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王缘亦接上她的话,对林羌说:“她老说她嫂子特好看,我也好奇多好看,就一起来了。”
林羌淡笑不言。
氛围太和谐了,戈昔璇就没忍住,坐到两个人中间,一手搂一个:“我小时候过挺好的,特开心每天都,我们家出事儿的时候,我以为我以后的开心都会违心。这段时间我发现,我的开心可一点也不违心!”
林羌和王缘亦都没躲开,被她楼了很久。
她们一起去超市买了菜,回来又一起做,吃完饭聊乙一的书。
说好去见美术馆管理人,对方临时爽约,她们又一起去做了造型。
戈昔璇很黏人,一刻都不想独待,要不是书店的官司有进展,她还在VIP区跟林羌、王缘亦两人喋喋不休呢。
她一走,只剩林羌和王缘亦的包厢就显得安静多了。
两人头上都用了药水,在等待。王缘亦透过面前的镜子看林羌:“戈昔璇跟我说林羌这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竟然真是你,世界也太小了。”
林羌说:“你不用担心,我不爱管闲事。”
王缘亦笑了下:“没事,随便说,我的事周拙全都知道。”
王缘亦以前好赌,坐在澳门赌坊的老虎机前,输红眼也不走,直到被扣押,往家打电话,她姥姥为了捞她,把亲儿子工伤去世获赔的卖命钱全取了。
后来她姥姥脑血栓住院,她来医院守着,倒是孝顺。没两天,有一伙人追到病房让她还钱。
医院夸她孝顺的人这才知道她嗜赌如命,借了小额贷款,利息太高还不起,一直拒接电话,贷款公司就追了过来。
最后怎么解决的林羌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姥姥没出院就去了。
林羌听她说到周拙,就问了周拙:“你跟周拙在一起几年了?”
“好多年了,但在我姥姥走以后。”
“策展赚钱吗?”
王缘亦又笑:“你不用试探我,我认识周拙前就戒赌了。我今天挣的每一分钱都建设了我们的家。”
林羌摇头:“我不好奇,你有本事拿捏他,我可能还觉得你能耐。但我要是跟靳凡在一起就不能旁观了。提醒你一句,别跟戈彦混,如果你想跟周拙长久的话。”
王缘亦笑容消失。
理发师过来查看了一下林羌烫发的进度,待他离开,王缘亦才问:“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找你讨钱的人闹到医务处,说你欠了一百六十万,你姥姥的押金都一直拖着没交,贷款怎么还的?”
王缘亦张嘴,刚要说话,林羌抢先继续:“周拙说过他出国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几时回的。但如果是你突然想学画画那年,我大概能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学画画,又怎么刚好跟他签了同一个经纪。”
王缘亦抿抿嘴才说:“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小时候在意大利学的就是画画,二十多了重拾专业有什么问题?我姥姥走之前把养老的钱拿出来给我还了账,我才痛改前非的,这跟戈彦又有什么关系?”
林羌扭头看向她:“我出现在靳凡面前,就是戈彦花大价钱雇的。”
王缘亦怔住。
林羌扭回头,闭眼,淡淡地说:“周拙是艺术家,帮不到戈彦,戈彦在他旁边安插你,除了想通过他怎么着靳凡,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林羌被退单之后想过雇主不会就此停手,戈昔璇好像突然出现的,但她没让靳凡改变决定,所以周拙出现了,然后是王缘亦。
王缘亦突然长舒一口气,无力笑道:“我开始也好奇过,为什么她突然给我还账,还说我是她儿子喜欢的类型,什么她这么乖的儿子,与其被些不知底细的女孩勾引,还不如我,她知根知底,又有把柄在她手里。
“我觉得她荒唐,她说他们这样的家庭,就要防止谁从内部瓦解,她说她一辈子谨慎,还说行差踏错是致命的,让我别怪罪。
“我当时蠢,应了,后来我跟周拙在一起,天天怕她拿我过去的事威胁我,但她一直没有。
“等我都快忘记我是怎么跟周拙在一起的,她突然让我给周拙吹点耳边风,说一个人在世上行走是很孤独的,要记得他还有兄弟姐妹。还说亏欠他们几个,希望他们相亲相爱,只有他们兄妹齐心,未来才会顺利。”
王缘亦凭着印象说了个大概:“戈彦这人心思很重,但对她的孩子没坏心。至少她没让我搞什么破坏。”
“她都一辈子谨慎了,能指使你搞什么破坏?让你反抓她的把柄,回过身来反威胁她?”
王缘亦也不一味听信于林羌:“你这番话后,我可以对她的信任降低到百分之五十,但你也只有百分之五十。”
林羌可不在意她信不信,说:“你可以继续百分之百相信她,但无论出于多好的心,也请离靳凡远点。他要不要跟他的兄弟姐妹齐心,在于他本心,不在戈彦引导,拒绝引导。”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她交差?”王缘亦双手撑着座椅扶手,身子倾向林羌,有些急切。
林羌很淡定:“那是你的事。”
“我要是不愿意……”
“现在有你把柄的不止戈彦。”
戛然而止。一切。
王缘亦以为,提起林羌过去情史能给她一个下马威……目前看来倒是被她甩来一记下马威。
林羌的头发好了,造型师过来收尾,还没好的王缘亦只能看着她站到镜前拨弄气垫卷,不太明显的卷,但让她发量多了一倍,脸也更小了。
造型师夸完,又把包厢留给了她们。
林羌没话要说了。
两人这样无言到戈昔璇回来,戈昔璇看见林羌,双眼放光,看起来很有夸张的成分,嚷嚷着说:“这我哥不得爱不释手了?”
