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他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知梦姨有没有跟她说他就在门口。
这时,旁边车库的卷帘门上掀,一辆黑色轿车从里面缓缓开了出来。
岑颂忙站直身体,试图透过车窗看清里面的人,可惜车窗贴着黑色遮光膜。
车子缓缓从他身边经过,岑颂目光追着看过去,一直到车子在前面路口转了个弯。
裹挟凉风的雨滴落在身上冰凉,岑颂看着早已消失不见的车尾,在原地站了很久,连续几声闷咳在他胸腔里震出欺负,他略弓着腰一步步后退回墙边。
他心乱如麻,目光定在自己的脚尖失神。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她,也不知道梦姨说她不在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他现在除了“等”再也找不到第二种办法。
这个时候的国内刚好是晚上,岑颂刚想去掏手机再给闫嗔发一条信息,老爷子的电话打来了。
一开口就问他把人哄好了吗?
“快了。”除了这两个字,岑颂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老爷子听出他声音的嘶哑:“你没事吧,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岑颂吞咽了一下,从早上他就感觉扁桃体有点疼了:“没事,可能是这边温度有点低。”
“那你多穿点啊,别人没哄回来,自己先病倒了!”
“我身体好着呢,您别担心,公司这两天——”
“公司的事你先不用操心,”老爷子打断他:“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孙媳妇给我哄好带回来!”
岑颂压下眼底沉沉暮霭:“我会的。”
十二点二十,那辆黑色叫车再次出现在路口。
雨雾朦胧,隔着车窗的一层黑色,他看不清里面,可里面的人却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是来找她还是看看他朋友的妈妈?
车子在车库门口停落,等卷帘门上掀的时间里,岑颂一步步走了过来。
除了开车的司机,他不知道车里还坐着谁,但他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她在里面,不仅在里面,还一直在看他。
岑颂用指骨敲了敲窗。
闫嗔攥着衣摆,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
岑颂依然看不见里面,但是他隔着车窗,对她说:“嗔嗔,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依稀的声音传进车里,司机扭头看过来问她:“闫小姐,要帮您把车窗打开吗?”
闫嗔一时情急:“不要!”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窗外再次传来一声“嗔嗔——”
闫嗔收回视线,看向后视镜:“进去吧。”
随着车子起步,岑颂条件反射追上去两步,却又在车库门口停住了脚。
里面的人应该不是她......
肯定不是,如果是,她不会连车窗都不会落下来,哪怕是赶他走要他滚,她都不会不理他的......
午饭已经做好,阿姨在盛饭,乔梦不算刻意地看了眼闫嗔,然后问:“我刚刚给你爸打电话,他这两天刚好出差,他回来之前,你就暂时住在姨奶这。”
闫嗔抬头,眼里有很明显的一层红,她摇摇头:“我还是回家住吧。”
乔梦撇嘴:“我要是没告诉你,你爸和那个女人已经分了手,你还会回去住吗?”
闫嗔垂下眼睫。
“跟我还这么见外!”
“姨奶..”闫嗔又抬头,喊了她一声后,微张的唇角又缓缓合上,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乔梦也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是想问我岑颂为什么在门口?”
闫嗔抿了抿唇,默了几秒才点头:“他...为什么会来?”
“还能为什么?”乔梦似笑非笑一声:“难不成你以为他是来看我的?”
闫嗔没说话,她的确有这个不确定的想法。
“放心吧,”乔梦知道她和岑颂没见到面:“我跟他说你不在我这。”说完,她目光再次掠过闫嗔的脸。
略有怔愣的表情,一看就是不满意她这么回复外面的人。
“怎么?”乔梦心里压着笑,“你想见他?”
闫嗔忙摇头:“没有!”
小嘴还挺硬。
乔梦顺着她的话:“既然不想见,那咱就不见,正好下着雨,多让他在雨里站一会儿!”
闫嗔咬唇看向正对她的窗外。
他昨天夜里给他发信息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那个时候就开始下雨了,下到现在都没停......
正咬着唇,打理庭院的园丁小跑着进来:“太太,门口那位先生晕倒了!”
第57章 挽留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如果不是摸到他滚烫的额头, 闫嗔是真的以为他又在装惨卖可怜。
被司机和园丁扶到客厅后,乔梦也用手试了他额头:“太烫了,还是送医院吧!”
