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没有哪不舒服了吧?还要不要再喝杯水?或者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不对,医生说你还不能乱吃东西。”
顾闻舟看着他对自己和颜悦色呵护不已的模样,诧异地挑起眉梢。
“又没死,你对我这个态度真的很肉麻。”
“你差点就真死了!”宋明旭眼底浮现一团怒火:“你被带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你完全没有求生的意识,要是今天还醒不过来的话,就……你吓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这不是没死吗?爸爸命大。”顾闻舟不以为然,“我妈知道这件事吗?”
“你还记得阿姨!要是你死了阿姨怎么办?你一个成年人了,做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为了报仇还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宋明旭白了他眼,没好气道:“我没把这件事告诉她,我说你去国外出差去了,有陈叔给我作证,阿姨没怀疑,集团的事暂时是陈叔处理着。”
“那就好,还是你靠谱。”顾闻舟右手在他肩膀锤了一拳,结果因为力道太大,反倒让自己不断咳嗽,宋明旭替他拍着后背顺气。
“碎碎……碎碎呢?她没出什么事吧?”他着急地抓住他的胳膊。
宋明旭刚压下的火“噌”地又冒了起来,阴阳怪气地哼笑道:“亏你倒记得人家,昏迷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人家的名字,可惜人家心里真是一点你都没有,从你失踪,到你昏迷整整一周,这期间她没来看过你一次!你还跟我提她?”
“她没来看我是她的事,我在意她是我的事,她或许是忙吧。”
“忙?是挺忙的。”宋明旭嗤之以鼻,“忙着照顾沈承晔呢,那还顾得着你这个野男人?我现在都觉得你可怜……”
话未说完,他看见顾闻舟一把拆掉身上的仪器,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然而他低估自己此时身体的虚弱,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到地上。
宋明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你干什么?疯了?”
“我要去见碎碎,我要确定她没事了!”顾闻舟使劲推开他,不顾胳膊上打着石膏,左手还输着液,扶着输液架便强撑着往外走。
“不是,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宋明旭单手叉腰,无奈地抬起手想揉捏太阳穴,磨牙道:“啊……这个疯子。”
冲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喊:“你知道她在哪个病房吗?!”
顾闻舟头也不回,固执地走出病房。到底还是怕他出事,宋明旭气急败坏地跟上去,搀扶着他下到十六楼沈承晔所在的观察室。
沈承晔半坐在床上,温穗岁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他,哽咽道:“你昏迷的这段日子,我差点以为你醒不来了!以为你要跟我爸妈一样抛弃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谁让你自作主张替我挡枪了?你以为自己是神吗?啊?!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强势又自私的坏家伙!”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他有些怔愣,少女甜美的气息一瞬间将他包围,尽管已经竭力克制,可她害怕的情绪还是伴随着颤抖的身子传递给他,他回抱住她,大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好了,这不是没做成吗?我都做好用一辈子求你原谅的打算了,等我们老了,我头发花白,你风姿不减当年,我拄着拐杖跟在你身后,咳嗽着说,”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模仿老人嘶哑的声调:“喂,老婆子,都一辈子了,还不肯原谅我呢?”
温穗岁破涕为笑,嫌弃地推开他,坐到床边:“我算是清楚了,你就是想用这样的办法让我亏欠你一辈子,把我绑到你身边。”
“我有吗?”沈承晔揣着明白装糊涂,被她泪眼婆娑的杏眸一直盯着,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吧,是有那么一点。”
“我就知道。”温穗岁吸了吸鼻子,“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死了,第二天我就立马嫁给别的男人,然后在你的照片前跟他耳鬓厮磨,让你死也死的不痛快!”
