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三嫁 第57章

作者:读读 标签: 古代言情

  “咱们这明琥花魁都被人玩弄如草屐了,我怕谁听了去!”雨萝越想越伤心,又扑在床上大哭,忽而她猛地起身,“不成,我要去找侯爷问个究竟!”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雨萝向来眼高于顶,明琥的公子哥她都瞧不上,就连甄昊她也觉得不好,但是邢慕铮昨日那一曲问天,彻底令她折服。雨萝终于认为有男儿能配得上她,岂料侯夫人是个小肚鸡肠!

  烟萝连忙拉住雨萝,“夫人既是说了,那定也是侯爷的意思,你又何苦跑去多此一问?便是侯爷对我们有意,他也断不能打自己正妻的脸,就像清雅姑娘所说,妾只是奴!”

  雨萝大受打击,她讷讷站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而后幽幽走到琴前坐下,眼中带泪弹起凤凰劫。

  琴声凄凉飘出门去,清雅一听就知谁人在弹,钱娇娘笑笑,擦了脚说由着她去。

  只是虽说由了雨萝感天动地,但她不睡觉好似别人也不睡觉般,这琴一遍遍地弹得没完没了了。钱娇娘倒在床上将被蒙了脸,还能听见那不绝于耳的声音。钱娇娘皱眉猛地坐了起来,停了一停,用力拍了被子又愤愤躺下。

  真是愁人,早知如此,她就该明儿早上再讲,她在马车上随她哭啊吵啊弹琴跳舞都与她无相干!这声儿一直吵,她既便睡着了也没个好梦。

  钱娇娘在被窝里捂了耳朵,还能听见魔音穿耳。只是再过一会儿,琴声停了。

  阿弥陀佛,这姑娘可算是弹累了。钱娇娘呼了一口气,翻身闭眼睡觉。

  她殊不知是邢慕铮派了人去敲二萝的门,直言她们这般吵闹会扰夫人睡眠,命令不要再弹,这才止住了琴音。

  只是可怜雨萝一颗倾诉衷肠的心碎成了渣,雨萝只恨邢慕铮是武夫不知她心意,独自垂泪到天明。

  ***

  这事儿搅皱了一池水,阿大对雨萝示好,雨萝置之不理,看邢慕铮的眼神越发哀怨。王勇路过州府里时,买了一枝金钗托钱娇娘送给清雅,清雅思量了几日,还是退还了王勇的金钗。钱娇娘并未多说什么,她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她没料到的是烟萝。

  烟萝独自一人来了钱娇娘面前,直言自己不再肖想妾室之位,也无处安身,请钱娇娘收她为婢。钱娇娘原以为她是个聪明人,不想竟会弃自由之身不顾,反而甘愿为奴。

  清雅怀疑她是以退为进,还是想被邢慕铮收了去。

  钱娇娘不知烟萝想些什么,便随了她去。只是她身边原就有清雅和四婢,又多了个烟萝,这天天的哪里有那么多事儿可做。钱娇娘不养闲人,烟萝也聪明,什么事儿都主动做,端茶倒水服侍更衣,就连送洗澡水这事儿她也干。只是她原就是当花魁养着的,一双手比钱娇娘还嫩,就没碰过比琴还重的东西。提一桶水能洒半桶,钱娇娘看她没做过粗活,也不忍心,便叫她教她音律。这算是烟萝专长了,她不敢怠慢,回头就细细写了一份章程,上面井井有条地写了一个全不通音律之人如何一步步将音律学会,她耐心地讲解给钱娇娘听,就连旁听的挑剔的清雅,也挑不出错。

  于是钱娇娘又要习字,又要练音,落脚了要刺绣,偶尔天气放晴了,还要被邢慕铮拉出去骑马,可是忙极了。好似眨眼间就要到永安。

  永安来了一匹快马,送来杭相的书信。原来杭致得知邢慕铮明日午时便能到了永安,特请休浴一日,在洒泪亭相迎接风。

  杭相盛情自不能相负,邢慕铮交待翌日早半个时辰出发,务必在午时抵达洒泪亭。

  自李毅护送以来,一路平安无人胆敢行刺。李毅虽非邢慕铮旧部,但也是个坦荡汉子,思及明日到了永安就要分别不免感伤,阿大买来好酒,与惠州军痛饮了一番。隔日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届时天寒露冻,天还黑沉未开,邢平淳还未睡醒,也不骑马了,倒在钱娇娘怀里睡觉。独眼狗被占了位置,缩在钱娇娘脚下。清雅也受不住,坐在她身边,脑袋一啄一啄的。

