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飞花 第41章

作者:多梨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方清芷不喜欢赌场,但来到这里,似乎什么都避不开赌场。酒店,餐厅,购物,处处都是依靠着赌场而建,默契地一环扣一环,赌场中24小时内都处于令人兴奋的高浓度氧气环境,对于出手阔丽嘉绰的客人,他们还会赠送酒店和餐饮,以及其他的服务——这里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陈修泽也不去赌,他选择的餐厅离赌场也有段距离,环境清幽,有人拉小提琴,优雅到与赌场全然不同。

  葡国菜不是很符合方清芷的口味,她口味清淡,有些吃不惯,单说烤乳猪,也是粤式的要比葡式的更合胃口。不过也觉得新鲜,每样都能吃一些,她最钟爱的一道菜叫做薯丝蛋马介休,她低头吃着,听陈修泽说:“宋世南是赌场中的常客,他一些狐朋狗友也经常来这里。他虽然好赌,但也不是特别坏的人——我同他生意上有些往来,今天我谎称梁其颂是我弟弟,今后宋生和朋友也能多多照顾些他。”

  方清芷说:“谢谢你,其实也不用这样麻烦,他自己选的。”

  是啊,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旁人再多劝说。

  她不知如何讲了,只看陈修泽:“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但你心肠软,”陈修泽说,“他毕竟曾是你学长。”

  曾。

  是的。

  现在的梁其颂不读书,已经辍学专心做叠码仔了,的确已经不适合再用学长称呼。

  “这一行有风险,”陈修泽缓声说,“可惜了,原本那样标志的人。清芷,你下次见到他,问问他是否想重新回去上课。如果他现在后悔了,就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没读过大学,倒是可以帮他继续回大学里念书。”

  方清芷低头吃甜品:“现在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咽下后,她又仰脸,对陈修泽笑:“对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澳门的博,彩业这样发达,是有什么历史渊源么?还有……”

  再也不提刚才的事。

  两个人聊了一阵,方清芷起身去卫生间,陈修泽叫隔壁桌上吃饭的阿贤和保镖:“阿贤。”

  阿贤拿着叉子过来:“怎么了?大哥。”

  陈修泽吟片刻,问阿贤:“你找个人帮我问问,葛朗台是什么?”

  “葛朗台?”阿贤懵住,挠了挠脑袋,迟疑,“……嗯……可能是个台子?”

  “我立刻去问,”他又立正,“等我的好消息,大哥。”

  他要走,陈修泽叫住:“别这么着急,先吃饭,不是大事,吃完再说。”

  另一端,方清芷去卫生间中,她有些腹痛,大约是月事即将造访,也或许是吃了凉东西。

  洗干净手,刚出了卫生间,就被人狠狠拽住胳膊——

  踉跄着,她身不由己地被带动着走,方清芷没吭声,只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谈?”

  “清芷,”梁其颂拉着她,逼进缝隙中,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握得方清芷极痛,方清芷挣扎两下,他才放手,苦笑一声,后退:“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梁其颂,”方清芷压低声音,“你清醒点。”

  “你一直都叫我清醒,”梁其颂冷冷看她,他脸上的疤明显是新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我现在除了钱,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父母,”方清芷说,“你若是想回头,一切还早,只要你现在离开赌场,不做了。拿着你那些钱,完全可以继续回学校读书,将来继续……”

  “你不明白,经历过一天赚一万、两万、三万的日子,我已经不可能再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份一月五千的工作,”梁其颂摇头,他说,“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人的贪欲是没有止境的。就像你,现在跟了陈修泽,过惯了锦衣玉食伸手就有钱的生活,你还能回得了头、继续去打工赚那点钱吗?”

  方清芷转身:“你现在昏了头,我不想听你说气话。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没必要讽刺我。”

  “究竟是谁在讽刺谁?”梁其颂说,“你敢说今日陈修泽不是故意来带你看我现在的笑话?你没听到他对我的羞辱?”