“我死了你都不肯放过我啊?那我在棺材里也会被你气活。”
“活该!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逞能?”她一拳捶在他胸口,沈承晔吃痛地闷哼一声,蹙起眉头,用手捂住胸口。
温穗岁动作顿住,不免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拳头。
“有这么疼吗?”她刚刚也没用多大劲啊。
“嗯,真的很疼。”沈承晔神情委屈,装模作样地揉着自己的胸口。
“难道是牵扯到后面伤口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喊医生过来!”她着急地站起来想往外走,却感觉手腕被用力一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向沈承晔,关键时刻,幸好她用另一只胳膊撑住床。
她上半身前倾,沈承晔的脸近在咫尺,俊美的五官被放大,更有种难以抗拒的诱惑感。一股带着侵略性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熏得温穗岁头脑发昏,心跳加快。
时间在此刻变得缓慢,直到他眸光微动,挑起唇角,把她的小手往自己胸膛前牵,隔着病号服摸了进去。
“不用,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温穗岁的手贴在他结实滚烫的肌肤上,每一寸纹理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那些夜晚里两人肌肤相贴的混乱场景,清冷的月光,满室的旖旎,和眼前男人猩红的桃花眼。
在他的注视下,薄红悄无声息地爬上耳根,就在此时,手下忽然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她有些疑惑:“咦,是什么?”
“握住它,把它拿出来。”
沈承晔说完主动松开她,温穗岁不解地抓住那个物体,但因为扣子全都扣着,她没法直接掏出来,于是低下头用另一支空着的手认真解开病号服的前两颗扣子。
沈承晔喉咙微滚,“好了吗?”
温穗岁转过手慢慢摊开,终于看清那个物体。
——是她的竹节碎钻戒。
“你怎么现在把它挂脖子上了?”她不自在地问,毕竟当初她还给他时说的话并不好听。
只见他低头摘下项链,然后把戒指从xx上拿下来,认真而虔诚地牵起她的手,声音很慢,一字一句:“我们结婚吧,碎碎。”
温穗岁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求婚,冷哼道:“谁要跟你结婚啊?我说我原谅你了吗?”
她想抽回手,结果沈承晔却越攥越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宽厚的大掌滑到纤细的腰肢后,一个用力把她贴上自己的唇。
温穗岁就这样被迫吻上他,伸手推着他的肩膀,杏眸圆睁:“你干什么?!”
他眉眼带笑,手掌向下拖住臀部,往上颠了颠,主动吻上去,伸出舌尖细细勾勒她的唇线,却浅尝即止,克制又细腻,反倒惹得温穗岁有些不满。
“谁允许你吻我的?你这是耍流……”
话未说完,再次被他吻住,一连五六次下来,温穗岁的话全被堵到嗓子眼里,望着他深情潋滟的桃花眸,像是一向坏脾气的狼只对你露出柔软的肚皮,脾气也彻底被亲没了。
“还生气吗?”他饶有趣味道。
这谁还生的起气啊?
“你这也太耍赖了!”她用眼神谴责他。
“那……再亲一次?”他不容分说地又要吻过来,温穗岁急忙伸手堵住他的嘴:“停停停!”
她有预感,按照沈承晔这家伙的禽兽程度,再亲下去事情一定会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她现在躺的病床也很危险……到时候可就不是她生不生气的问题了!
沈承晔光看她表情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敛眸愉悦地低低笑出声,潮湿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手心,温穗岁仿若触电般迅速收回手。
他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胸膛上,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略有些遗憾道:“聪明了,不好骗了。”
温穗岁:她就知道!
“说过的吧,我会一直守护你的。”他道,“你在我昏迷期间说了什么,我可都听到了啊!你说只要我醒过来就原谅我的,还说要跟我一起去见我妈,跟我结婚,我现在醒过来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谁说的?我没说。”温穗岁翻脸不认人。
沈承晔一时语塞,第一次见他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语,温穗岁更加得意洋洋:“你有证据吗?”
“那……碎碎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马场赛马时的赌约?你欠我一个条件,我现在想好了,那个条件就是……”
温穗岁立刻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听不到听不到!”
“听不到也得听,不要做无畏的挣扎。”沈承晔强行掰开她的手,在她耳旁道:“嫁给我,温穗岁嫁给沈承晔!”