  天地还安静着,队伍也比平日里安静,仿佛只有马蹄踏路与车轮辗泥的声音。钱娇娘稍稍撩开厚重的窗帘,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外面黑麻麻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钱娇娘有些恍惚,好似很久没有在这乌糟糟的天下赶路了,又好像昨天才抱着丑儿走在路上感受这刺骨的寒风。

  一路走着天渐渐亮了,只是雾气还未散去,隐隐香火气飘进鼻息,钱娇娘看向不远处半隐在雾中的大山。那应当就是清雅所说的雾灵山,上山的寺庙是燮朝开国皇帝重建,后老百姓听说那里头的佛祖挺灵的,香火愈发地旺,如今成了燮朝第一刹,就连永安城的皇亲国戚都常到此处来烧香拜佛。这么大老远就能闻到香火味,可见其香火鼎盛。钱娇娘眯眼眺望,她也想去拜一拜。若是灵验,她愿拿全部身家去还愿。

  离雾灵山渐近,雾气仍围绕山间,忽有丝竹之声悠扬飘来,宛如仙乐。钱娇娘精神一振,不知这大清早的怎会有乐传来,莫非山上有法事?只是这乐轻快悠扬,不似佛法圣乐。

  车队忽而缓慢,钱娇娘探出头去。只见山道中下来两行侍女,梳双环髻穿白色短袄粉红长裙,先有丝竹琵琶之乐婢开道,后有侍女沿道散花,一抬十二人大轿由鲜花点缀,缎幔彩绣,龙凤绕珠,外有层层轻纱飘舞,就好像从仙境里走出来的仙轿般。

  邢慕铮命人停止前进。那轿上处处有皇家影子,轿中人定是皇家女眷,而永安皇室中是这般张扬派头的,他只知晓一个。燮朝第五长公主,建安。

  建安公主是当今泰康帝最小的妹妹,是皇帝最宠爱的胞妹。同时也时送礼物给邢慕铮,导致冯语嫣因妒下药的那个公主。

  邢慕铮皱了皱眉,扭头看了身旁马车一眼,恰逢钱娇娘也在看他。邢慕铮张了张嘴,自觉要跟她说些什么,只是又不知说什么。邢平淳被吵醒了,他冒头冒脑地探出来,看清前头大呼一声,“哇,娘,好多仙女姐姐!”

  “那是女侍,不是仙女。”清雅也醒了,她自另一边撩了帘子。

  邢慕铮下了马,他并不让人上前,倘若建安公主的仪仗不停,他也不必去见礼。

  建安公主一行走出山中,往永安方向而去。只是待后边的侍卫全都走出来之后,整个队伍停了下来。不多时,有一面白无须的粉裙太监执须来到邢慕铮面前,躬身一礼,“小人斗胆,尊驾可是定西侯?”

  邢慕铮道:“正是,不知轿中是哪位贵人?”

  那太监忙下跪行礼,“定西侯爷万安,我主人建安公主才从寺庙祈福归来。”

  哇!公主!钱娇娘没想到这还没进皇城,就能看见一个公主的轿子。听说永安里遍地是皇子公主,果然不假。邢平淳也张大嘴夸张地看向钱娇娘,兴奋得很。

  清雅听清了名号,扯了扯唇。

  “原来是建安公主仪仗,邢某怠慢了,邢某这就携家眷去与公主见礼。”邢慕铮故作惊讶,叫钱娇娘下车,“夫人,前头是建安公主驾临,你与我一同拜见罢。”

  钱娇娘留独眼狗在车上,由着丫头扶着下了马车,其他马车上的也都下来,除了看守的留在原处,其余人等皆随邢慕铮上前。

  清雅偷偷与她道:“你小心着点。”

  钱娇娘不解看她。

  清雅一看就知道她压根儿就忘记了,“这个建安公主就是让冯语嫣害怕下药的公主。”

  钱娇娘这才恍然,她是真忘了,只记得冯语嫣说什么公主。原来就是她。钱娇娘眼珠一转,倘若是这位公主,那今儿这场偶遇……不会这般巧罢?但这也太早了些,真是这二人的缘分么?

