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的小周
詹灼邺轻笑一声,看到?小少傅快要将?手里的纱巾揉破了,怕再逗一逗,小少傅极有?可能会撂挑子走人,于是转过?身坐在紫檀木床塌上。
姜玉竹这?才敢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这?一看,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心。
太子后背上的伤口不重,可除此?之?外?,男子腰侧还有?一道约莫四指长?的浅红色伤疤,贯穿整个腰腹,看上去煞是恐怖。
处理好新伤,姜玉竹手指轻轻点在男子腰腹浅红的疤痕上,蹙眉问道:“这?道旧疤痕...可是殿下在越州受的伤?”
她?回到?太子府后,余管事提到?太子在越州剿匪期间受了很严重的伤。听闻她?可能落在五皇子手中的消息,太子顾不上让大夫仔细医治,日夜兼程赶回京城,直至被皇帝下令关押进宗正寺,御医在太子昏迷时?掀开纱布一看,才发现他腰腹上的伤口都化?了脓。
詹灼邺云淡风轻道:“已经好了。”
小少傅回来了,独属于他的那道光回来了,他这?株生长?在山崖边上的孤叶草得到?阳光照耀,再重的伤都会好起来。
他侧身看向眼角泛红的少女,少女眼中的担忧是真,伤心也是真。
“小玉儿...”
“嗯?”
听到?太子唤她?亲昵的小名,姜玉竹反应半天才从愧疚中醒过?神,抬头对上男子深情的眉眼。
姜玉竹的父母和兄长?会叫她?玉儿,萧时?晏会叫他瑶君。为此?,太子对萧时?晏能唤她?的字表现得极为吃味,每每提起此?事,语气都透着不悦。
没办法,姜玉竹只好提议让太子和她?的父母一样,唤自己玉儿。
可太子却在玉儿前面?添了个小字。
他说:她?是他的小少傅,亦是他的小玉儿。
“小玉儿,永远和孤在一起,好不好?”
永远这?个承诺,姜玉竹以前觉得很沉重,沉重到?她?不敢应声,想要逃避。
不过?太子灼灼的目光好似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姜玉竹唇角绽出笑意,点点头道了声好。
二人仿若交颈的鸳鸯,鼻尖厮磨,呼吸相融,唇瓣自然而然贴在一起。
感到?腰间一紧,姜玉竹被太子带进怀中,少了中衣阻隔,落在男子胸口的掌心好似触到?一团火,烫得她?刚刚触碰到?就缩了回去。
察觉出她?的怯意,太子低低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掌,五指滑入她?的指缝中牢牢握住。吻亦加重了几?分,带着缠人意味,吻得姜玉竹红着脸发出腻人的鼻音,这?个吻才堪堪终止。
姜玉竹简直不敢相信她?能发出这?般撩人的声音,羞得她?把?脸深深埋进被褥里,说什么都不愿出来。
詹灼邺望着少女莹白耳尖上那抹洇开的粉红,手指拂过?她?柔顺的青丝,淡声道:
“昨夜,少傅在文渊阁里同汝南郡主都谈了什么?”
闷在锦褥里的姜玉竹这?才坐起身,她?微微惊讶地睁大了水眸:“殿下怎么知道臣昨夜与汝南郡主相见了?”
说完后,她?又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些多余了。
太子手眼通天,皇宫里自然亦少不了耳目,汝南郡主自以为她?偷偷前往文渊阁之?事密不透风,殊不知早就被暗侍禀告给太子。
姜玉竹如实讲述她?与汝南郡主相谈的内容,末了还替对方说话:
“汝南郡主对殿下一片痴心,行事难免冲动了些,臣昨夜已经警示过?她?,想来她?暂时?会放弃侧妃之?位,免得惹皇上猜忌,继而影响到?北凉马场壮大。”
北凉马场扩建之?事迫在眉睫,太子若真纳汝南郡主为侧妃,从此?坐拥大燕南北雄狮,那耀灵帝制衡的心又该升起来了,免不了在拨给马场的银款上,更偏心向靖西侯。
詹灼邺捏着小少傅的发梢,目光落在她?眉眼平静的脸庞上,心中隐隐有?些发堵。
他昨夜就从暗侍口中得知小少傅与汝南郡主私下相见的消息。
至于汝南郡主会同小少傅说什么,詹灼邺大抵能猜到?。
他初入宫那年,汝南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有?一日,他撞上五皇子和其他几?位世家子弟嘲讽她?是乡野出身的郡主,听得出五皇子他们是在指桑骂槐,詹灼邺便在武场上出手教训了几?人。
从此?以后,汝南便喜欢追在他身后,整日缠着他问东问西,还在父皇赐予她?封号时?,询问他的建议。
南境多河流,汝为河流之?意,詹灼邺随口说了句,她?便真用这?二字当了封号。
他对汝南的感情,就像对十皇子一样,不过?是兄妹之?情。
顺利将?小少傅哄骗回太子府,詹灼邺许下武安侯不少好处,让他带着女儿离开京城,可没想在宫宴当夜,武安侯仍是没管住女儿,使?得汝南郡主找到?小少傅说了好些挑衅的话。
本以为小少傅会主动同他提起此?事,言语中多少存有?失落和委屈。
可此?时?的少女双眼亮晶晶,眸底湿漉漉的雾气还未散去,眉眼间却是坦坦荡荡,捧出一颗赤忱之?心和他商讨起这?段儿女私情带来的利弊。
小少傅这?般理智又清明的模样,让他心中很是发堵。
再想起小少傅当初得知萧时?晏即将?和韩家小女订婚的消息后,一个人躲在屋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情景,两相一比较,詹灼邺心中愈发觉得不是滋味。
少女为何不能为他失态一回?
