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顾闻舟欣然应允,于是两人从病房又转到后花园,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小朋友们在草坪上嬉戏打闹。
“今天的阳光可真漂亮啊。”
顾闻舟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停留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是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啊,在超市门口,我撞到了你,结果从超市里买完东西,准备掏手机付款的时候,发现手机丢了,我以为是你偷的。”
“然后你就抓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大喊抓小偷,我当时就心想,从哪里冒出个女人,长得挺漂亮,就是脑子不太好使。”他手握成拳,掩住唇角翘起的弧度,“要不是后来我朋友抓到小偷,找回你的手机替我证明清白,我怕是有口难辩。”
温穗岁似乎也回忆起那时的情景,瞪他一眼:“你才脑子不好使,我那个时候就是故意的。”
顾闻舟憋笑:“嗯,所以后来塑料袋裂开,买的杯子噼里啪啦全碎到地上,也是故意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把“穗岁”听成“碎碎”。
温穗岁双手抱臂,眼球向上翻,懒得和他争辩那么多。
“本来世界上有两个长得这么像的人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桃花眼,有泪痣,而且还跟他一样喊我碎碎!我怎么可能不晃神呢?不过现在想想,你们两个除了样貌相像,其他一点都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
“要不然说我们是表兄弟呢,给这样的人叫哥,说实话,挺不爽的。”顾闻舟别扭地单手插兜,下意识想寻找打火机,摸了个空后才想起这是病服,没有他的打火机。
温穗岁仰起脑袋,张开五指挡在额前,感受温暖的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的温度。
“碎碎。”他蓦地喊。
“嗯?”温穗岁声调懒洋洋的。
“后悔吗?那时在超市遇见我。”
她动作一顿,缓缓放下右手,单手抱臂,扭头正视他。
顾闻舟同她四目相对,她漂亮的杏眼里满是坦然,淡淡的金光坠入瞳孔,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绽放,令人心跳加速。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她开口,“该遇见的早晚会遇见,那时的我太不成熟了,把感情当做游戏,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立的个体,凭什么要因为我改变自己,做另一个人的替身?”
“可我这五年对待你的态度着实算不上好。”
“那还不是我自愿的?”温穗岁轻抬下巴,话锋一转:“你终于知道自己当时有多狗了。”
两人一起走到一棵粗壮的古树下,阳光被斑驳的树叶过滤,落在地上变成铜钱模样大小的光晕。风轻云淡,树枝摇曳,顾闻舟停住脚步,垂眸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子,道:“那如果,当时在废弃工厂里,我没打断你的选择,你……会选谁?”
“哗哗”的风声在这一刻倏忽停止,良久,久到仿佛过去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几秒,她的声音响起。
“顾闻舟,我……”她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入顾闻舟眼帘。
苦涩地抿唇,被深深刺痛。
“算了,别说了,我突然不想听了。”他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眺望远方:“我早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却还偏要这么自取其辱。
失落地垂下长睫,好似在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温穗岁略有些不知所措:“抱歉……”
“两清了,我们。之前魏安晏让我在尤语曼和你之间二选一,我没选你,这次你也没选我,我们谁也不欠谁。”顾闻舟故作轻松地挑起唇,耸肩道:“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好像我很可怜似的。”
抬起大掌想要揉她的脑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顿住。
温穗岁不解地挑起眉头,他道:“你头发乱了。”
“是吗?”温穗岁浑不在意,迎风把刘海拨到后面,“现在不乱了吧?”
她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婶婶应该已经换完药了。”
“嗯。”顾闻舟道,“临走前,我能最后抱你一次吗?”
温穗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骤然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子里,她差点呼吸不上来。
“倒也…不用…这、这样吧?”她艰难地吐出音节。
顾闻舟贪恋地汲取着她身上的芳香,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秒。
“祝你幸福。”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坦然放开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好了,放你走,记得别回头。”
“为什么?”温穗岁下意识问。
“给我留点面子,赶紧走吧,别问那么多了,不怕沈承晔那个老男人再吃醋啊?”顾闻舟侧首挑眉,意有所指地在她身上打量:“我倒是没事,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收拾你。”
时间紧迫,温穗岁也怕自己再晚回去沈承晔回起疑心,到底没多说,拧身离开。
一阵微风拂过,漫天洁白的花瓣,顾闻舟站在树下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薄唇微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我也不后悔。”
宋明旭提着一兜东西从身后走过来,和他并肩而立。
“说清了?”
“嗯。”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凉拌炒鸡蛋,回去睡觉。”
宋明旭有些诧异:“就这么轻易放手了?可不像你的性子。”
“我能怎么办呢?”顾闻舟自嘲地轻笑出声,目光扫向他,那双一向意气风发的桃花眸,此刻却浸满泪水,笑意蔓延到整个面部,周身却萦绕着巨大的悲伤,他道:“我连拥抱她的权利都是借了另一个人的光。”
没等他说话,他道:“好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他捂嘴打了个哈欠,装出是因为太困才溢出生理泪水的模样:“不行了,好困,睡觉去,我要回病房睡大觉!”
他健步如飞地往病房的方向走,宋明旭却在他身上察觉出落荒而逃的意味,那是一种不肯面对现实,还要故作轻松的逃避。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步跟上。
……
医生给沈承晔换药,文助理借此时间翻开文件向他汇报工作。
换完药后,医生不满地叮嘱道:“你的伤口怎么裂开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发炎,说不定还得重新手术,受罪的还是你,这几天别再乱动了。”
他又看向文助理:“还有你,多关注关注你们总裁,别一天天的总是工作工作,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多了,最后都是身体被糟蹋坏了才哭着来问医生,怎么办啊?医生,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年轻人,要学会劳逸结合。”
送走医生后,沈承晔道:“碎碎呢?上厕所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文助理本来也准备收起文件离开,只不过临走前,为了不让上司英年早逝自己失业,他还是忍不住道:“总裁,知道您跟温小姐情深意浓,但你们总得克制一点吧,您控制不住,但温小姐这个照顾你的人还没个分寸吗?”
