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第75章

作者:东边的小周 标签: 现代言情

  大皇子闻声出列,对皇帝行了一礼,沉声道?:

  “父皇,青州水灾既已?发生,当下,安抚民心乃是首要之重,此次朝廷对灾情处理?迟误,驾部司主事唐砚难辞其责,为平复民心,儿臣以为当着重处置此人,以儆效尤。”

  耀灵帝点了点头,低垂的眉毛微微扬起,似是颇为认同大皇子的话。

  当年太子出生时天?降异象,他这个皇帝就?对天?下百姓发布罪己诏,随后每逢天?灾,他都?要发布一道?罪己诏自省,历数大燕帝王,就?属他发布的罪己诏多。

  耀灵帝做梦都?梦到后世人给自己起了个诨号,叫罪己帝。

  大燕官员多如牛毛,舍去一个驾部司主事出来顶罪,亦会有前仆后继的官员补上,只要能平复民心,稳固皇权统治,他才能睡个安稳觉。

  耀灵帝正要开口拟旨,忽听殿外内监尖着嗓子通报:

  “太子驾到。”

  殿内百官面色为之一变,其中有人欢喜亦有人忧,众人纷纷转过头看向殿门,屏气凝神。

  金丝楠木雕花殿门向两侧敞开,四四方?方?,仿若一张画框。

  入眼是巍峨华丽的殿宇,飞檐翘角直插入云霄,朝阳洒落在琉璃瓦上折射出流光溢彩,透着一派瑰丽而神圣的气息。

  然而,随着男子一步步走进,画框中的瑰丽景致皆化作他的点缀,仿若他就?是那浮雕上的天?命金龙。

  男子背逆着光,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一袭玄底绣金蟒袍,肩披狐裘毛领大氅,头戴九旒冠帽,帽下垂落的十一颗玉珠昭示着他真龙之子的尊贵身?份。

  垂珠轻摆,露出男子玄玉般明亮的双眸。

  “参见父皇,今日?早朝,儿臣来得有些迟了。”

  龙椅上的耀灵帝微微直起身?子,展颜笑道?:“朕几日?前得了信,说你刚抵达雍州,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你来得正好,朕和诸位爱卿正在商议驾部司主事渎职之事,你掌管兵部,认为该如何处置此人?”

  太子似是感到不?解,入鬓剑眉微挑,道?:“儿臣不?明,唐砚不?是将补发的奏文完好无?损送至京城,又有何罪之有呢?”

  大皇子瞧见太子步入殿内时,眼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几下,他迅速压下眼底的惊讶,端起一张和睦笑脸:

  “九弟刚刚入京,有些事可能还不?清楚,唐砚虽将补发的奏文送到,却迟了七日?,因此延误朝廷开仓放粮。不?少青州灾民饥寒交迫,却迟迟等不?到援助的粮食,最终丢了性命,哎....酿成此祸,朝廷总需给当地百姓们一个交代啊!”

  大皇子唉声叹气,神色悲痛,好似是在为枉死?的灾民感到痛惜。

  百官也跟着露出哀痛的神色,口中接连称赞大皇子爱民如子,仁心仁闻。

  詹灼邺侧头看向大皇子,眸极为光平静,淡淡道?:“大哥说得极有道?理?,朝廷是要给青州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大皇子脸上错愕的表情转瞬即逝,他正要说些什么来赞赏太子深明大义?,又见太子递交给内监总管一册文书。

  “启禀父皇,儿臣在归京的路上改道?去了一趟州,微服寻访当地灾民,从这些灾民口中,儿臣得知他们暴动的起因并非是朝廷赈灾的粮食送晚了,而是赈灾粮全?是发了霉的陈粮,不?少灾民吃过以后,暴毙而亡。”

  太子此言一出,顿时惊起殿中百官一片哗然,群臣纷纷交头接耳,悄声议论:

  “赈灾粮都?是从各州粮仓拨出来,三年一换,不?可能腐坏啊!”

  “如此说来,是户部大农司失职,并非兵部驾部司的罪责...”

  赤金镂雕龙椅上,耀灵帝缓缓眯起双眼,语调转冷:“太子,你继续说。”

  “儿臣遵命。”

  在太子叙述的真相中,众人得知青州遭遇水灾后,当地豪绅一连施粥十日?,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没?有闹出饥荒。

  后来,朝廷终于?送来了赈灾粮食和石炭。

  可这些用?于?赈灾的粮食却因储存太久腐坏了,百余斤石炭更是掺杂有大半杂石,无?法取暖,灾民们别无?选择,只能吃下冰冷腐坏的粮食,继而陆续丧命。

  绝望的灾民们走投无?路,只得奋起反抗,他们联合起来向官府索要能吃的粮食,却遭到当地官兵武力镇压,民怨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闹起民间暴动。

  耀灵帝接过内监总管奉上的灾民供词,面上阴云密布。

  “好一个太平盛世啊!户部大农司饱其私囊,底下官官相护,欺上罔下,将朕全?都?蒙在鼓里?!”