闫嗔蹲在沙发边, 扭着头, 通红的眼底看向乔梦,声音隐着哭腔:“姨奶,你这里有男士衣服吗?”他衣服都湿透了。
“有有有,我上去给你拿!”
本来还想着让司机帮忙给岑颂换上干净的衣服,结果等乔梦从楼上下来,闫嗔已经将岑颂身上的衬衫扣子都解开了。
想起临上楼前她欲哭不哭的表情,乔梦不放心地看了眼她低垂着的脸。
没哭。
其实看见岑颂倒在门口, 乔梦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可若是一个烧就让他把人给哄好了,想想又太便宜了这小子。
乔梦将衣服放到沙发扶手上, 试探着问:“要不要让李师傅过来帮忙?”
“不用, ”闫嗔平静的声音里带着谢绝别人帮忙的固执,“我给他换就行了。”
看着她半坐到沙发边, 搂住岑颂的肩膀用力将他扶起来一点去脱掉他衬衫袖子, 乔梦抬头看向沙发后的司机和园丁, 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自己也出了客厅。
听见客厅门被带上的声音,闫嗔隐忍在眼眶里厚厚一层的水雾这才凝成眼泪, 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静谧的客厅里, 隐隐能听见她吸鼻子和压抑着的抽泣声。
艰难地将他湿透的衣服都换下来,闫嗔额头和后背都沁出了细密一层汗。
再次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又觉得这么试温不准, 她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到他额上, 滚烫的温度让闫嗔心脏再次揪紧,可他哪里只是额头烫,刚刚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她手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烫的。
闫嗔小跑着出了客厅,“姨奶!”
乔梦忙招手司机去开车,然后快步走过去:“换好了吗?”
闫嗔重重地点头。
往医院去的路上,乔梦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
岑颂被扶上车的时候原本是靠着座椅的,但是等闫嗔上车,就把他扶着躺靠在了她腿上。这会儿,正用手在岑颂的眉心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将那处褶皱抚平。
乔梦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最会藏着情绪,越是遇到事越冷静的那种。
就好像她母亲下葬的那天,她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直到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走了,她才重新跪在了墓碑前,从上午一直跪到了下午夕阳落山。
就在乔梦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一声——
“李秘书。”
乔梦扭头。
“你可以来一趟英国吗......”
二十分钟后,车子驶进医院,闫嗔低头看了眼还没醒的人。
“李师傅,等下麻烦你去里面找两位医护人员来帮忙。”岑颂身材高大,园丁也不在,她担心司机会扶不住他。
岑颂被安排到病房后,就开始了抽血等各种基础检查。
VIP病房的走廊里很安静,闫嗔后背靠墙,双眼空空地定在对面,乔梦问她:“等检查完,你要留在这照顾他吗?”
闫嗔垂下眼睫,沉默须臾后摇头说不了:“我刚刚问了,VIP病房的护士可以二十四小时在病房里看护。”
尽管她面色平静,可乔梦太了解她了,她是把所有的担心都藏在了心里,虽说嘴硬,可一些小动作还是出卖了她,就好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的同时大拇指的指甲一直磨着食指指腹。
本来乔梦还想着让她不要这么快心软,如今她这样忍着,倒是让乔梦开不了这个口了。
不过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很多事都要自己面对和解决。
但乔梦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会原谅他吗?”
闻言,闫嗔手上的小动作停住,轻眨的眼睫顿了很久才忽地一抬,她不动声色地将眼底的情绪收住,朝乔梦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小的时候眼里进了沙子,妈妈会给我吹,可是吹了很久,眼睛还是会疼。”
乔梦懂她的意思,抬手覆在她肩膀:“但总会好的。”
的确是会好,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灼痛又泪流不止的感受,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也许吧——”刚说完这句,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拿出来一看,是李旭。
“闫小姐,今天没有去往伦敦的飞机了,我买了明天最早的一班,八点,这段时间里,可否能请闫小姐帮忙照顾一下岑总?”
闫嗔刚一皱眉,电话里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孙媳妇,我是爷爷啊!”
闫嗔表情一怔,下意识就喊了声:“爷爷。”她意外的都忘了反驳刚刚那一声‘孙媳妇’了。
老爷子声音悲戚戚的:“岑颂长这么大就发过一次烧,反反复复的烧了快一个星期,他虽然身体底子好,但这人啊,一病如山倒,他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帮爷爷照顾一下他,我和李秘书明天就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过去,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