温穗岁一回来就听见他在屋里跟沈承晔抱怨自己,面色冷漠。
“我让她没分寸的,有问题吗?”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动,可浑厚的上位者气息却铺天盖地的渗透过来,语气夹杂着不容置喙。
文助理适可而止,抬步打算离开病房。
“文助理。”沈承晔半躺在床上,掸掉被子上的灰尘,淡淡出声。
“您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文助理扶了扶金边眼镜,不疾不徐地回头问。
“下次,你要是想换集团就直说。”
他目光微凝,这段时间沈承晔一直表现的温和儒雅,差点让他忘了以前的沈承晔有多么暴戾恣雎。他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只不过在温穗岁面前收敛利爪,伪装成无害的模样。
是他越界了。
“抱歉。”他走出病房,和门口的温穗岁正面撞上,温穗岁眼球向上翻,途经他时故意高傲地撞开他的肩膀,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到沈承晔床边。
沈承晔自然而然地挪动身体,腾出位置让她坐上来,结果温穗岁视若未睹,自己去搬来个椅子坐下。
他不明所以,拿起果盘里的橘子给她剥好:“给你,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不吃!你自己吃。”温穗岁道。
“昨天你不还说想吃橘子吗?今天怎么就不想了?”
“橘子是给你这个病人吃的,给我这个照顾你的人干什么?”温穗岁冷哼一声,脑袋扭向一旁。
沈承晔总算知道她在生什么气:“文助理的话你都听见了?”
温穗岁撇着嘴,不肯和他说话。
“不就说了你一句吗,怎么就这么爱生气?我的就是你的,这橘子我说你能吃你就能吃。”他掐住她的下巴拧过来,掰开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曲起食指和中指捏了捏她的鼻尖。
“我不都替你出过气了吗?你还想怎么他,听你的,嗯?”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针对我,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劲!”温穗岁道。
沈承晔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那要上床说吗?”
温穗岁气愤地从椅子上起来,脱鞋上床,挤进他的被窝,双臂十分自觉地环住他紧实的腰身,脑袋倚着胸膛,继续道:“还没人敢这样对待过我!”
“那要不然等我们结婚后,我把他派给你一个月,到时候你想怎么整治他就怎么整治他。”
“真的?我要亲自收拾他!”温穗岁眼底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光,却没注意到他话里的结婚,沈承晔忍俊不禁,揽住她的肩膀:“你喜欢Canon in D major还是还是Tennessee?”
温穗岁下意识道:“Canon吧。”
他微微颔首,有条不紊道:“好,那我们婚礼你登场的时候就用这个,婚礼订到六月,在我们的天鹅岛上举办婚礼,还有一些流程需要你确定一下,你想好邀请谁来参加了吗?之后我们蜜月的话,就去……”
眼见他再说下去连自己生几个孩子都要安排好了,温穗岁连忙从他身上起来,扬手制止他:“等等等等,天鹅岛?你什么时候买了个岛屿?还有,六月?现在不都已经四月了吗?这么快?你结婚都不问新娘的意见吗?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你觉得快?我觉得已经很慢了。”他捏了捏她圆润的耳垂,“本来我们定下的时间是五月初,怕你一时适应不了,才推迟一个月的,我恨不得明天就把你娶回家,我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体谅体谅我,嗯?碎碎。”
“啊……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要让我一直独守空房吗?你舍得吗?我现在已经31了,不是21,身边没有关心我的人,身体也不如年轻的时候,”他眉眼耷拉下来,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向肩膀,倒抽凉气:“啊,肩膀好像又疼了……”
温穗岁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心软道:“好了好了,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六月份就六月份吧,不过你准备来得及吗?要是婚礼我不满意的话,我可不同意嫁给你。”
“当然来得及,从我把你找回来那天,我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好啊你,原来你早有预谋!”温穗岁故作凶狠地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娶回家啊?我又不会跑。”
“是吗?我看碎碎挺会跑的。”沈承晔眉梢上扬,“刚刚在厕所呆了那么长时间,身体不舒服啊?用不用让医生给你看看?”
温穗岁眼神心虚地飘忽不定:“现在好多了,不用找医生。”
沈承晔撩起她的一缕乌发,在修长的指尖上缠绕:“病房里有厕所你不去,偏要去外面上,后花园的樱花好看吗?”
此言一出,温穗岁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他了,决定率先甩锅:“那我还不是怕你吃醋吗?毕竟人家也深受重伤,我一次都不去探望说不过去吧?”
“谁吃醋了?我从不吃醋,我最讨厌吃醋了。”沈承晔面不改色。
“你看你看,这就醋了吧?”温穗岁立刻指着他,嘟囔道:“所以我才不告诉你,我跟他都说清了,以后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家里呢,已经有一位醋坛子了,满意了吧?”
她重新躺到他怀里,脑袋靠在宽大的肩膀上,指尖沿着高挺的鼻梁逐渐下滑,落在他看起来分外凉薄的双唇。就是这张嘴,把曾经的她哄骗得团团转!
“满意什么?我就没吃醋。”沈承晔矢口否认,“下次见面让他喊你嫂子。”
温穗岁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暧昧的打着圈,红唇微启,朝他的耳廓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