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知阳/倾天天
温穗岁步伐顿住,回过头:“你怎么帮我?”
“你手里不是有魏总杀害你爸妈的证据吗?把它放出去,交给信任的警察,引出他背后那位来保他,但这还不够,我们要让他们之间互相猜忌然后分崩离析,故意放出江笑笑在我手上的消息,然后让魏总自乱阵脚,主动露出狐狸尾巴。”沈承晔条理清晰,环环相扣,永远那副胜券在握云淡风轻的姿态,很容易便让人信服。
他起身在她身前驻足,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到时候我就故意被狗急跳墙的魏总抓走。”
温穗岁想了想,点头同意他的计策。
许是老天都在帮他们,一直到魏总被警方抓走,然后又被背后的人用权力释放出去,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谋之中,可就在顾闻舟和温穗岁从西藏回去后,如何巧合而又不刻意地被魏总抓过去这里,他们又犯了愁。
喻承载和何温书去国外参加比赛,顾闻舟、沈承晔、温穗岁和纪凌然,还有死皮赖脸进来的纪高兴,几人聚在俱乐部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宋明旭带来一位不速之客。
魏安晏大摇大摆地走进俱乐部,把车钥匙搁在桌上,然后十分自觉地叉开腿坐到空出来的位置上。
“快说说,你们接下来一步要干什么?”
顾闻舟把目光投向晚一步进来的宋明旭:“什么意思?”
“因为魏总杀了他妈,他想报仇,就非缠着我要加入。”宋明旭关上门,走到魏安晏身后,一脚蹬在他的椅子腿上:“起来!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魏安晏无所谓地摆摆手:“哎呀,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废话少说,三、二……”
“一”还没说出口,魏安晏就已经麻溜地起身去其他地方搬椅子了,宋明旭刚落座,顾闻舟便勾住他的肩膀,笑着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忘了他以前做过什么,间谍当久了,你还真被对方策反了啊?”
“顾哥,怎么可能呢?你知道我的啊,心在曹营心在汉。”宋明旭拍了拍胸脯,“他特别在乎他妈,这次是认真的。”
“那你就是被迷惑心智了。”顾闻舟扯着他的马甲外套:“你身上这个跟他是同款吧?同款都穿上了,平常没见你跟队里人这么亲近过。”
他一脸鄙夷地指着他。
宋明旭被他气笑,一把掀开他的胳膊:“去你的,我性取向很正常!我付出这些都是为了谁?”
魏安晏搬着椅子硬生生插/到两人中间,两人的耳语也被他打断,见这一桌子沉默的人,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该不会没什么计划吧?!”
顾闻舟后背懒散地靠着椅子,翘起腿,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魏安晏目光从他们每个人脸上掠过,似乎是恍然大悟,最后看向纪凌然:“我记得你,就是你带人来抓的我爸,对吧?”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夹:“这里面是我爸这些年在公司偷的税的明细,包括曾经受他指使,对赛车手同行做的一些小动作,一会我加你微信全部传给你,有了这些,如果我背叛你们,或者说谎的话,你们可以随时把我抓进去。”
几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顾闻舟,他道:“别一会了,就现在吧。”
“没错,说实话,我们也不是多相信你,你曾经还绑架了穗岁姐,害得顾哥出车祸,被扣押赛车证没法参加GP赛。”纪高兴也道。
“那我不也是受我爸……不,魏总的指使吗?谁还没犯过错了?行吧,现在发就现在发。”顾闻舟扫纪凌然的微信二维码,他连头像都是一张Q版的警官,道:“你们警察连微信头像都有统一要求啊?”
把文件传送给他,让众人看:“这下行了吧?”
没人反驳,他终于名正言顺地坐回椅子上,“我就明说了,我要把魏总送进监狱,让他罪有应得!他昨天命令我把温穗岁抓到他面前,我觉得应该是想用她来威胁你或者沈承晔,听听你们的意见?”
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吗?
“我觉得可以。”温穗岁道。
“不行!”
顾闻舟和沈承晔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又彼此嫌恶地挪开,顾闻舟道:“谁知道魏总把你抓过去会做什么?就算他是用你来威胁我们,可我们没赶过去时又会怎样?我不能拿你冒险。”
“不是说好让他把我抓过去的吗?碎碎,如果你出事,你还怎么亲手给你爸妈报仇?命才是最重要的,别逞一时只能。”沈承晔道。
两人的意见第一次达到空前一致的和谐,温穗岁道:“就是因为我要亲手报仇,所以才让魏安晏把我捉走,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他的罪刑全都现场直播出去,让他身败名裂!”
