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芽子
“是,那晚,江家老爷子和江二爷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钦书对着窗外,嗤之以鼻,他就为了个女人,竟对自己下得了如此狠的心。
站在钦书面前的男人继续说道“这老头,倒是真狠的下心,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到好,偏袒的如此明显。”
“要不说江家大公子风霁月明,江家二爷日人人怕之呢,江二爷的生母……说起来也没有被江家老爷子承认过,江月梳的母亲,才是江家老爷子满意的赵家的人,更何况,江月梳也是江家老爷安排在里面的人,地位举足轻重。他江昱成,看似掌握了江家整个命脉,实则被江家老爷子,吃的死死的。到底谁是亲孙子,已经很明显了。”
钦书淡淡一笑∶ “所以说, 驯化一匹狼, 最好的时候, 就是在它幼时。不过他要反, 我倒是没想到,这对他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看起来江家二爷这是铁了心,要与江家撇清干系了,钦老板,依我看,这是我们的好机会。不如我们动了那些安插在江家的内应,杀江家老爷子一个措手不及。”
“江家可以一口一口吃,江昱成再反,要的不过是不让他祖父拿着他母亲的事□□事压迫他而已,江家百年基业,他不会坐视不管的,只要他还会伸出手来,我们的事情就很难办,眼下最关键的是,怎么能在这场局面中把江昱成淘汰了。”
“这…”对面的人显然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赵家这位侄郎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听他的意思,是还想对江家二爷下手?他只得惴惴不安地回到∶ "钦老板,再怎么说, 江家老爷子这么做, 也不会要了江家二爷的命,只是据医生说,他这体格免疫力过强,反应会更强烈些,虽说不怎么适合做这个手术,但也只是休养的时间会长一些,往后的不适感会多一些,对性命应该是无虞的啊……”
“真是因为对性命无虞,才不行。只要有他在一天,江家就倒不了,江昱成再怎么恨他父亲,恨他祖父,也不会对整个江家坐视不理,只要他还能恢复,我们就吞不下江家,除非,江昱成彻底对江家死了心。”
“那您的意思是——”
钦书勾了勾唇角,“他江昱成不是很想知道,他母亲在哪儿吗,那就把真相,告诉他。”
那人弓着背,听完这话,牙齿忍不住颤动,他哆哆嗦嗦地说,“钦老板,高见……”
“慢着——”
"他为了一个女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找个机会,试试那女人的心思有多深。"
“是。”
浮京阁的东边正厅,江昱成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泼墨写意。
林伯进来,看到落笔的几个道劲的大字,恭敬地说到“二爷,阿烛姑娘已经回了兰家剧团,一切安好。”
“好。”江昱成放下手里的笔,“既然这样,那我们收拾东西吧。”
江昱成转身打开自己的衣柜门,找了些轻便的、舒服的衣料服饰。
林伯为难地看了一眼江昱成,欲言又止。
那晚,他陪他去的江家老宅。
江家老爷子勃然大怒,说他江昱成想斩断江家而活是绝无可能的事。
江昱成说,有一样东西,他愿意换,只要江家祖父肯放母亲回来。
江云湖有微微的发愣,这才偃旗息鼓,“原来你都知道。”
江昱成“您这些年,想做的事情,不就这一桩吗,您不知道如何对我开口对吗,您不是怕伤了和我的感情,而是怕我不再为您所用了是吗但您知道,这事吧,兜不住。”
“祖父,总有一天您要说的,不如现在,我们把这事交代清楚了,自此后,江家的事,与我就再也没什么关系了。”
……
江昱成等了许久也没见林伯过来,回头说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
林伯咬了牙,扑通一声跪下来。
“林伯,你这是干什么”
“二爷,您不能答应啊,您的身子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林伯,检查结果早就出来了,我是最匹配的。”“二爷! 江老爷子还有别的选择的, 不是非你不可啊。”
“找别人,他要欠情分,找我,就不一样了,他不用欠任何人情分,这是我作为交换,要付出的代价。”
“可是……”林伯痛苦万分,江昱成以为自己用了这样的交换之后,就可以换回他母亲了,可是他,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
“林伯,你怎么是这样的表情,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今晚一过,母亲能回来,我也不用再遭受桎梏,往后我的人生怎么活,我自己说了算了,再也不能有人,用那样的话去伤害阿烛,我终于能获得自由了,你怎么不为我感到高兴呢。”
江昱成把林伯扶起来,宽慰到∶"我会以全新的面貌去遇见阿烛,像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样,察觉她的喜怒哀乐,做她需要时候的依靠,再有,可以偷偷地把戒指藏在花里,藏在蛋糕里,藏在我从前觉得烂俗到极致现在又浪漫到让我羡慕的那些桥段里……那样的新篇章,是不是听起来,就让人欢欣雀跃。”
林伯一把年纪了,此刻却是泪眼婆娑。
江月梳的病,从娘胎里就有了。
江昱成出世后,江家老爷子连夜赶过来,戳了他半罐子血。
再大一些,这样的适配测试也一直陆续进行的,那个时候的阿成只是仰着头问祖父,“这是干什么"
祖父淡淡地回到“有用。”
“阿成有用,祖父就会来看我们吗?那父亲,是不是也会来看我们?”
