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止是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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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檀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如此招摇免不得要在御史言官那儿记上一笔。
次日早朝,议完要事,便有言官出列,参定北王殿下于大内言行无状,自巡兵归京以来也从未上朝议事,有懒庸之嫌。
人家参上一参,其实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完成月课,没指望能参出个什么惩戒。毕竟定北王殿下只要在京城,也没几日是言行有状目中有人的。
可新晋的岳丈大人不干了。
明亭远出列便怼道:“臣以为,王爷新婚燕尔,见王妃受伤心急维护也乃人之常情,何谈言行无状?
“且御史所举懒庸之嫌也是荒谬至极,文臣武将本是各司其职,王爷上阵杀敌之时,也没见参杨御史未曾为国效力,只会在朝堂上一张嘴叭叭叭地盯着人家家事有懒庸之嫌!”
昌国公白敬元也出列附和:“臣以为靖安侯所言极是,定北王若也称得上懒庸,那这朝堂之上怕也没有几个勤勉忠君之辈了,就算有,也定然不是只会盯着鸡毛蒜皮小事斤斤计较的杨御史之流!”
杨御史:“……”
成康帝:“……”
朝堂上静了瞬,竟也无人出面圆场。
因为事实就是,定北王殿下在宫中如此行径,确然目中无人了些。
可定北王殿下素来如此,宫宴都搅散了还怕这遭?何况昌国公和靖安侯说得也没错,新婚燕尔的,陛下都不介意,你还平白上奏寻人晦气,大可不必。
至于上朝议事,当年定北王殿下也不是没上过,可人一上来,要么沉默而立不发一言,要么就直接嘲讽太后,那还是别上的好。
半晌无人接话,銮殿寂静,最后成康帝不得不轻咳了两声,自个儿圆场道:“爱卿不必争执,定北王年纪轻,刚成家,这……爱妻心切也是有的。”
他顿了顿,总觉着自个儿这话说得奇怪,但说都说了,也就只好继续道:“且定北王一心为国,为大显立下的赫赫战功有目共睹,不上朝议事,也是经朕特许,无需苛责。”
说完,他望了眼右相。
右相会意,忙出列禀事,岔开话题,将这一遭轻轻翻过。
成康帝说起闲事没怎么思量,不知他这金口玉言的“爱妻心切”一出,自下朝起便往外传开了来。
近日朝中无甚要事,大臣们也很乐意八卦一番,回到自个儿府中,还不忘与自家夫人闲话。于是定北王殿下“爱妻心切”这一传闻,不过半天功夫,就传得满京勋贵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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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嫁女三朝回门,明亭远在朝堂怒驳杨御史的同时,江绪也刚好练完武回启安堂,预备陪明檀一道回靖安侯府。
江绪惯常一身黑,可明檀自个儿边梳着妆,还边从铜镜里拿眼瞧他,话里话外都在说,去岁在大相国寺,他穿的那身松青便服很是好看。
江绪:“那身衣服破了。”
“那夫君就没有其他不是黑色的衣裳了吗?”明檀就不信了,起身亲自翻了翻箱笼,找出身月白长衫在江绪身上比了比,“这身如何?阿檀瞧着好像不错。”
江绪不喜月白。
可没等他开口,明檀又期待地望向他道:“阿檀也有一身月白锦裙,今日回门,夫君与阿檀穿一样的颜色好不好?”
“……”江绪不甚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随你。”
于是夫妇二人就这么穿着身颜色一致的月白锦衣,带着福叔准备的几车归宁礼回靖安侯府了。
两人回府时,明亭远已然下朝,并将成康帝所说的“爱妻心切”无限发散了番,发散得那叫一个满面红光与有荣焉,裴氏听得将信将疑,总觉着自家侯爷所说的“爱妻心切”与迎亲那日见到的定北王殿下无甚关联。
王妃回门不算小事,虽未大肆操办,但靖安侯府将京中的同宗亲戚都请了一圈儿,操办了场家宴。
沈画与白敏敏自然也来了。
男人有男人的场合,女人也有女人的私房话,应付了番前来寒暄的三姑六婆,明檀又寻着空隙与沈画白敏敏一道回了照水院。
其实不过几日没回,照水院内陈设依旧,可明檀莫名觉着,在照水院十几年的闺阁时光已与她相距甚远,越往后,也会越来越远。
“怎么样怎么样?新婚这几日,殿下待你还算不错吧?我今儿同我爹一道过来便听说,你家殿下昨儿在宫里抱你,被杨御史参了一本,然后我爹和你爹在朝堂上就怼了那杨御史一通。总之听起来,你们家殿下好像很是心悦于你呢。”白敏敏兴奋问道。
明檀捧着脸,颇有几分娇羞地点了点头:“殿下待我很好,应是…有几分心悦的吧?”
她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除了跟着白敏敏看过几个话本子,连外男都没见过几个,也不懂什么叫做喜欢,什么叫做心悦。
可她夫君长得好看,她愿与她夫君共度一生,那她应是心悦她夫君的。而她夫君也夸她好看,待她很好,应是也心悦于她?
明檀对自己的逻辑颇为认可,想完还自顾自地点头肯定了番,
沈画轻轻打着扇,笑着附和:“瞧四妹妹这般容光焕发、眼波含春,就知道殿下待四妹妹,定然是极好的。”
白敏敏还未出嫁,没听懂沈画那声“容光焕发、眼波含春”的意思,还傻不隆冬地好奇追问:“定北王殿下待你很好,那你与定北王殿下,可有圆房?”