  方清芷停下脚步:“别的我不能确定,但有一点——”

  “以我对陈修泽的了解,”方清芷转身,“他若是真心想羞辱你,你必定要比现在惨千百倍。”

  她没有再看梁其颂的表情,折身就走。

  手腕上被梁其颂抓过的地方,先是一片红,渐渐地,又成了一片深色的淤血。

  这完全瞒不过陈修泽。

  方清芷早知。

  如今,每天夜间,陈修泽都爱捏捏她的手臂,轻轻咬咬手腕。之前不能同床共枕时尚且瞒不住,更不要说眼下。

  方清芷这次没有选择隐瞒,她已经察觉到陈修泽的性格,与其躲藏,不如坦白。等回到房间后,她就平静地将手腕露在陈修泽面前,让他看那一片淤血,并简单讲述了和梁其颂的对话。

  陈修泽立刻叫人去取药油,亲自来为她揉搓淤血。

  “是他的错,”陈修泽握着方清芷的手,他倒了一些药油在手上,是浓烈的活络油气息,中药的苦彻底掩盖他身上的淡淡墨水味,陈修泽凝神,一手轻柔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沾了药油,擦拭她被捏红的手腕,“我不会拿别人的错来惩戒爱人。”

  爱人这个词语过于严肃正经,古板又正统到方清芷只在一些新闻和报纸上看到。

  此刻陈修泽缓慢地揉开药油,那些被捏出的疼痛,此刻被他舒缓地一下下推开,好似太阳暖融融地熨帖着。

  方清芷说:“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陈修泽仍低着头,“和你没关系,清芷。”

  方清芷说:“但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是的,”陈修泽坦白,“的确有些不开心,他算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他放缓动作:“还痛吗?”

  方清芷摇头:“不痛了。”

  她本想问,为什么陈修泽这么擅长处理伤口;转念一想,似乎也并无必要,他身上伤痕更多,不过侥幸没伤到脸。

  之前的方清芷只知陈修泽吃过苦,具体的苦如何,她却并不清晰,如今看到梁其颂脸上那一道疤,顿时令她明白。

  原来是这种苦。

  如今梁其颂尝过的苦,当初陈修泽一点儿也没有少受。事实上,陈修泽之前过得比梁其颂更惨烈,他连父母都没有,也是从最底层起步……

  只会比梁其颂更苦。

  陈修泽身上的伤疤不比梁其颂少,更何况,他还有些跛足,定然招来更多非议。

  陈修泽揉完药油,牵着她的手腕,大拇指摩挲两下伤处,说:“其实,也不单单为他弄伤你生气。”

  方清芷说:“修泽。”

  “之前他就捏伤过你,看来他这种毛毛糙糙的性格,是一点儿也没变,”陈修泽说,“说好听些,叫做血气方刚;难听一些,就是冲动易怒,容易伤害身边人。梁其颂为人不错,只是笨了一些,冲动了一些,又有些不合时宜的自尊心过强。”

  方清芷说:“我以后会离他远一些。”

  “清芷,听说我,我承认自己有私心,”陈修泽说,“但我又想,这样剥夺你和朋友正常交往的权利,十分不尊重你。我气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又不能避免地去产生这样不尊重你的念头。”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接近她理想中的“尊重”二字,方清芷呆了呆。

  她还以为对方已经在多年往上走的时候丢掉了正常的“尊重”。

  “但我还是有些不成熟、说出来会惹你发笑的念头,”陈修泽缓声说,“我怕你讨厌我。”

  方清芷下意识问:“什么?”

  陈修泽缓慢揉着她手腕,问:“倘若我和梁其颂都遇到危险,你会救哪一个?”

第41章 伤口

  ——不能犹豫太久, 犹豫有时默认为难;而在陈修泽面前,为难意味着不够重视他。

  ——不能回答救梁其颂,除非她真的想让梁其颂去死。

  方清芷用了一秒钟回答他的问题:“你。”

  陈修泽笑了, 问:“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你是我的男友, ”方清芷说, “我当然要先救你。”

  陈修泽没有继续追问,有些不合时宜的追问的确需要适可而止,再往下,反倒更加不礼貌。他们都是聪明人, 懂得见好就收,打破砂锅问到底, 极有可能收获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都明白。