江家老爷子拿着针管,回头望了一眼,没说话。
他从来就打算好了江昱成的路。盘算好了有这么一天。
哪怕江昱成不作为交换,他的路也早已经铺好了。
这跟他能不能换回母亲没关系。阿成,是这条路上,唯一的牺牲品。
林伯自小看着江昱成长大,太明白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十八年的真相,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埋了这么久的秘密,即便他总有一天会全部知道,但是现在……哪怕有一丝瞒他的可能性,他还是得瞒住了!
林伯终于是没有说出口。
反倒是江昱成宽慰他,像是一个普通的晚辈宽慰一个心事重过于忧心的长辈一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伯, 只是半个肝脏而已, 能长回来, 再说了, 大哥平日里待我不错, 我不亏的。”
他眉眼一松,整个人少了许多曾经的冷峻,轻松地说道∶“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林伯最后陪江昱成坐在医院尽头长长的椅子上。
挂壁上的钟一分一秒地走着。
护士来叫人。
他换上病号服。
临行前,江昱成还是拍了拍林伯的肩膀。
影子消失在医院窄窄的通道里。
上一秒,上麻药。
下一秒,世界,混沌无知。
第63章
剧团重新开展倒是挺顺利的,倒是小芹急匆匆赶来,说林渡的车,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兰烛火急火燎地往医院里赶。
据说是在一个监控盲区,行人穿过,司机停车让人的时候,后头有辆大卡车疲劳驾驶,撞了上来。
本来今天这场局,是兰烛自己去参加的,林渡说那个客户十分难缠,怕兰烛应付不了,才说不如自己走一趟。
兰烛听闻消息后慌忙感到医院,直到闯到急诊室里看到坐在那儿包扎伤口的林渡,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林渡,你伤到哪里了?"她掰着他的手检查了一圈。“哦,没事,阿烛,擦了点皮外伤,你瞧,已经包好了。”“怎么会这种事,大白天的疲劳驾驶有没有别的问题。”林渡摇摇头,“应该没有。”
“我报警了,警察说这司机开了一天一夜了,是疲劳驾驶。”
”幸好人没事。”兰烛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帮我坐那个车的。”
"什么对不起,还好我没让你做那个车,你说你要是万一再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呢?"
他从来往的急诊室外见到她超自己跑过来,从来淡漠清冷的脸上出现了让他动容的担忧,那一瞬间,他倒是有些庆幸,庆幸坐上这辆车的人不是她。
他一只手还扎着包带,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轻轻揽过兰烛,他坐在急诊室外面摆放杂物的桌子上,揽过她,刚好能把自己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兰烛微微抬眼,她本能地反应是想要往后撤退。“阿烛,给我两分钟,好吗?”他单手抱着她,轻声说道。
她站在拐角,看到的,是医院长长的走廊,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的手无措地在摩挲。她面前的男人,干净,清朗,彬彬有礼。
“阿烛,我想跟你说点实话,想捅破这层窗户纸,除了做你的搭档以外,我不怀好意地还存了其他心思。”
她很难反应,只是木讷地看着走廊的尽头。“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看看”
交往
是谈恋爱的意思吗她要跟林渡谈恋爱吗她爱他吗爱是什么林渡好吗……
林渡很好。可是……
"阿烛,可以不用着急拒绝我的,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们换一种方式相处试试?或许,我们会很合拍。”
他眼神真诚,满脸耐心地等着兰烛的反应。
换做一种方式相处吗她试一试,自己爱不爱他?
林渡各方面都很出挑,走在路上,绝对是女生都会多看一眼的存在。
况且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很契合,剧团上的事一直相扶相依,彼此都很了解,也互相依靠,或许她也该接受一段平等开始的关系了,一段健康的、彼此信任、给与彼此空间的关系。
她可以试着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了吗可以了吗
……
兰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抬眼,有半刻的恍惚。
林渡他从桌子上下来,微微俯身,吻在兰烛的额头上。她这次,没有反抗,也没有抵触。
她尝试接受另一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没有如夜雾浓重难以散开的松木味,没有如霜雪一般袭上几天都挥洒不掉的清冷感,而是一种清新的、淡淡的味道。
她被他抱在怀里,有一瞬间的恍神。她要开始爱别人了吧
兰烛看到医院的白色的长廊上来来往往面容倦怠的病人,看到未抹干泪互相搀扶慰藉的家属,看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开开关关,走出来一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在那人堆里,对上一双眼睛。
古典狭长的眉眼下全是倦怠的神色,原先入墨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被一层薄薄的灰翳笼罩着,他被镶嵌在医院蓝白条纹的枷锁里,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壳,只能凭借那长长的输液瓶绳勉强地立在那儿,好像只要有人经过,那走路带来的风就能把他吹到一样。
错愕、震惊、疑惑,一瞬间都充斥在兰烛的脑海里,她甚至还在想,刚刚林渡的那个吻,是不是也被他看到了。
被他空洞的眼神反应到他大脑里了。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江昱成,脆弱的只要一阵风,他就能碎成碎片。偏偏他还站在那儿,动了动嘴唇。
兰烛分辨着他的唇形,却一个字都读不出来。
电梯里又下来一帮人,他们如潮水一般翻涌而过,兰烛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人潮中,随之飘荡、溺亡。
“走吧阿烛——”林渡拉着兰烛远离这过来的人群。兰烛再要回头,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初春化雪,林渡的叔叔林老板来了一趟槐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