  邢慕铮余光瞅向钱娇娘,稍慢一步,低声与她道:“要委屈你跪一跪。”

  跪很委屈么?钱娇娘一愣,她往时常常与人跪。

  邢慕铮到了那香气袭人的华轿外头,躬身道:“定西侯邢慕铮,见过建安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邢慕铮因是超品侯爵,见皇亲可不跪,但钱娇娘虽为侯夫人,全无品级,自要与其他人等一同跪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好一会儿,轿中才传来欣喜之声,“本宫道是谁人,不想竟是邢侯大人。”

  说罢,自层层帐幔中探出一只雪白圆润的嫩手,带了红宝石戒指与雕花金镯子,两个贴身女侍忙上前扶出,一个蓝裙太监匍匐在地,另一太监铺了红毯,建安公主缓缓自轿中出来,只见她梳飞天髻,凤啄珠的金头面,肌白胜雪,脸若银盆,容貌美丽,外头穿着纯白毛皮大氅,富贵无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建安公主踩着太监的背下了轿,镶金线的小羊皮靴落在红毯上,一旁女侍忙递上手炉。建安公主不接,双眸笑吟吟注视邢慕铮,柔声说道:“邢侯,本宫怎也料不到是你来了永安,你怎地也不与本宫说一声,本宫好为了你接风洗尘。”

  邢慕铮道:“邢某不才,不敢劳公主大驾。”

  “邢侯乃我燮朝忠君之将,为我大燮子民出生入死,本宫为邢侯接风,也是应该的。”

  钱娇娘与邢平淳清雅等人跪在坚硬冰冷的地面,还在等公主叫起。只是建安公主轻轻缓缓地说着话,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邢慕铮,好似已忘了还有其他人。

  邢慕铮谦逊推脱,建安公主又与他寒喧两句,就是没有叫起的意思,邢慕铮侧身以手示意,“公主殿下,此下跪二人,为邢某外子和犬子。”

  建安公主这才如梦初醒,“瞧我只顾着叙旧,竟忘了叫起了。侯夫人快快请起,小侯爷也快起来罢,地下凉,可别冷着膝盖了。”

  邢平淳扶着钱娇娘起身,清雅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撑着手起来。建安公主叫钱娇娘与邢平淳二人上前,她细细打量钱娇娘一番,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位想必就是邢侯新娶的冯氏妻罢?果然蕙质兰心。”

  钱娇娘垂眸顺目,连眼皮都不抬,一句话也不说。

  邢慕铮如今深刻领会了自作孽不可活,他耳根子动了动,道:“她是邢某之妻钱氏,邢某惟有一妻。”

  建安公主显然愣了一愣,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她笑容不变,“钱氏……便是邢侯的原配之妻么?邢侯怎地还未娶冯氏,难道孝期还未过?”

  “家中琐事,不提也罢。如今天寒地冻,公主千金之躯,还请快快回府,莫要着凉。”

  建安公主笑了,“邢侯既如此关心本宫,本宫听就是了。待邢侯安顿好了,本宫再请邢侯与夫人到公主府一聚。”

  建安公主重新上了轿,忽而又撩了帘子道:“那邢侯便跟在本宫身后?”

  邢慕铮道:“外子久闻雾灵山之名,今日尚早,邢某应了她陪她去山上走走。”

  钱娇娘顿时得到了公主良久的眼神,她不知邢慕铮竟这般无耻,拿她当挡箭牌。

  “邢侯与夫人如此恩爱,本宫好生羡慕,那末咱们便永安再见罢。”

  丝竹弦乐之声再起,女侍们洒着花瓣,十二人抬华轿平缓地朝前走了。邢平淳看了半晌,认真地问了钱娇娘一个问题,“娘,那些侍女姐姐的花够他们洒回家么?”

  钱娇娘原还想着事,听了扑哧一笑,“公主家的花瓣多着呢,不劳你操这个心!”

  邢慕铮不着痕迹地瞅向钱娇娘,瞧她没什么异样,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他问:“既然来了,可是要去山上玩一玩?雾灵寺就在半山腰。”

  钱娇娘道:“不敢劳烦侯爷。”

  钱娇娘默默回了车上,清雅看天阴沉沉,风也愈发地刮得大了,她拢拢钱娇娘给她的披风,问她可是要个手炉。钱娇娘搓搓手,虽是冷的但说不用,但她随即添了句,“你若觉得冷,便让人烧点炭来。”

  若是往时,清雅早就觉得自己冷得受不了了,但如今她似乎也能得过且过。她摇头上了车,“我也不用。”

  二人坐下后,邢平淳也跟着上来了,猴子一般缩进钱娇娘的怀里。方才下去他没罩披风,这会儿被冷风一吹,冷得直打颤。钱娇娘拿了方才盖在他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用力搓了搓他的背。

  只是钱娇娘总觉着少了点什么,邢平淳突然问道:“娘,大姐呢?”

