。
李御关好妆匣,从墩上起身。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与祖母一同坐马车去承晖园了。”
“嗯。”
*
两姐弟去到门外,发现老太君早已坐在轿中。她掀开帘子,目光扫到李御身上,得亏她这孙女儿长得好,一身白衣素裙也称得她华容婀娜,明丽动人。
“来了就上轿,承晖园的戏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场了!”
李御选择进了老太君轿中,跟她坐在一起,李衡则乘了一辆双辕马车。
车夫算计着时辰,随手一挥手里的马鞭,喝黑马前行。
承晖园班主早就做了准备,他一见李府的马车驶到园门,便让小厮将马牵到后院,亲自引着一行人去到清音阁。
陆怀到的较早,他穿着一身黑衣箭袖长袍,整个人冷峻又挺拔。
他朝老太君走过来,主动向她问好,还唤了李御一声妹妹。
昨日李衡醉时,没记得陆怀这样唤过她,今日乍然听到,忽觉有些不适,觉得这也太亲近了些。
老太君拉两姐弟坐在刻竹交椅上,吩咐班主开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开唱,声音敞亮又动人。
主角是承晖园里最红的新人曾垵,他男生女像,气质偏柔弱清秀,一首《岐山枫叶红》火遍汴京,不少人来到这儿都是冲他来的。
而岐山那首曲子是讲戍边将士与他未婚妻由家人介绍后,由相敬如宾到如胶似漆的故事。老太太为撮合李御陆怀,特意点了这首杂剧,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曾垵扮作小娘子,得知夫君要上战场,在台上抹泪问:“言郎何时归家?”
言三郎唱答:“来年岐山枫叶红,吾定归家!”
李御看得毫无波动,陆怀的随从王秉怀走到他耳旁低语几句,他霎时脸色一变,走到老太君跟前请罪:“老太君,我今日有件急事得处理,先告辞了!”
台上的言三郎正在唱告辞,与他新婚不久的娘子告别。
老太君正看在兴头上,听他这么一说,看杂剧的兴致顿时就降了,她摆手道:“你既有急事,就去处理,老身不怪你!”
李衡站起来问:“需要我帮忙吗?”
陆怀摇头,“我去处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