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DG
柏舟一伤口好了,蓝山恰好也过了手贱期,不再对他动手脚,反倒把柏舟一弄得不习惯,偶尔会借着累的借口把脑袋塞蓝山腿上,逼着蓝山挠猫似地给他顺毛。
蓝山还挺受宠若惊的,柏舟一越长大越冷漠,对谁都没好脸色,高岭之花学梅花鹿低头吃草,草都草了……
其实也没那么高岭之花,不过是长大走散了,蓝山也再拿不准柏舟一的想法。
散了就散了。
蓝山手指蜷起,被扣在柏舟一掌心,他莫名抬眼看下柏舟一下颚,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舒坦了,心想什么疤痕是男人的荣誉啊,还是没疤好看。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听柏舟一问:“亚军,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蓝山随口道,“硬要说的话,车。”
“行。”柏舟一说。包揽了省级奖学金和奥赛奖金的优等生就是这么有底气,潘诗向来不管柏舟一怎么花自己挣的钱,柏舟一便心安理得地把钱都花在了蓝山身上。他说:“十万以内可以。”
“那不行。”蓝山狮子大开口,“要跑车!”
“得再等几年。”柏舟一捏下他指节,平平说,“先请顿饭作定金。”
潘诗把车开到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三人进去了,这一餐计划已久,下一个赛事在很久以后,蓝山特许被批准胡吃海喝几星期,他已经数年没放开肚子瞎吃东西,快馋疯了。
坐上桌,肉上一盘没一盘,蓝山和饕餮似的,涮了就往嘴里塞,好吃到眼泪都出来了,他一口气吃了四盘,第五盘上来,被柏舟一拦下了,怕他范进中举——一下给吃伤了。
蓝山被禁止吃肉,只能眼巴巴拿着筷子等粉条。
火锅底料里捞出来的晶莹粉条,任何粉面店都比不上,谁吃谁知道。
等粉条时,潘诗电话响了,她看一眼来电人,对蓝山笑:“你妈妈。”
“哦哦。”蓝山眼都不抬,六亲不认地盯着锅。
潘诗和郑媛聊了好一会儿,粉条终于全部转至透明,蓝山心急火燎去捞,被蒸汽烫得龇牙咧嘴,费半天劲才夹起两条。
“儿子、咖啡崽~”潘诗忽然叫他,“今年春节我们两家人一起去海岛过哦。”
哗啦。
蓝山手一抖,粉条哧溜一声滑落,摔入锅中,幸亏角度得当,没把油溅上来。
“我天——没烫到吧?!”潘诗吓到了,欲抽纸巾又因为单手抽不出来,柏舟一很快站起来,代替她抽出纸巾,把蓝山手从锅上抢下来,潘诗看着柏舟一给蓝山擦手,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夹东西还能走神……媛儿没事没事,孩子菜没夹上来,手没事……”
蓝山一动不动看着柏舟一给他擦完,又夹了一筷子粉条到他碗里。
他的食欲已经降到谷底,满脑子都是,不能去海岛。
柏舟一脖子上那道疤,就是在海岛留的。
海岛这地邪门,坑一个蓝军生不够,还夹带了一个柏舟一。柏舟一上岛两天,不知怎么给人绑走了,蓝柏两家兵荒马乱,几天后还是柏舟一自己跑出来报了警。他受伤不轻,蓝山冲去医院时,柏舟一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脖子上缠着纱布,血从纱布里渗出来,他见蓝山来了,挑下眼睑,嘴唇动下却又没说什么。
太疼了,蓝山最后一次和他共感,疼得说不出话。
蓝山都快给疼死了
柏舟一给蓝山夹完粉条,正要收手,忽然被蓝山攥住手腕。
“你能编个理由不去海岛吗?”蓝山抓着他,眼神很乱。
柏舟一看他:“为什么?”
“我不想去……”蓝山对这种前世的“命运印记”已经有些魔怔了,他几乎完全慌神,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不想去……你别问了……你不问我要什么礼物吗,你就当送个礼物好不好,我们不去海岛过年。”
他说得颠三倒四,毫无理由。
柏舟一说:“哦,不要车了。”
蓝山立刻点头,说:“不要了。”
柏舟一说:“行。”
蓝山也不知道他在“行”什么,柏舟一虽然在柏家话语权比蓝山在蓝家的大些,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孩子,意见没那么容易被采纳。
他说了行,蓝山还是焦虑,脑袋里叽里呱啦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柏舟一摁在广州过年,忽地手腕一紧,仓促扭头看去——
柏舟一抓着蓝山的手腕,举高后不高不低地叫说:“妈。”
“干嘛?”潘诗纳闷地看他们手牵手,“你们在火锅店搞桃园结义?太前卫了吧。”
“我和蓝山不去海岛。”柏舟一说。
“为什么?”潘诗问。
“蓝山之前找过一个大师给我俩算过命。”柏舟一平淡道,“大师说我们命理与海岛犯冲,此生不应离开大陆。”
“哟,哪来的大师,算这么具体。”潘诗乐了,“还算了什么?让我看看这大师灵不灵。”
“大师还说,我俩事业线相辅相成,姻缘线相缠甚密,可谓天作之合秦晋之好,为世间难得灵魂伴侣。”柏舟一板着脸,不顾蓝山潘诗愈发疑惑的神色,轻描淡写地一锤定音,“我觉得还挺灵的。”
柏舟一:说我俩绝配,不愧是大师
第三十七章 留守儿童
柏舟一开口信誓旦旦,表情严肃得仿佛“我和蓝山很配”是个能论证一切的万能公式,但如此封建的理由自然不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至少潘诗不能接受。
她愕然片刻后哈哈大笑,说:“儿砸,你去哪偷的幽默细胞。”
蓝山也反应过来,挣开柏舟一的手,在桌下踢他一脚,低低骂:“不想帮忙直说。”
显然柏舟一也没打算靠这个借口成功,他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习得的幽默能力。被蓝山踹一脚,他仍不动声色:“开个玩笑,今年过年我和蓝山确实得留本城。”
“哦?”潘诗揶揄,“这次又是哪个大师说的。”
“我老师和他教练。”柏舟一冲着蓝山轻轻扬下下巴,“我有奥赛培训,年初五进行国家选拔,蓝山也有训练。”
蓝山知道这是合法合理的真理由了,他有些意外,虽然之前知道柏舟一要参加国家选拔,但居然这么快,他问:“初五?”