“啊啊啊听不见!你说什么?”温穗岁充耳不闻,疯狂摇头,他直接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然后和她十指相扣,两人手上的对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现在,你是我的了。”
病房内岁月静好,病房外,顾闻舟站在门口透过缝隙将两人的依偎私语尽收眼底,旁边的宋明旭担忧地注视着他。
他收回视线,“走吧。”
“不进去了?”宋明旭跟上去,搀扶着他的胳膊。
顾闻舟微微摇头:“不了,我原本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她没事。”
宋明旭欲言又止,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说起,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干嘛?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别用这副表情看着我啊,跟死了爹一样。”顾闻舟嫌弃地斜睨着他。
此言一出,宋明旭刚刚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无语地扯着唇角:“滚!你怎么就没死呢?真是祸害遗千年,医生都说你没有求生意识,要是今天再醒不过来的话,就得两腿一蹬,在床上躺一辈子了。”
“没办法,我到了阎王庙,阎王说我上辈子是只蝴蝶,这辈子是来报恩的,没报完恩不能死,于是大手一挥就放我回来了,而且我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什么名字?”
“想知道?你过来。”顾闻舟漫不经心地朝他勾勾手指,让他凑过来耳朵,然后一本正经道:“沃斯尼蝶。”
“……”宋明旭火冒三丈:“你给我滚!我不知道你上辈子欠谁,反正我上辈子肯定欠你的!”
顾闻舟乐不可支,道:“我是怎么被救上来的?”
“当时海上有个捞尸人,把你打捞出来之后发现还活着,以为见到凶杀案现场了,吓得赶紧给警察打电话报警,我给了他一笔钱当做感谢费。”
“那他有没有在海底捞到什么其他东西?或者看见我手里握着的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我到医院见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啊。”宋明旭莫名其妙:“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顾闻舟若有所思地垂下长睫,什么也没说,等他回到ICU后,却发现门口多出几个人。纪高兴、何温书、喻承载一拥而上,在身旁七嘴八舌地关心他的伤势,宋明旭替他回答,最后被顾闻舟以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多休息的借口统统打发走了。
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他翻遍自己的口袋,也没能找到自己丢失的戒指。
他垂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额前散落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侧脸紧绷的线条。
稍倾,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泪水滴落在手上,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可他迷茫脆弱的语气,像是一个找不着家的孩子:“怎么办?碎碎,我留不住你,现在竟然连你的一个戒指都留不住吗?”
那一天,他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戒指被丢失在大海里。否则,怎么会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呢?
温穗岁是第二天才知道顾闻舟苏醒的,但她这几天和沈承晔形影不离,连睡觉都睡一张病床上,好不容易趁他上药期间,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去探望顾闻舟。
彼时顾闻舟已经转到豪华病房修养,宋明旭正在给他看液,两两相望,氛围有些尴尬。他主动提出出去买点东西,给两人留出相处空间。
“你来了。”他轻松的语气像是两人昨天才见过。
“嗯……”
“随便坐,桌子上是朋友看我带的水果,你想吃就随便吃。”他道。
温穗岁坐在宋明旭刚刚的椅子上,“魏总被抓回去了,他身后那位也被揪出来彻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终于为他们报仇了!”
顾闻舟“嗯”了声:“我知道。”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你身体还好吗?胳膊是怎么回事?医生怎么说的?”她问。
“早就恢复如常了,宋明旭多事,非让我多住几天,警察上午也来做过笔录了……你是在担心我?”顾闻舟毫不在意地摆手,拿起果盘里的橘子剥开,往嘴里塞了一瓣。
“那就好,毕竟你落海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要是你死的话……”
“会伤心吗?会像失去沈承晔那样害怕失去我吗?”他打断她的话,掀起眼皮凝视着她。
“……啊?”温穗岁一时有些答不上话,烦躁地捏了捏耳垂,“你们不一样。”
顾闻舟很快转移话题:“开玩笑的,你还真做上对比了啊?”他伸了个懒腰,把吃到一半的橘子搁回桌上:“好久没出去过了,骨头都疏松了,医院旁边有家超市,要不要去逛逛?”
“你这个身体,能去逛超市吗?还是算了。”
“那去哪?你挑个地方,随便哪里,反正我是不想待在病房了。”
温穗岁想到前几天自己和江笑笑见面的地方:“那要不然……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