沈画那番别有深意的打趣已然臊得明檀红了耳根,白敏敏还蠢得追问,她更是臊得脖颈都红了。
“到底圆没圆?”白敏敏不依不饶。
“圆了圆了圆了!”明檀不堪其扰。
白敏敏眼睛发光:“真圆了?”
“……”
明檀不想理她。
“那定北王殿下……如何?”
白敏敏对着手指,一脸八卦。
这下轮到明檀不懂了:“什么如何?”
“就——”白敏敏挠着头,也不知该如何委婉形容,她这不也是近日好奇心盛,寻来的新鲜话本里头的都说什么,新嫁娘都会和好友聊起床帏之事,所以就学着问上一问。
沈画到底是嫁了人的,对此也有些经验,弯唇便低声问:“一夜要了几回水?”
明檀听明白了,想都没想便拿扇子打白敏敏,还直瞪着她:“你个未出阁的姑娘知不知羞的?”
“那反正没你不知羞。”
白敏敏极擅翻旧账,又历数了番她未出阁时偷进军营偷看避火图之类的荒唐事儿。
总之话题绕来绕去,白敏敏与沈画都不饶她,最终又绕回了床帏之事上。
明檀双手托腮,还不好意思地捏着耳垂,回忆了会儿,羞答答道:“殿下应是,挺厉害的?一夜得要两回水,很是有些辛苦。”她又没有经验对比,哪知道什么厉害什么是不厉害。
白敏敏疑惑:“要两回水厉害吗?我看的话本都要七回呢。”
明檀:“……?”
是这样吗?
那照白敏敏的意思,她夫君还不太行?
方走至闺房门口,意欲唤明檀出去用膳的江绪也顿了顿脚步。
第三十七章
明檀总觉着, 今儿回门后,她夫君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只眼神交汇时,好像要比平日多停上一两息。
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家宴膳毕, 白敏敏与沈画都要归家。
近些时日,白敏敏她娘还有她大嫂拘她拘得紧, 毕竟都是要相看人家的大姑娘了,让人知道见天儿在外疯跑终归于名声无益。
沈画则是要回去见几个掌柜。自入李府, 婆婆便让她协理中馈,她虽惯爱吟诗作对,但也不是不通庶务, 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在李府已是颇具威望。
她们走后, 明檀又去兰馨院与裴氏叙了会儿话。
裴氏还拿沈画当例子:“……她是个有福的, 如今在李司业府, 过得也算是如鱼得水, 郎君上进,夫妻和睦,妯娌也是好相处的,她家那位大嫂,不就是你要好的周家小姐的姐姐么?性情模样都没得说。还有最要紧的是公婆开明, 不拿捏人, 这才一入府就能协理中馈呢, 你也多学着点儿。”
明檀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母亲,道理我懂,可我没什么妯娌公婆,大婚第一日,王府管事就将账册钥匙全都给我送来了。”
“……”
“府中就无人为难于你?”
明檀想了想,摇头。
“既交予你,便是信你,你更应该好好打理王府产业才是。”
明檀“嗯”了声。
见四下无人,裴氏又压低声音问:“府中可有姨娘通房?”
定北王府不似其他门户,还能在婚前打听一二,也不似其他门户,婚前出了腌臜事儿还可不嫁,于此道上,裴氏一直颇为担忧。
明檀想都没想便径直否道:“没有。”可忽然她又顿了顿,语气犹疑起来,“应是没有的吧?我入府三日,都未听说府中还有其他女人。”
“殿下三日都歇在你屋里?”
明檀红脸“嗯”了声,矜持道:“我住的,好像就是夫君一直在住的院子,他的衣物都在屋内。”
两人竟是同住?裴氏稍感意外。
不过如此一来,今儿侯爷回来说的“爱妻心切”倒显得有那么几分可信了。
裴氏心中宽慰不少,又握住明檀的手,语重心长道:“王爷如今独独爱重于你,这自是再好不过。可母亲说句不好听的,王爷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此时只有你,并不代表往后也只有你。
“宅院之中,子嗣为重,趁着夫妻情浓又无旁人打搅,早早儿生养,稳住你的王妃之位才是正经。只要你执掌中馈,膝下有嫡出子女,那往后在王府,谁也越不过你去。”
裴氏说得很是在理,也都是时下妇人心中所想。可明檀一想到以后还会有其他女人同她夫君耳鬓厮磨生儿育女,心里头就莫名地有些堵得慌。
“母亲知道,现在说这些,你不爱听,可凡事都得看长远些,临了才不至于黯自心伤。”
“女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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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下车?”
日暮时分,马车停在定北王府门前,江绪站在车外,扫了眼还端坐车内莫名发呆的明檀。
早上出门之时,他这位小王妃缠着他问东问西,精神头十足,回府一路,却是半声不吭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她好友所说的话本“要水”一事。
江绪本是想当夜便向她验证一番,要七回水是什么感受,怎奈宫中有事,宫门下了钥还召他入宫。
新婚四日,忽而独守空房,明檀竟有些不习惯。
半夜急雨,电闪雷鸣,她裹着锦被翻来覆去,一想到往后府中要进新人,都是花一般的鲜妍颜色,她的夫君要雨露均沾,夜里要同她们翻云覆雨,更是莫名地悲从中来。
次日一早,雨收云霁,窗一推开,便有沾着花草木香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
明檀顶着发青的眼圈坐在妆奁前,没什么精神。
正当她自我宽慰了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倒也不必如此杞人忧天之时,外头忽然进来个小丫头,脑袋埋得低低的,颇有几分难以启齿地传话道:“王妃,云姨娘和方姨娘来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