柏舟一说:“嗯。”
“过年还训练啊。”潘诗皱眉,“好辛苦。”
蓝山坐在对面,紧张地竖起耳朵,生怕这位过于自由的干娘下一句话说“那咱就不练了,回海岛过年好啦”。
好在潘诗还没那么自由,她确认过两人的训练都无法请假且非常重要后,就开始着手和郑媛商量。
蓝山偷偷松一口气,这样应该是不用去海岛了。
虽然柏舟一在四位家长那里信用度非常高,爱学习的孩子怎么会撒谎呢?但即便根本用不着论证“培训”的合理性,但他还是神通广大地弄来了一张学校盖章的“培训通知”,给潘诗过签名后,再度肯定了自己留在本城过年的合理性。
柏家和蓝家不疑有他,而柏家和蓝家都奉行散养小孩。
既然两个孩子都留下,能互相照应,那做家长的为什么不能放飞自我,跑去玩两天呢。
虽然“过年把俩孩子扔家里”这个决定听起来实在有些太过残忍,即使是蓝柏两家也迟疑许久,但在柏父公司忽然下令,要他在过年前两天出差工作,地点恰好是海岛后……
潘诗开始犹豫了,不知该陪大柏去加班,还是陪小柏搞训练。
柏舟一替她决定:“你去海岛。”
“我担心你没人照顾,心态失衡。”潘诗说。
“不会。”柏舟一说,“蓝山在没问题。”
潘诗被说服了,柏舟一在精神上信赖蓝山是有目共睹的事,但她转下眼球,略带狐疑地问:“你这口吻……怎么说得和某种哨兵向导的设定似的。”
柏舟一沉默片刻,说:“妈,少看点奇怪的小说。”
潘诗说:“好咯。”
和柏舟一对话后,潘诗做了决定,和丈夫一起回海岛过年。
柏父倒有些担忧小孩的问题,柏舟一再次出动,对他进行了心理疏导。
“我没问题。”柏舟一说,“蓝山也是。”
柏父古怪地看他,凭借男人的直觉,他纳闷问:“我怎么觉得你对于单独留下和蓝山过年还挺期待?”
柏舟一给他一个“莫问”的高深眼神。
柏父也没打算问,搞不清青春期小孩脑子里在想什么是每个父亲必须要经历的苦难历程,虽然不知道柏舟一有没有青春期这个东西,但柏父早从儿子七岁起就已经搞不懂他脑子里想的东西了。
线性代数也确实不是谁都能搞懂的。
某种程度上也算,早发现,早治疗,早脱敏。
虽然下决定时洒脱,真到分别,潘诗还是十分不舍。
“哦我可怜的宝贝,妈妈不是故意要把你孤零零丢在家里过年的……”潘诗伤感地拍着干儿子的背,快把蓝山勒窒息了。
她亲儿子站在一边,冷飕飕说:“妈。”
潘诗说:“不要打扰我和咖啡崽道别,像平时一样,别说话。”
柏舟一闭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确定他妈这是积怨已久。
潘诗真挺舍不得蓝山的,甚至比舍不得柏舟一还更甚些,一来蓝山是邻居家孩子,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被托付给自己照顾,虽然他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寄人篱下的小孩更需要被多关照些,情感上偏向点也好,再加上蓝山比柏舟一更“少年”,看起来也需要更多关心。
秉持着各种理由,潘诗拉着蓝山絮絮叨叨,柏父坐在驾驶座上频频看表,感觉要错过飞机了。
但柏家男人沉默是金的被动还是阻止了他开口劝阻的欲望。
潘诗冗长的道别仪式终于进入尾声,她和柏舟一又说了几句,主要交代了牛奶和包好的饺子放在冰箱哪格,又叮嘱过电器安全和财务安全问题。
确认好这些,她终于松开蓝山,依依不舍说:“那我们走了哦,照顾好自己。”
柏舟一说:“嗯。”
潘诗拉过他,很熟练地踮脚bo一下脸颊。这是柏家特有的告别方式,由潘诗发明,强迫两位柏家男人接受,柏舟一眼都不眨,很习惯了。
但蓝山并不习惯,当潘诗要给他来告别吻时,蓝山愕然得仿佛一只被关进狮子园的长颈鹿。
好在柏舟一看出他的不自在,拦住了潘诗。
“蓝山都多大了。”柏舟一无奈说,“妈你稳重一点。”
“好咯。”潘诗依依不舍地放开蓝山,说,“那儿子你替我亲咖啡崽一下。”
柏舟一二话不说抬住蓝山下巴,在他来不及反抗前,很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一下,松手敷衍道:“行了,你们出发吧。”
“嗯嗯。”潘诗低头上车,从窗户那探头,最后强调,“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电话。”
车开走了。
柏舟一目送轿车转过拐角,说:“回家吧。”
蓝山沉浸在柏舟一兀然占自己便宜的震惊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摸下脸,勃然大怒道:“你为什么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