是不够爱吗?
他缓缓眯起凤眸,平缓的语气难辨喜怒:“若无马场之?争,武安侯愿以南境雄兵换取他女儿的侧妃之?位,少傅认为孤当如何抉择?”
姜玉竹微微一怔,低垂眼睫遮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暗淡,平静回答:“那确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只不过?侧妃之?位彰显不出诚意,臣觉得殿下应当用正妃...”
“够了!”
她?话未说完,就被太子欺身压在床榻上。
少女头上的发冠掉落下来,青丝如飞瀑铺散在床榻上,一双美目噙着不明所?以的委屈。
詹灼邺按上少女嫣红的唇瓣轻轻摩挲,眸色幽深,语气虽温柔,却透着风雨欲来前的低沉:
“少傅这?张嘴巧舌如簧,真是让孤又爱又恨,方才还答应要永永远远陪伴孤,转眼间又为了寥寥兵马将?孤拱手让人,少傅何时?能收起你尽忠尽职的臣子皮囊,从里到?外?做一次孤的女人...”
姜玉竹皱眉辩解,言语间振振有?词:
“殿下是一国储君,身份尊贵无双,就算臣今时?熄灭武安侯之?女的思慕之?心,日后还会有?乐善侯之?女,文信侯之?女,东安爵之?女等等数不清的贵女冒出来争抢当殿下的侧妃。真到?那时?候,臣总不能见一个拦一个。况且殿下为君,君纳臣子之?女本就是笼络人心的驭臣之?术。”
“儿女情长?终敌不过?时?光流逝,臣惟有?时?刻怀揣臣子之?心,才能永远陪伴着殿下。”
詹灼邺心中郁气翻涌,原来小少傅所?说的永远,并?非是接受了太子妃之?位,而是想要他当她?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他忽而觉得小少傅还是叫得比说得好听,于是松开少女的唇瓣,大掌宛如拨开柳枝般轻易分开纤纤玉腿,越过?绣竹纹衣摆。
姜玉竹觉得荒唐又慌张,她?宛如砧板上挣扎的鱼儿,倏地绷起身子,原本平静铺散的青丝如墨色波浪泛起阵阵涟漪。女子双颊涨红,她?瞪圆了水眸,颤声质问:“殿下....你...你要做什么?”
回应她?的,是头顶上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动声,双腕骤然一凉,姜玉竹仰头发现她?的手腕不知何时?被固定在床头的一条银链拴住。
玉臂挣扎晃动间,闪动着银光的链条敲打在床头雕花案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男子低哑的声音噙着无尽的占有?欲:
“看来是孤的驭臣之?术不足,才让少傅升起和他人一起分享孤的混账念头。”
她?眼睁睁看着太子头戴的龙纹白玉冠渐渐隐没在竹纹衣摆之?下,清冷的雪松香气宛如束缚在腕间的冰凉银链,将?她?牢牢困在卧账下的一方天地。
掌灯时?分,余管事前来为太子换药。
揭开男子肩头渗着血的纱布,余管事面?露惊讶之?色,他小心觑向太子,不解问道:
“嘶....难道姜少傅今日没给殿下换药?殿下后背快要愈合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詹灼邺手中把?玩着小少傅遗留下的翠竹玉坠,男子俊美的眉宇间透着餍足,仿若一只打了胜仗的雄狮,眼眸微弯,唇角勾笑:
“少傅为孤上过?药,是孤没留神,又让伤口崩开了。”
余管事细细回想太子午后的作息,太子好似除了和小少傅关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并?未前去武场舒展筋骨,怎么会崩裂伤口。
詹灼邺放下手中玉坠,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似是漫不经意说道:“天气转暖,姜少傅今日身上出了不少汗,你记得给她?送去补水的玉竹百合汤。”
余管事点头应下,他正要前往小厨房,却见云奇慌慌张张从寝室走出来,冲着他不停挤眉弄眼,表情欲言又止。
二人移步至书房外?,余管事抬手在云奇脑袋上狠狠敲了个暴栗,呵斥道:“出了什么事,今夜怎么毛手毛脚的?”
