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她有很多小动物?作?伴,夏天可以参加烟火大会,冬天堆雪人,春天会开很多很多海棠花。”
“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都会一直生活在那座小岛上,扛着捕虫网,和她钓上来的龟龟一起晒月亮。”
第一百零六章
1200小时, 五十个昼夜。
余思归捏着游戏机,哭得肝肠寸断。
她只觉心脏里尽是她无法承受的?情?绪,几乎将她的?人生撑开。
黑暗里, 盛淅从思归身后抱过她, 一手搂着归归的?腰, 用拇指擦她眼泪。
“无论发生什么。”他?很?轻地说。
思归被他?抱着,觉得自己其实马上就要碎掉了, 却又被少爷用手兜住碎片。她抱着游戏机哇哇大哭, 又听见盛淅的?声?音说:
“所以?不要害怕。”
归归哭得哽咽, “为什么?”
盛少爷擦着她的?泪水, 认真地说:
“你没有害怕的?理由。”
“怎么没有,为什么没有?”
思归难以?相?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是她临终的?愿望, 但?我却真的?, 总是差这么点儿运气。有人说我没有考运,说我一到大考就出岔子。但?只要我想去最好的?大学,这场高考就没有半点儿允许我失误的?空间……可那是她临终托付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光是说出来,胃都像被一只大手捏紧。
思归苍白又徒劳, 自觉自己的?无力,握着游戏机, 弓腰,泪水如断线珠子般滴上地板。
盛淅沉默许久,就在思归以?为他?也?得不出答案时, 他?却开了口。
“余思归。”他?说。
“……嗯?”
她哭得非常惨,耳朵尖都哭红了, 眼睫湿润润的?,讲话的?声?音黏糊又湿润, 一团害怕的?孩子气。
盛淅问:“她托付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真的?是‘考上她的?母校清华’吗?”
刹那,思归泪如雨止。
「想不想去看看?」
柳敏在记忆中问。
「——去看看妈妈为之奋斗过的?一切。」
余思归想起?墓园,月季花狂放生长,向天飞去的?信天游,以?及像天空的?海洋。
她托付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什么?
那一刹那余思归腹中紧张得躁动?不安,像一只小卡比兽在腹中不住滚动?,她单手捏着游戏机,手心难受得出汗,呆呆道:
“不是。”
是理想。
「人生是一场长跑。」
「而大学本身,从不是目的?。」
-
奠定了国立清华大学办学基调的?梅贻琦校长曾说过:“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大学」永远仅且仅会是一个途径。无论这所大学是清华还是北大,是C9联盟还是二本,无论是民办,还是如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西南联大。
大学是人生的?一个驿站,是少年们不曾接触过的?广袤平台。
仅此而已。
将“考上某个大学”作为目标本身,是本末倒置的?。
这世上多得是将母校名头挂在口头时时炫耀,却庸碌无为的?中年人,仿佛他?的?一生永远停留在了那四年的?本科生活中;却也?多得是从平凡的?大学中走出来,却活得强大无匹,追求永无止境的?人。
大学不是告诉学生,“你得到了我的?文凭,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终点。
大学的?职责是将这世上的?万千可能展现?给?即将长大的?孩子们看的?驿站。这个驿站告诉他?们,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告诉他?们要去踏上无尽的?征程,告诉他?们切勿止步于?此,告诉他?们前方世界广阔。
因为人生是横跨山海的?长跑。
妈妈寄托给?思归的?,从不是某所具体的?大学。
——她寄托的?是「理想」本身。
余思归忽然神志清明。
恐惧一扫而空。
盛淅松松搂着她,两人靠在客厅茶几前,归归眉眼润湿,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茶几上的?高考准考证。
初夏月色如水,映亮准考证一角,上面思归扎着小马尾辫,眉眼有很?淡的?笑意。
“如果我考不好……”归归鬼使?神差地说。
盛淅说:“那无非就是我跑远点儿。”
余思归呆了一下,怔怔地问:“可以?吗?”
盛淅想了半天,懒懒道:“尽量别去沙河吧,去沙河的?话我另想办法。”
思归对北京相?当陌生,傻傻地问:“沙河在哪儿啊?”
盛淅坦诚道:“不晓得。”
“大概是昌平吧,”他?勉强地拼凑了下记忆:”北京高校的?尽头在昌平。”
归老?师对昌平在哪儿也?没啥概念,迟疑一瞬,问:“是不是有点远诶?”
盛淅中肯道:“是,好几十公里呢。”
世间长风如河,窗外藤萝下,月色泼洒一地。
黑夜里,思归脑壳偏了下,靠在盛淅肩上。
她忽然前所未有地平静。
——不复有任何恐惧,连难过都淡。
“所以?……”归归发着呆说,“最好还是努努力?”
“对。”盛淅说。
“如果努力失败呢?”她问。
在风中,盛淅腾出手,摸摸归归的?头。
“那我再?想办法。”
他?温和地说。
-
……
…………
练兵千日,用兵一时。
复读生考场,历来都被安排在第二中学。
二中的?考场场地大,考位多,除却兼容一中二中的?部分考生外,还承担着迎接社会考生的?重任,也?是去年一中的?理科考生来考试的?考点。
六月七日,思归单拎着一个透明档案袋刷身份证进考场。
夹道月季姹紫嫣红的?开遍山野,令人恍如隔世。
一周年了,她心想。
一年前的?六月七日,思归在考场上魂游天外,看着卷子,脑子里却都是妈妈的?叮嘱与被窝里残余的?、正在冷却的?妈妈的?温度。
一年后的?今天,思归在同一个考点,挥手道别来送考的?同桌。
盛淅站在人群里,站在阳光下,单手插兜,笑着远远地和她挥手。
思归也?开心地笑着挥回去,转头拾阶而上,小跑着在考点里寻找自己的?考场。
似乎都没变。
但?是今天是晴天。
思归过了金属探测器,把?档案袋放在桌上,在凳子上稳稳坐定。
距离开考还有许久,监考老?师指指教室外拿着背诵篇目的?同学,问余思归:“不再?看看?”
思归正经?想了两秒钟,答道:
“不用了,不差这会儿。”
然后她拿出准考证与身份证,放在了桌子的?右上角。
-
盛淅应该在对面的?咖啡厅奋笔疾书。
思归写着作文想。
读大学远比想象的?要忙,思归撑着腮帮写作文,总觉得人生是个围城,在高中卷完了进大学还要继续,搞不好连工作了都是这样。
周围有人在抓耳挠腮,多半是作文不太好写。
归归倒是也?没觉得多难写——当然也?没到下笔如有神的?地步。思归写到一半后总觉得有个自然段扣题扣得不自然,但?中性笔写的?字注定划不掉。
她纠结了一小会儿,竭尽所能地在后文找补了下。
“……”
一看就知道是我硬扣的?……余思归硬着头皮想,但?是肯定有人写得比我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