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读读
钱娇娘眸光更冷,“侯爷既然觉得好,还来问我作甚?是要我恭喜侯爷?”
“你恭喜我作甚?”
这人是不是越发怪了。钱娇娘皮笑肉不笑,“恭喜侯爷喜得美妾啊,这一下子还两个,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不对,那还有一船的美妾,可是比神仙还神仙了。
邢慕铮注视于她,缓缓道:“我不要她们。”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哪。钱娇娘笑容不变。
“你瞅瞅这俩合适王勇和阿大么?”恰逢路上颠簸一下,邢慕铮摇晃两下,故意往钱娇娘身上压了压。
钱娇娘有瞬间怔愣,他压过来竟没躲。
等回了神钱娇娘才挪屁股往旁边去,“……你要把二萝给别人?”
邢慕铮还往她身边挤,独眼狗似是感到威胁叫了一声,邢慕铮给了大姐一眼,大姐缩了脖子。邢慕铮像是不想让外头人听见,偏头在钱娇娘耳边说道:“王勇阿大原都是我的护卫,随我出生入死,两人又都是个做天和尚撞天钟的,至今还没成个家。清泉他情况特殊,暂且不论,你瞅瞅这二人可是与王勇阿大合得来?”
钱娇娘移了移脑袋,面无表情地一下下摸着大姐道:“我不知道。”
邢慕铮又推她,“那你注意着些,这种事儿我不好出面,你操点心。还有我先送回去的那些女子,回头你都看看,跟着我回玉州的多数是在战场上受过伤的,缺胳膊断腿的不少,彭时你也见过,他们多数都没成家。咱们这趟还能收些别人送的美人,你瞧瞧该怎么办,叫他们都看对眼了。”
钱娇娘道:“你别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邢慕铮像故意跟她唱反调似的,“推你怎么了,”他又轻轻推她一下,“不知怎么办就想,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
“我不管,”钱娇娘瞪他一眼,也将他推一下,“那么多美人侯爷舍得都送人了?不给自己留几个?”
邢慕铮轻笑,“我要那么多人做甚,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钱娇娘不想邢慕铮心里头原来有个妇人,况且还叫他求之不得。她幸灾乐祸地脱口而出:“谁?”
邢慕铮直视于她,沉默不语。
外头马车咯噔咯噔,偶尔还能听见笑声,钱娇娘却被邢慕铮盯了半晌笑不出来,她捂唇打了个呵欠,“侯爷不愿说便罢了,我困了,睡一会儿。”
说罢钱娇娘又闭了眼,只是眼珠子还不时转着。独眼狗一只眼还警惕地盯着邢慕铮。
邢慕铮盯着面前装睡的娇颜,目光落在她柔嫩的红唇上,黑色的眸子愈发幽黯,喉中干渴难忍。半晌,他喉结滚动,舔舔干涩的唇瓣,倾身上前狠狠含住了她的双唇。钱娇娘心猛地一跳陡然睁眼,要推他却被他抵到角落。
邢慕铮捏着钱娇娘的下巴,饥渴地亲她,像是要将她一口吞进腹中似的。独眼狗被邢慕铮扫下了膝盖,在马车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就开始对着邢慕铮狂叫。邢慕铮哪里还有功夫理这畜牲,他多日没尝到钱娇娘的滋味,又常研习甄昊寻来的书册画册,火气早就在体内翻腾。一挨上钱娇娘,心思就更煞不住了。厚实的大舌强势探进她的口中肆意搅弄,拿舌头磨她的两颗小虎牙,狠狠舔舐她口中的蜜津。
小狗一直狂叫,外头人发觉不对劲了,竖耳倾听,却除了小狗叫什么也听不见。王勇和李清泉都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阿大却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只当没听见。
只是邢平淳骑着他的蚂蚁跑回来,扬声问道:“娘,大姐怎么一直叫唤?”