  钱娇娘重重一拍邢平淳后背,可不是么,她的狗呢!

  钱娇娘左看右看,邢平淳又趴着往座位底下看,就是没见那只瘸腿的小狗。钱娇娘连忙跳下车子左右张望,也都没看见那小狗踪影。问车夫等人,全都说没看见。

  “你们快帮我找找。”这天寒地冻的,大姐跑哪里去了?钱娇娘真急了。

  钱娇娘带着慌张跳下马车早已入了邢慕铮的眼帘,他大手一挥,让阿大带人都去找狗,还让王勇将烈雷放了出来,去找它的“宿敌”。大伙都知道要找一只瞎眼的小狗,只是方圆几里的大道上别说瞎眼的狗,就连一只狗都没看见。如此看来,那狗定是偷偷钻出马车,往山里跑去了。这雾灵山虽不是巨峰奇山,但也是一座大山,人迹虽多,却仍树木茂密,花草繁多。烈雷即便飞在上空也难以看清底下,那狗又太小,缩来只有一小团,若藏于树洞压根就看不见。

  钱娇娘也同在找小狗的队伍中,天公不作美,呼呼地刮了大风,眼看乌云越遮越多,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大姐,大姐——”邢平淳大声叫唤,清脆的童声在山林中回荡,又被呜呜作响的风声吹散了去。

  “找着了!”一侍卫大叫道。

  钱娇娘悬着的心猛地一松,她忙提着裙子踩进灌木丛生的草堆里,阿大忙拿剑砍掉她身边阻碍。只是还没到那处,就看见那侍卫抓了一只硕大白兔出来,“哎呀,是只兔子!”

  众人大笑。

  “哈哈哈,也好,留着晚上打牙祭!”阿大笑道。

  钱娇娘勉强勾了勾唇,失望转身,继续四处找寻小狗身影。

  不知不觉已寻到了半山腰,还未发现独眼狗踪迹。半山腰上有两条岔路,一条路已经被人踏出来了,浓郁的香火气自丛林深处传来,显然雾灵寺就在那里头。另一条路显然人迹稀少,看来来朝佛的人少有登山者。只到雾灵寺便打道回府了。

  邢慕铮命一队人往雾灵寺去寻,叫他们顺便问问那里头的和尚,是否捡到一只瞎眼小狗。

  天黑沉沉地就像马上黑夜将至,大风刮得人脸上刺疼。李清泉左右砍着荆棘杂草,向邢慕铮道:“爷,咱们这上来多时了,若再不走,恐怕午时不能到永安!”

  李毅犹豫道:“侯爷,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他虽未直言,也是劝走的意思。

  邢慕铮看向不远处的钱娇娘,钱娇娘似乎也听见了他们的话,转回头与他对视。

  那眼里无波无澜,邢慕铮与她对视良久,沉声道:“找着了狗再走。”说罢他长腿跨进丛林中,四下张望。

  李清泉与李毅互视一眼。李清泉心中唉唉作叹,这李毅是杭相派来的,不说心腹,也定是他的人。倘若杭相从李毅口中得知大帅为了替夫人寻一只破狗耽误了行程,以至让他在这大冷天在亭中久候,杭相心里会作何想?万一他以为大帅是故意的,那岂不是更难以澄清?李清泉听说,杭相虽有大才,但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人家如今对大帅示好,特意休浴只为迎接大帅,大帅可不能平白拂了人家一片盛情,好事成了坏事呀!

  天边划过一条凌厉闪电,烈雷在半空唳叫,“轰隆隆——!”震耳的雷声仿佛就在雾灵山上空,清雅吓了一大跳。

  “爷,马上要下雨了!”王勇这会儿也跑去劝邢慕铮,“不如我带人在山中找寻,您与夫人他们先行罢!”

  阿大也劝钱娇娘,“夫人,这天儿大雨下下来,女眷非都生病不可,不如您带丑儿与爷先走,找狗的事就交给……”

  阿大的话还没说完,天上就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快快快,快撑伞!”

  虽然寻狗的队伍有先见之明带了伞上来,但这雨实在太大了,就跟天漏了似的往底下倒,油伞仿佛就要被雨打破,地下很快聚成了小河流,裙角鞋儿马上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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