“瞎用成语。”
戈昔璇手快,给林羌拍了张照片发给靳凡,扭头看王缘亦的头发:“你还要多久啊?”
“没事,你们可以先走。”王缘亦说:“我也该回画室接周拙了。”
戈昔璇说:“让他等等,美术馆那边打电话,说一起吃晚饭。”说完扭头看林羌:“我刚跟我哥说了,让他结束了过来接你。”
林羌说:“我也要去见朋友。”
戈昔璇没过问:“那我等下跟我哥说一声。”
林羌应了,先一步离开。
她一走,戈昔璇扭头看向王缘亦,笑着问:“怎么样?服吗?”
王缘亦只是定睛看着戈昔璇。
她忽然明白了,戈昔璇是故意离开的。
戈昔璇用手托下巴,还笑着:“我这个人呀,最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没人过来找事。我真的开心,你别剥夺啊。”
王缘亦回神,淡淡一笑:“服啊,真漂亮,林大夫。”
戈昔璇保持微笑,不再说了。
等王缘亦也弄好了头发,周拙来接了,但她没跟周拙说她做头发。
戈昔璇为她解惑:“我不光通知了我大哥,二哥也没忘,都是嫂子不能厚此薄彼呀。”
王缘亦笑着点头:“很周到。”
两人分开,王缘亦上了周拙的车,周拙伸手给她系上安全带,她刚想舒口气,周拙口吻随意地问了句:“有收获吗?”
王缘亦那口气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随即后背上跃出一层冷汗。
周拙扭头看她,皱了下眉,拿纸巾给她擦了下额头:“热了?怎么出了那么多汗?特像我小时候欠钱不还被堵在路上的样子。”
王缘亦不敢吭声。
周拙擦完,牵住她的手:“别怕,我还在这呢,我看谁敢堵你路。”
许久,王缘亦坚定地说:“以后都不会了。”
周拙发动车,上路之前又说:“下午做核酸时,不知道旁边大楼哪间房的窗户碎了,玻璃掉了下来,就在我眼前扎了一个人满身的血。”
王缘亦眉一皱,扶住他胳膊,仔细地检查:“扎到你了没有?”
周拙反握住她:“没有,站对了队怎么会被扎到呢。”
王缘亦一瞬滞住。
她后知后觉,这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看起来不精明的地方,似乎都只是有意营造,只有她真蠢。
第二十七章
远山国际高尔夫球俱乐部,占地四千五百亩,设有两个球会,三十六个球洞,一边各是标准的十八洞。一天最好的时段,球道区内除了特别爱好者,基本都是富人。每一寸草皮被风一吹,都会发出金钱的声响。
靳凡在私人球会的会所三楼露台,看着坐在对面的半百老头给他倒水,在对方结束后,问道:“你明知道我有心脏病,得控制摄水量。”
老头一愣:“哎哟,我看你这气色好了,就忘了这事。”
靳凡没拆穿他试探的本意,只说:“我一直感到奇怪,你是受过戈彦恩惠吗?怎么会愿意给她当狗?”
老头叫靳必遐,戈彦公开的现任丈夫,九方信赖的董事会成员。中央企业九方集团实际控股方就是九方信赖集团。
戈彦出狱后就跟他在一起了。是之后,还是之前就苟合,只有他们双方知道。
靳必遐和善回答:“我这岁数跟你说我们是相爱,你肯定觉得我们没羞没臊,一条腿都在棺材里了,还干出这种不顾晚节的事。但我不想对你说违心话,我真的想跟你妈搀扶到死。”
靳凡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靳必遐没有针对他这个饮水动作的反应,淡淡地又说:“我一辈子一个孩子都没生,跟她在一块儿以后,她把你,小璇,阿拙,丢给我管,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相反稀罕得不行。”
他不管靳凡,沉浸其中似的,顾自继续:“她最操心的就是你,但她那个人,嘴硬,我原先劝了她好一番,哄得她给你打电话示好,却忘了提前告诉你,结果你接通就说你把她车库点了,她气得好久都睡不好。”
靳凡搔了下耳朵,看向远处果岭。
“你不信吗?”靳必遐纯真地问。
“信。”靳凡说。
靳必遐叹气:“她最近记性不好了,但总是问我,梵怎么样了,身子怎么样了。你总误解她想借你去巴结司令员,她这么嘴硬的性格,肯定会一口认下,再跟你对着倾倒难听的话。但你也不想想,如果她真的对司令员有什么想法,我还这么死心塌地地对她吗?”
他说着突然上身前倾,恳切地说:“孩子啊,她犯过错,但她付出了代价,她也老了,不想去争了,她只盼望一家子团圆。想方设法让你治病是真的在意你,你别跟她犟了,母子间哪有说不开的话呢?”
靳凡听着,看着,一时分不清是戈彦有本事,还是靳必遐演得好。
靳必遐又坐正了,也看了眼果岭,又说:“算了,这个结系久了,轻易也不好解开。”他收回眼来,换了个话题:“你跟那个林大夫,处得还好吧?”
靳凡缓慢地抬起眼皮,眼神却不算松弛。
靳必遐说:“你妈生日你来别墅那一回,虽然嘴上说着我们再雇佣林羌,你就弄出人命,但我们毕竟也活了几十年了,一眼就看出你是想护着林羌。姑娘是好姑娘,能处就好好处。”
靳凡看似淡然地注视着他。
靳必遐笑得慈祥和蔼:“我跟你妈都很喜欢她,不然当初也不会挑中她去劝你。”
两人对视,风把遮阳伞边缘的穗子吹得停不下来,还有桌上花瓶里那两支月季。
最后还是靳凡一笑,摘了棒球帽,双手搭在桌上:“告诉戈彦一个好消息,李功炀醒不过来了,他再也不能调查杜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