马车内钱娇娘还被发疯似的邢慕铮压着亲,邢平淳又问一遍,邢慕铮才稍稍放开了她,捂了她的嘴,张口道:“它叫着玩,你莫管闲事。”
外头众人默默,谁家的狗叫着玩儿叫这般凶。只是邢平淳真信了,哦了一声又挥着马鞭跑走了。
邢慕铮低头,钱娇娘的胸脯气得一起一伏,恼火的眼眸晶亮无比,邢慕铮却笑了。钱娇娘一看他笑更生气,抓了他的手就狠狠地咬。邢慕铮不抽不躲,由着她咬。钱娇娘可不跟他客气,拿了吃奶的力气咬他。那虎牙咬的地方都已渗了血,邢慕铮还面不改色,凝视她道:“给你咬了,你可让我亲?”
钱娇娘一僵,用力扔开他的手。邢慕铮压根不看伤处,伸手扶了她的脸,偏头狠吮在她的脖子上。钱娇娘脖子刺痛,用力打他,他也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退开,放开她猛地推开车门,跳下了还在行驶的马车。
钱娇娘按着脖子瞪着来回摆动的两扇门,冷风吹进来,还不能叫她脸上的热潮退去。
大姐在底下蹭她,钱娇娘将它抱起来,点它的额头,“我都被欺负成这样儿了,还不知道咬他,就是被欺负的命!”
独眼小狗呜咽两声,舔了舔她的手,埋进她的怀里。
***
那日后,钱娇娘真个儿对王勇阿大的事儿上了心。主子虽混账,但这二人还是不错的,品格端正又忠心耿耿,会武功能护人,跟着邢慕铮过来的,身上大概有些家底。王勇还算是丑儿的半个师傅。
于是钱娇娘找了时机与王勇阿大二人说话,“你们大帅眼睛长在头顶上,烟萝雨萝那样仙子似的人儿,他还不满意,要打发了走,我看她俩无处可去也是可怜,你们可是中意两位姑娘,若是中意,你们便将她们娶回去成个家,如何?”
王勇与阿大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大帅原是要收二萝为妾的,不想那么漂亮的花魁竟也不要。莫非大帅现下是只钟情夫人一人了?
“这……二位姑娘自是漂亮,但她们是花魁出身,多少公子哥求着纳她们入门,她们当是看不上咱这糙汉子。”阿大摸摸脑袋。
钱娇娘道:“那些公子哥全是些绣花枕头,不中用的,你们哪里比他们差,手里有粮,胸中有义,都是好男儿,只是莫要看不起妇人,娶了妻便对妻好,便是天仙也对你们死心塌地。”
兄弟俩被夸红了脸,在夫人眼里,他们竟有这般好么?
看模样二人还是有点想法的,钱娇娘继续道:“你们若是有意,就去对姑娘家示好,万不可强迫人。”
阿大拍拍胸脯,笑嘻嘻道:“夫人放心,我从不欺负妇人。”
钱娇娘笑道:“这点不像你大帅,很好。”
阿大一听,连忙左顾右盼。幸好邢慕铮不在旁边,否则他大概活不到讨媳妇儿那天了。
提起这男女之情,王勇竟也有些扭捏,他看着钱娇娘欲言又止,钱娇娘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王勇脸更红了,他道:“夫人,我、我有个、有个中意的人。”
“谁?”
王勇又支吾不言了,钱娇娘道:“别婆婆妈妈,快说来。”
“是、是清雅姑娘!”王勇可算鼓起勇气说了。
“清雅?”钱娇娘吃了一惊,“你中意清雅?”
王勇重重点了点头,想了半天,说了一句,“清雅姑娘好。”
“这……”钱娇娘有点意外,她没想到王勇不声不响的就喜欢上清雅了。“清雅虽是我屋里的人,但这事儿还是必须经她自己的同意,你既说了,我便帮你去问问。”
王勇立刻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那先谢过夫人!”
“先别谢我,这事儿成与不成我还不知道,等她点头了,你再谢我不迟。”
王勇咧了牙嘿嘿笑,“成不成,都谢夫人操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当夜一行人在驿站住下,清雅拿融雪膏替娇娘敷她的脖子,被邢慕铮吮的印子过了一日了还没消,钱娇娘看着铜镜里的红点就牙痒痒。拜他所赐,她这两日总要穿竖领遮着。钱娇娘只觉自己咬他那一口还是咬浅了,不解气。
清雅食指滑过她的脖子,这印子她可是熟悉得很,不好意思当面与娇娘说。
烟萝雨萝又过来请安,她们每日都过来,毕恭毕敬的。钱娇娘把邢慕铮不逼迫她们为妾的好消息告诉了她们,原以为她们会开心,谁知姐妹俩都错愕无比,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
烟萝白着娇颜道:“夫人,可是奴家与妹妹做错了什么,叫侯爷不高兴了,侯爷才不要我们?”