云奇揉着脑袋,压低声老?实回道:“师傅,出了件怪事,殿下寝室里的如意云纹锦褥不见了?”
余管事皱起眉心:“什么叫不见了?”
云奇信誓旦旦道:“徒弟记得清清楚楚,寝室床榻上铺的是如意云龙纹锦褥,方才我想换上新锦褥,却发现早上铺好的锦褥不见了。不止如此?,整个床榻上的丝褥都没了,只剩下一张空空的床架子。师傅您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能够进蘅芜院侍奉的下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手脚干净,嘴巴严实,绝对不会干出盗玉窃钩之?事。
余管事眼珠子转了又转,却也参悟不透这?其中缘由,下午进过?太子书房的人,唯有?姜少傅一人。
莫非是姜少傅看上太子那床如意云龙纹丝褥,顺手给拿走了?
“没了就没了,一床丝褥而已,有?何值得大惊小怪,你快去库房再拿套新丝褥铺上。”
“唉,徒弟这?就去。”
云奇很快就取来新的一套丝褥铺好床榻,他正准备点燃香炉里的熏香,却听步入寝室的太子淡声道:“今夜不必点香,你退下罢。”
云奇遂将?香球放回锦盒,恭谨行了一礼退下。
室内烛光摇曳,将?男子挺拔如松的身影投射在墙面?上,只见那道清隽身影俯下身,手指在雕花床头上敲了敲,一条银色链条从暗格里掉了出来。
詹灼邺拾起掉落的锁链,哗啦啦的清玲声响勾起了午时?那段旖旎画面?。
他曾以为小少傅是花与云做成,绵软又香甜,殊不知这?团香软的云握在掌中,稍稍用力一挤,竟能渗出源源不绝的融融春水。
少女一头潮湿的乌发披散在白润肩头,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红,双眸迷离,红唇如焰,情至浓时?,她?终于收起了平日里故作老?成的忠臣姿态,低声哀哀求着他,呜咽地一遍遍许诺她?再也不会将?他推给其他女子。
在他解开银链后,小少傅看着满榻狼藉,双颊烧得比天边晚霞还要浓烈,最后竟哇地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想到?当时?的场景,詹灼邺无声弯起了唇角,仿若又嗅到?了娇花吐露时?沁出的清甜芬芳。
小少傅脸皮子薄,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詹灼邺一边帮她?换好干净的衣裳,一边温言哄慰欲要辞官罢职的小少傅。
小少傅抬起湿漉漉的水眸,鼻尖透着粉红,柔柔的嗓音透着无力的沙哑:“臣...臣恳请殿下将?这?些被褥都拿去烧了。”
詹灼邺低眸浅笑,他在少女汗津津的额上落下一吻:“那怕是要先晾一晾。”
话音刚落,胸口就迎来少女泄愤的一记粉拳。
竹意轩内,姜玉竹神色恹恹趴在桌子上,莲花烛台上豆丁大的火光轻轻跳跃,映亮少女粉光若腻的双颊。
苓英打量着少女的背影,心里泛起了嘀咕:小姐自打从太子书房里回来后,就处处透着不对劲。
平日里援笔成章的小姐,今夜却破天荒写坏了好几?张呈文,桌上满是散落的废纸。
尤其是刚刚余管事端着一盅玉竹百合汤,满脸堆笑说是太子特意叮嘱厨房送来,务必要少傅喝干净,好补充今日丢失的水份。
小姐听了这?席话,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气呼呼将?狼毫笔丢在桌上,不耐烦地将?余管事哄撵出去。
“小姐,最近夜里变得暖和起来,奴婢把?榻上的厚丝褥收起来,换上了一套透气的被褥。”
苓英说完后,准备将?换下的被褥收进红木箱笼里,明日再拿去浣衣房清洗。
她?刚打开箱笼,忽而听到?小姐一声疾呼:“你莫要动那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