“好主意。”魏安晏赞同地点头。
顾闻舟和沈承晔:“闭嘴!”
“这件事换我来我也能做到。”沈承晔对魏安晏道:“你抓我,把我抓过去不比碎碎有用多了?”
“穗岁姐,还是你的安全更重要。”纪高兴也道。
“你觉得把你抓过去魏总会信吗?你是那么轻易能被抓到的吗?他又不是傻子!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难道你要看着因为这点小错误功亏一篑,满盘皆输吗?!我不能再输了。”
沈承晔道:“你……”
“别说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用你们管。”温穗岁直接拍板定案,眼见拦不住她,顾闻舟和沈承晔谁都没有再开口,氛围有些凝固。
“那……我就抓温穗岁过去了?”魏安晏试探道。
“那我呢?我负责干什么!”纪高兴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难免有些激动。
“既然如此,就得给魏总做一场戏。明天我会假装绑架纪高兴,然后用纪高兴的手机发信息,把碎碎骗出来,到时候你就假装一直跟踪她,终于找到机会把她敲晕带走。然后纪高兴就去报警,理由是我利用你绑架了碎碎,然后把警察带到魏总把碎碎抓去的地方。”沈承晔道,“其他人有意见吗?”
众人都摇头,这件事就这么敲定。
解散后,沈承晔原本打算单独和温穗岁说话,顾闻舟却打断他:“我开车了,我送你回酒店?”
温穗岁点头,拿起包包和他一同离开,沈承晔的话卡到嗓子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哥,你不是最反对钓鱼执法了吗?说你们警察办案不能钓鱼执法,怎么这次忽然同意我们行动了?”纪高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虽然这件事算钓鱼执法,但这次情况特殊,特殊案件特殊对待,况且我现在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在我复职前,我做这些用的都是普通市民的身份,不是警察。”纪凌然道,“倒是你,没事瞎凑什么热闹,明天把该办的事办好,别给我出什么意外。”
纪高兴敛容屏气,两腿一并,右手迅速抬起放在太阳穴,朝他敬礼:“Yes,sir!”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宋明旭和魏安晏也起身离席,俱乐部逐渐安静下来,沈承晔缓缓垂下眼帘,明亮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洒在他浓密细长的睫毛上,眼窝处投下一片幽深的暗影,令人看不真切。
他独自坐在那里,无端多了一股落寞的气息。
宋明旭站到门口准备关灯,回头发现还有人在。
“你还不走吗?”
沈承晔这才思绪回神,从椅子上起来,和他们擦肩而过。
……
“这就是一切事情的经过。”
医院后花园,温穗岁坐在长椅上,对旁边的江笑笑解释道。
江笑笑已经把什么都记起来了,包括背后的那位,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看似毫无存在感,实际上却是最重要的一环。
“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我能恢复正常也是多亏你。那天你把小容带到我面前,和她一块演了一场戏,让我想起一切。”江笑笑温柔地对她微笑。
“你现在不用害怕了,那位也已经倒台,听说因为他彻查出不少贪污受贿的官员,树倒猢狲散,他手底下那些小弟都已经自身难保,曾经和他有关系的人也迫不及待和他撇清关系,没有人会再来报复你了。”温穗岁看着她手里织帽子的针线,“这是要织什么?”
“帽子,等今年冬天小容就能戴上了。”她想到小容戴着这顶帽子在雪中奔跑,朝她回首一笑的场景,脸上便充满幸福,手下的动作也不由得变快。
“小容呢?”
“哦,我刚说自己想喝奶茶,她就立刻和她阿哥给我买去了,虽然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似乎对我这个阿姐并不排斥,笑容还是那样的活泼,看来她的养父母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的病情医生都跟你说过了,既然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也会帮你治好你的妹妹,就当是对你的答谢。”
“不用,这些年我在那位手里也得到不少钱,他虽然在床上……”江笑笑顿了顿,“不过对自己的情人还是很大方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继父就抛下我妈跟别的女人跑了,还留下一屁股的债,那年冬天,要债的人把我妈的腿打断了,我妈就瘸着一条腿靠在工地上搬砖养活我和容容,经常有上顿没下顿的,我妈总说,等我们长大就会好起来的,我就每天掰着手指头倒数,长大?长大是什么时候呢?日子好起来就能天天吃馒头吗?”