“没那回事,”钱娇娘摆摆手,斩钉截铁道,“是侯爷他自个儿眼瞎了,看不见你们两个大美人。不过你们倘若无处可去,仍可与我们一路,我们这队伍里,有好些个能干的男儿,他们都还未娶妻,虽不至于荣华富贵,但家底还是厚的,你们若是与他们看对眼了,嫁过去就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好的很。”
“那是万万不能的。”雨萝大声道。
钱娇娘诧异看向气愤的美人儿。烟萝忙按住妹妹,与钱娇娘连连道歉,“夫人莫怪,我妹妹她不懂事,还望夫人莫跟她一般见识。”
清雅冷笑道:“怎地,宁做豪门妾,不为平民妻?你们仗着自己貌美,就想夺了侯爷宠爱?还是在勾栏里待久了,被恩客捧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你们以为高门大院里的妾是那么好当的,说好听点是妾,其实还是个奴才。美貌能有几时?不出几年便是昨日黄花!”
烟萝雨萝都被说得脸阵红阵白,烟萝跪了下来,拉着还犟着的妹妹一齐跪,她凄凄说道:“奴家断不敢想其他,只是我姐妹二人一生飘零,不过是想找个安稳之处安分过日子罢。侯爷要了我们姐妹俩,是我们的福分,侯爷若是看不上我们,那是我们没福!”烟萝泪眼涟涟,看上去好不可怜,“夫人仁慈,还为我姐妹寻后路,奴家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侯爷乃人中龙凤,奴家与妹妹都仰慕侯爷,听了侯爷不要我们,我们一时伤心,不知该如何是好罢了。”
钱娇娘叫二人起来,“你们从那地方出来,怎地还有这些想法?男人家但凡有心思纳妾,就绝不是个好归宿。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己,实在没法子只能当妾了,侯府自是好的,只是现下你们能有更好的,这才是你们福气真正到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若你们执意要留在侯府,便只能为奴为婢。”
二萝颓然走了,清雅道:“你何必如此好声好气苦口婆心,我看她们未必听你的劝。”
钱娇娘起身拿绣篮,“都是可怜人,花一般的姑娘家,能帮便帮罢。若真是想不通,我也没法子。”钱娇娘拿了绣品出来,又翻针线,“对了,我还有一件好事与你讲。”
“什么好事?”清雅好奇问。
钱娇娘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对她暧昧笑笑。清雅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什么好事,你快说呀。”
“这好事呀……”钱娇娘拉长声调,“我可要先给你道个喜。”
“道喜?道什么喜?”清雅越听越糊涂。
钱娇娘嘻嘻笑,清雅急得催促她,她才说道:“我今儿不是找王勇阿大聊这事儿,谁知王勇竟还看不上这对姐妹花,他说他另有心上人。”
“谁?”清雅也爱听这些新鲜事儿。
钱娇娘抿嘴一笑,“你。”
“啊?”清雅反应过来,红了个大花脸,“你、你别胡说。”她虽嫁过人,总归还是个年轻姑娘家,脸皮薄,一听有男子对她有意就臊得慌。
“我可没胡说,这是他亲口与我说的,阿大也听见了,他能作证。”钱娇娘走到清雅身边,亲热地捏捏她的肩膀,“如何,王勇我看着是很不错的,咱们也算对他知根知底了,不如将就将就,让我做个好媒?”
