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栀 第14章

作者:人间天糖 标签: 现代言情

  她也没问。

  又走几百米,少年拐进巷子,走过一家其貌不扬的奶茶店,楼栋侧方是外搭的钢楼梯,走上去,咚咚响,钢板还会传来震颤,生锈的扶手也没法握,结不结实另说,不小心戳破了皮容易感染。

  白栀不恐高。

  但是经历过高空坠落后,难免不怕。

  着地倒是不痛,但是落地前的几秒简直生不如死,漫长得像一个轮回,闪现的跑马灯还全是痛苦的记忆。

  她揪住江燃的衣服。

  少年转身,“干嘛?”

  “不干嘛。”

  “鸡胆子,上个楼能要命么。”他骂她,迟疑片刻握住女孩冰凉的手,攥了攥,渡过些并不明显的暖才慢慢往上。

  江燃的手不大,指头却很长,很漂亮,握起来像抚摸玉石,莫名心跳就慢了一拍。

  四楼外间是水吧,白天卖冷饮,晚上卖啤酒。前台是个穿黑色背心的纹身大汉,胸前的金链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闪倒是挺闪的,男人眼角有道刀疤,觑过来,又冷又凶,像个在逃的杀人犯。

  江燃松开白栀,挡到她面前,摸出钱。

  “要烟?”

  “嗯。”

  “你的女人?”

  “不是。”

  “不是你牵人家手?”

  “我还牵过你徐老九的手,你也是我的人?”

  刀疤男笑起来,从后面柜台拿出烟和打火机,然后又递了瓶粉色包装的铝罐饮料。

  江燃拿起饮料一看,皱眉,“果酒?”

  “水蜜桃味的,女生爱喝。”

  “她不能喝。”

  “只有这个。”

  白栀怕两人起争执,小声道:“我能喝。”

  江燃看都不看她,将酒扔回去,“换。”

  徐老九接住,也不生气,弯腰从纸箱拿出一瓶AD钙奶,“总不能让她喝……”

  江燃接了过去,扔给白栀。

  徐老九笑他,“你养闺女呢。”

  江燃拿着烟和打火机径直往里走,白栀跟在后头,小声道:“钙奶我小学就戒了。”

  “爱喝不喝。”

  江燃掀起帘子,熟练地抽出烟点燃,吸了两口,插到烟灰缸,站到台球桌前擦杆。

  里面的人貌似和他很熟。

  也没怎么说话就开始玩了。

  台球撞击的声音响起。

  像下雨。

  白栀坐到酒红色的单人沙发,望着烟灰缸里不断燃烧的香烟发呆,最后还是撕开吸管,戳穿封口膜,吸了起来她小学就不喝的饮料。

  好甜。

  甜得发腻。

  混蛋江燃。

  跟江燃玩的人问道:“你妹妹?多大了还在喝钙奶?”

  “不,一只跟屁虫。”

  “呵……”男人笑着收杆,“挺漂亮的,留个电话。”

  “没有电话。”

  “骗谁呢?”男人不再搭理江燃,转身朝白栀招了招手,“小妹妹,手机号码多少,方便告诉哥哥吗?”

  江燃一僵,还没开口,白栀一板一眼道:“没有电话。”

  “靠,真没电话啊。”

  江燃身子松下来,背对白栀,懒洋洋应道:“说了没有。”

第17章 笨蛋

  整个上午江燃都在玩台球,他的技术不错,一打一个准,就是耐性不好。玩腻了又去丢飞镖,根本不搭理白栀。

  钙奶早喝完了,白栀却不肯走。

  中午了。

  江燃穿起外套,又点了支烟坐到白栀身旁,他不说话,烟却抽得很猛,刚一起玩的人叫他吃饭,少年摆摆手,“你们去。”

  等人出去了,江燃捻灭香烟,缓缓开口。

  “白栀,你究竟要怎样?”

  “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我们的距离有点近了?”

  江燃双手搭在膝盖,腕骨、手指线条分明,精致如刀削,又透着过刚易折的脆弱感,银链拴着的翡翠戒指从领口掉出来,通透荧绿的光芒在昏暗的台球室一闪一闪,像只被拴住的哪里都去不了的萤火虫。

  白栀看得发怔,口吻淡淡的,“就是想待在你身边,看着你。”

  “然后呢?”

  “不知道。”

  她说得坦诚,一脸的纯然洁净,反倒是显得他咄咄逼人,像个逼良为娼坏事做绝的烂人。

  江燃低下头。

  脖颈压得弯弯的,肩膀凸起来。

  他说:“我可不是好人。”

  白栀点头又摇头,“我知道的,但对我而言是最好的人。”

  他说:“别哄我,别以为说点漂亮话就能……”

  白栀笑起来,“哄你是小狗。”

  江燃站起身,停顿片刻,突然伸手使劲揉女孩的头,将本来就毛躁的头发揉成鸡窝,揉完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出去。

  白栀松了头发重新绑,踉踉跄跄继续跟着。

  追到楼梯口,只见江燃呆站着,身后是神情暧昧的徐老九,徐老九朝她扬了扬下巴,算是打招呼,白栀礼貌点头。

  他深呼口气,将捂热的手从裤兜拿出来,掌心对着她,手指微不可见地挠了挠。

  来。

  白栀立马会意,双手牵住,握得牢牢的。

  江燃皱眉,下意识想甩开,忍住了,步伐却起得快,扯得白栀一踉跄,但很快又慢下来配合她慢吞吞的步伐,下楼买了两杯奶茶,把不甜的那杯递给白栀,问她午饭想吃什么。

  白栀想了一圈,舔舔唇,“麻辣烫。”

  “辣死了。”

  “那别的。”

  “在哪?”江燃掐了下她的手,手劲怪大的,跟脸不搭边,跟暴脾气却很相称,“店在哪里?”

  白栀一抖,脸皱到一起。

  “……青年路中段,在一个小巷子里,是路边摊,旁边还有一家肥肠水粉。”

  “臭死了!”

  江燃松了劲。

  又是麻辣烫又是肥肠,她长得跟朵栀子花似的,脸嫩得风吹狠了都怕把皮吹破,说话声音跟棉花糖一样,舌一抿就没踪迹的,怎么吃东西,口味这么不清纯?

  江燃上下打量。

  白栀耳根一红,声如蚊呐,“以前我妈不让吃,馋。”

  他哦了声。

  其实白栀还有下半句,后来被徐颖扔给白永刚,有了自由,但没了零花,更馋。虽然价格不贵,但是青年路巷子的路边摊在白栀心中比后来吃的米其林三星都珍贵,好吃。

  年少的遗憾是长大成人后也无法弥补的。

  如果换成别人,白栀不会开这个口叫人破费,可现在是江燃。

  她所要的,他必定纵容。

  在他面前,白栀不用考虑人情世故,也不需要猜他乐意与否,是不是想为她花钱。江燃嘴巴多硬,心就有多软。

  ……

  青年路巷口。

  走过理发店和沿街叫卖的菜摊就到白栀说的地方了。

  窄窄的巷道里人们摩肩接踵,买菜的居民和小贩混在一起,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城乡方言。大晴的天,水泥地上全是酸臭的烂菜叶,都踩成泥了。江燃牵着白栀穿过人群,站到台阶不停搓鞋,一根大葱叶子粘在脚底,害他差点摔倒。

  “脏死了。”

  少年低声咒骂。

  麻辣烫小摊周围摆满折叠桌椅,但却没有一个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