  方清芷腹痛,晚上早早休息。陈修泽没有, 他等方清芷入睡后才离开,阿贤已经等候在外。夜晚里的酒店安静,向下,赌场中人头攒动,陈修泽同阿贤走另一条路, 抵达不对普通客人开放的豪客区域。

  陈修泽对赌场没有好印象,他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对血亲的怒其不争, 若非当时下定决心斩掉那一小截手指,只怕现如今仍要一遍一遍地捞弟弟。专门负责接待贵宾的房间中,宋世南已经畅快地玩一场, 看他表情, 必然是收获颇丰, 正惬意地半躺在猩红沙发上, 口中含着雪茄, 梁其颂半俯身,正为他点火。

  下一场的人还未来,宋世南吸了口雪茄,烟雾吐出,喷到梁其颂眼睛上,他像瞧不到,只问陈修泽:“不来玩一局?”

  “算了,”陈修泽微笑,“我不会。”

  宋世南遗憾摇头:“大鱼大肉不吃,烟酒色赌也都不碰,你难道要做苦行僧?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梁其颂站在宋世南旁边,他的眼睛被烟雾些许熏到,有淡淡的痛,仍要站着。服务业么,更何况还是他们这种,客人的一句话、偏好就能决定是否能有巨额钱财进账。

  陈修泽说:“我若是要做苦行僧,也不会结婚了。”

  梁其颂猛然抬头看他。

  宋世南也愕然:“什么?”

  “我妻子还在读书,所以婚礼大约要向后延一延,”陈修泽从容地说,“届时还请赏脸,去喝杯喜酒。”

  宋世南大笑出声,连连点头:“没错,你如今年纪到了,也该有孩子。我同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三儿子都已经学会走路了……只别像陆廷镇,啧啧啧,看上他侄女……讲好听些,是养侄女,其实那样看着,同养女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陈修泽轻咳一声:“宋生。”

  他这么一咳,宋世南立刻醒转,不再提这事。

  宋世南看了眼旁侧的梁其颂,笑着让他去拿东西。梁其颂已经在这里久了,怎么会不知是何含义,默然退下。

  宋世南点名要某一家店刚做好的点心,外面风冷雨斜,梁其颂穿着白衬衫,撑着一把伞,距离不远不近,开车反倒不如步行更方便。雨水被吹到斜斜地飘落梁其颂脸颊,湿漉漉的感觉总能令他想到几月前自己被人划了脸的那一刻,他的血液也是如此蜿蜒向下……痛是痛到骨子中,更多的还是屈辱——无论男女,谁不爱惜自己的一张脸,偏偏梁其颂不能,他催债催得急了,对方虽然给了钱,却也不爽地拿刀毁了他的脸……又能如何呢?梁其颂只能继续在这里苟活,去医院做手术,抹药膏,争取早日把这个疤痕消除掉……何曾可笑。

  但他的确没有为此后悔过。

  认真读书,踏踏实实地工作,能得到几个钱?做叠码仔又有何不可?谁不爱钱?谁会排斥一份高酬劳高回报的工作?

  只需耐心等,只需……

  等他有能力,同陈修泽一较高下。

  届时,纵使压上全部身家性命,梁其颂也要将方清芷重新夺回。

  ……即使她生了陈修泽的宝宝,或者渐渐老去,他都不在乎。孩子而已,流着谁的血也无所谓,只要是她的,只要肯叫他一声“爸爸”。他会杀掉陈修泽,用刀子将陈修泽片片凌迟,要将他骨头丢去喂狗;他也要方清芷生她的宝宝,至少两个,一个像她,一个像他……

  梁其颂顺利买到东西,拎着透明的盒子,一手撑着伞,急匆匆地往回走。这突然落下的雨冷到他打了个喷嚏,骤然一辆车疾驰而过,梁其颂堪堪稳住身形,隔着蒙蒙雨雾,他看到陈修泽拄着手杖,站在雨帘中。

  阿贤为他撑着伞。

  陈修泽朗声叫他:“好巧。”

  梁其颂不想看他,他加快步伐,经过陈修泽身旁时,听陈修泽说:“梁其颂,看在清芷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今晚干的糊涂事。但你记得,清芷心肠软,我可没有她那样的善良。”

上一篇:我来自东

下一篇:春风多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