“但是我妈没熬到那天,就死在了一个寒冷飘雪的冬天,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裹到我和容容身上,自己却被活生生冻死了。”
她叹了口气,遥望远方,眼睛里燃起一团渴望,“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当时被抓到那位面前,看到那么大那么豪华的房子时,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好奇,我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后来起了贪心才偷走他金库的钥匙……其实我知道小容不是我妹妹。”
“不是你妹妹?”这是温穗岁也万万没想到的,她眉心紧拧。
“我真正的妹妹容容,是被那位害死的!我没想到他连我妹妹都不放过!他这个禽兽!”江笑笑嚼穿龈血,温柔的脸上划过一抹狠意,很快便恢复如常,拘谨地把碎发挽到耳后:“如果不是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小容的时候也不敢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长得这么像呢?不过你放心,我会把小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的,我把他给我的那些东西变卖,足够治好小容的病,让我们下半辈子不愁温饱了。”
这些事就不是温穗岁管束的范畴了,需要她自己跟小容的养父母交流。不远处,小容和她阿哥正提着奶茶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走,温穗岁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昨天才终于醒来,我答应让他下午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我。”
“热恋中的情侣真黏糊。”江笑笑无奈摇头,继续织帽子。
温穗岁刚站起身体,双手抱臂,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扭头看向她。
“临走前,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她道,“你之前真的是生病了吗?”
江笑笑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抬起脑袋,粉白色的桃花明艳的张扬在枝头,微风拂过发梢,她的神情依然那么温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无辜地睁大眼睛,“这个世界上没有真相,只有认知,你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对吗?”
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织帽子。
温穗岁收回视线,抬步离开。她身后,小容兴高采烈地扑到自己姐姐怀里,叽叽喳喳。
“姐姐!你要喝的奶茶,我给穗岁姐姐也买了,她怎么就走了?”
“她男朋友醒了,她呀,着急回去见自己的男朋友呢。”
“啊?哥哥醒了?!那我也要去看哥哥!”
“不是那个哥哥,小孩子还是别过去凑热闹了,医生不是说下午要让你……”
温穗岁越走越远,他们的声音也在背后越来越模糊,她走进医院大厅的电梯,随着上升来到十六楼观察室,沈承晔早就在病房等待她。
……
顾闻舟感觉自己悬浮在广袤无垠的黑暗中,这里没有生物,没有时间,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在拼命把他往下拽,直到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片湖泊,波光粼粼。
于是他站起身体,踽踽独行在黑暗中,他走啊走,走了很久,最后终于来到湖泊前,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仿佛为它披上了一层银纱。他抬头,看见了偎在天空中的月亮。
自此,凛冬散尽,星夜长明。
“闻舟,顾闻舟!”
是谁?
他疑惑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
一阵剧痛涌入脑海,他眉头紧锁,眼前好似天旋地转般。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碎碎…碎碎……渴……”
ICU的病床上,浑身插满机器的顾闻舟手指抽动,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泪珠,然后没入枕头。
紧接着缓慢掀开眼帘,尘埃漂浮在金光中,急促的呼吸回荡在耳边,视线从迷离变得清晰,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滴液的吊瓶。
床边合掌撑头沮丧不已的宋明旭听到动静,抬起脑袋,看见他竟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顾哥?顾哥你醒了顾哥?!”
顾闻舟无力吞咽,隔着氧气罩又虚弱地重复一遍:“渴……”
“渴?我去给你接水!还有医生,我让他们进来给你检查!”宋明旭激动不已,大步流星往外走。
不多时,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一群医生很快推门而入,围着他用机器前前后后做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检查,最后主治医生在病历本上做完记录,摁下圆珠笔弹簧插/到胸袋上,宣告他基本脱离生命危险。
宋明旭握住他的手连连道谢,主治医生道:“不用感谢我,说实话,他能醒来确实是个奇迹,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又有了求生意识,如果接下来观察期间没有大碍的话,两天后他就能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了。”
医生们离开后,宋明旭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顾闻舟摘下氧气面罩,被他喂下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