“你别与我开玩笑了。”清雅低着头轻轻推开钱娇娘,转身轻声道,“我嫁过人的。”
“但你不是说是回不去了么,他们也当你死了,你还何必念着旧情?”钱娇娘来到她面前,“王勇挺踏实的,跟着邢慕铮也绝饿不着你,虽然不能像你原来大富大贵,但平平淡淡才是真,你听姐一句。”
清雅没有反驳钱娇娘的话,包括那句大富大贵。钱娇娘看得出来,清雅的心有些乱了。
清雅走了两步,坐在床边,她低头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楂与红娟送来洗脸与洗脚的热水,钱娇娘洗了把脸,问邢平淳睡着了没有。冬生笑道:“睡下了,一沾床就睡了。碎儿与冬生守着少爷哩。”
钱娇娘点点头,将自己洗过的热水倒进洗脚盆里,扭头叫清雅洗脸,红绢倒了一盆新的热水给清雅洗了,又将两个洗脚盆倒满热水,钱娇娘道:“多谢,你们自己洗洗睡罢。”
“奴婢们还不困,奴婢就在外头,夫人若是洗完了,叫唤奴婢一声便成。”山楂说罢,行了一礼就与红绢出去了。
钱娇娘与清雅坐在椅上,默默地洗脚。
清雅心不在焉地洗着脚,平日里总嫌烫的今日也不嫌了,钱娇娘看她越发消沉,唉了一声说道:“我又不是逼你,你若不想,天王老子也能不嫁。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清雅抬头,“你担心我作甚?”
钱娇娘直视于她,“你也知道我是自身难保,这趟去了永安,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抗旨不遵的名头往我脑袋上一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若到了那时候,你可怎么办?”
清雅道:“你遵从了,还听旨嫁人了,是侯爷抗旨。”
钱娇娘苦笑一声,“这话儿都是大老爷们说的,我为邢家妇这么些年,能对天发誓没做过一点对不起邢家,对不起邢慕铮的事,可是人就能求一道圣旨,诬我不守妇道。谁会听我一句话?如今邢慕铮又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偏要拖着这事儿。若是皇帝老爷发了脾气,邢慕铮是大将军大侯爷,往后若还有战事,他定有大用处。而我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农家女,你说皇帝老爷最后会把这事儿怪在谁头上?到头来再给我安上一道狐媚什么的罪名,我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清雅沉默了,钱娇娘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邢慕铮如今看重丑儿,我反而不太担心他,倒是你,”钱娇娘弯腰过去,拉了清雅的手,“你我虽认识的时日不长,但我真觉你我二人投缘,我也将你当妹妹看待,我就怕我出了意外,你又孤身一人。你是深闺里出来的,虽冰雪聪明,但也娇弱,若是能有个人照顾你,那就再好不过了。你……考虑考虑?”
清雅反握钱娇娘有些粗糙的手,久久长叹一声,与钱娇娘道:“你自己心里那么苦,却还总想着别人。”
钱娇娘轻笑,“我有什么苦的,哪个农家出来的女娃能当上侯府夫人,现在还天天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便是时日短了些,也算是得意过了。”
清雅也笑了,“对,你是富贵命,不会有事的。”
清雅说完,低头沉思须臾,半晌,她抬眸道:“我听你的话,会好好考虑。”
钱娇娘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听见琴音幽幽传来。清雅听了一会,“有人在弹奏凤凰劫。”
凤凰劫是前朝大学问家于向学所作之曲。相传于向学年轻时是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妻子原为相国之女,二人寺庙偶然相遇,互相一见钟情,只是相国嫌其贫寒,不愿将女儿许配给他。于向学心灰意冷之际作了此曲,此曲委婉凄美,听者闻之落泪。后来相国听人弹奏此曲,被他真情打动,才将女儿嫁给了他。
如今在驿站弹奏凤凰劫的,却是伤心难过的雨萝。
话说姐妹二人回了屋子,雨萝倒头便哭,烟萝劝解未果,想想也觉她姐妹二人如浮萍飘泊,不知将来如何,因此也坐在床边暗自垂泪。雨萝哭了一场,怪起姐姐来,“姐姐天天嘱咐我事事小心谨慎,不要抢夫人风头,可是得来的又是什么结果?侯爷在甄府收了我俩,分明对我俩有意,怎会突然又看不上我俩了?但凡相貌身段才学,我俩都比夫人强了百倍!我就不信侯爷视我等于无物,天天守着他那妻子。分明是这妒妇想了法子要赶我们走,还说什么是侯爷看不上,真是天大的笑话!”雨萝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嬷嬷说她姐妹二人连去宫里当娘娘都当得,怎会配不上定西侯?这世上又怎会有男子不爱她姐妹俩,说来说去,都是妒妇惹的祸!
“你快别说了!”烟萝赶忙着急打断妹妹,“这周围都是侯府之人,若是让人听了去,我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