  耀灵帝愤怒地抄起龙桌上的青瓷砚台丢向大皇子,怒斥道?:“这就?是你代朕协管的户部,你还有脸去揪别人的辫子!”

  金銮殿下,大皇子的绞金蟒袍撒上了大片墨汁,他的脑袋不?仅被耀灵帝丢来的砚台砸破了,头上的金冠更是磕歪了一角,鲜血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进眼中。

  大皇子双手握拳,下颚紧绷,扑通一声跪地。

  “父皇息怒,儿臣定会查出贪赃仓粮的官吏,严惩不?贷,绝不?姑息纵容这些人。此事是儿臣失察,还请父皇降罪!”

  大皇子说完,以额重重触地,头上的鲜血全?印在鎏金方?砖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因养神丹药迟迟未炼化出炉,耀灵帝最近睡眠清浅,脾气亦比往日?易怒,方?才他怒火攻心,并非有意要砸伤大皇子的颜面。

  大皇子口中没?有一句争辩,老老实实跪地求罚。

  看到大皇子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毕竟是从小养在身?边的骨肉,耀灵帝心中火气一下子消散大半。

  “你既知错,朕就?革去你一年的俸禄,用?来给青州做赈灾款,至于?那批发霉的赈灾粮食,交予大理?寺去查。”

  言罢,耀灵帝看了眼大皇子鲜血淋漓的额头,叹了口气道?:“你先退下罢,找御医去看一看伤势。”

  “谢父皇恩典。”

  朝中官员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通过早朝上这场风波,大抵猜测到大皇子想借着青州水灾一事,拿兵部开刀。

  可太子却及时杀了回来,不?仅成功保下兵部,还借大皇子磨好的刀,反手捅向户部。

  早朝结束后,文武百官陆陆续续退出殿外,有几位官员途经太子身?畔时,忙扬起笑脸打一声招呼。

  太子的性情一向寡淡,这几人原本以为自己多半会热脸贴冷屁,没?想到太子却淡淡颔首回礼。

  男子气宇轩昂,一身?矜贵龙血生来具有让人臣服的君王气质,日?光洒落在他俊美?五官上,眼中凌厉化去,剑眉舒颜,颇有几分清雅出尘的谪仙之姿。

  这几人顿觉得受宠若惊,大着胆子询问起太子金乌之行可还顺利。

  远方?汉白玉栏杆旁,五皇子倚栏而立,他望着被群臣众星捧月的太子,眼神中透着不?屑,鼻孔出气,冷哼一声道?:

  “一群老糊涂东西,捧着个晦气灾星当作宝。”

  “五弟慎言,如今太子势头正盛,咱们还是暂避锋芒的好。”

  大皇子额上的伤口已?被太医清理?干净,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眺望远处热闹的景象,唇角轻勾,冷冰冰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哥说的对,爬得越高?,跌得越惨,太子马上就?要跌下来了。啧,只可惜那些水匪办事不?力,竟然掳错了人,没?能活擒到姜少傅,听说他不?会浮水,想必已?经命丧江底,真是可惜了...”

  姜少傅和太子朝夕相处,定然知道?太子不?少机密,若是能掳来姜少傅,定然能从他嘴里?撬出太子在京城布下的暗桩。

  “掳错人亦不?打紧,先让太子心急几日?,你再找机会让徐总督放出小少傅在那些水匪手中的消息,我很是好奇咱们重情重义?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因此冲冠一怒为恩师呢?”

  大皇子叮嘱完,抬手摸了摸额上的伤口,嘶...还真是有些疼呢。

  倘若太子能死?这些水匪的手中,那他的今日?的疼痛和羞辱,

  就?没?有白受!

  ———

  午夜子时,太子府。

  周鹏被人抬进来书房时,半个身?子都?缠裹着纱布,只得躺在担架上,瞧见太子,他努力抬起头,声音沙哑:

  “殿下,卑职罪该万死?,未能守护姜少傅的周全?。”

  詹灼邺抿着薄唇,身?子紧绷到像是一张被拉扯到极致的弓,他甚至不?敢去看担架上浑身?烧伤的周鹏,生怕在脑海中勾勒出小少傅这幅凄惨的模样。

  “他出什么事了?”

  周鹏每说一个字,嗓子就?如被火灼般的疼,可他仍竭力向太子禀报清楚:

  “启禀殿下,龙飞船上的火熄灭后,卑职派人逐一查验舱内烧焦的尸身?,并未发现姜少傅和萧世子,因此卑职猜测...他们二人应是在大火燃起时,跳船..逃生去了。”

  听到周鹏说姜少傅极可能跳进江河,詹灼邺面色一凛。

  十月的江水,冰冷刺骨,小少傅那般纤弱娇贵的身?体,怎能遭受得住。

  “属下已?派人...去附近渔村寻找姜少傅和萧世子的下落,暂且...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事发到现在,已?然过去了五日?,二人绝无?可能在冰冷的江面上坚持五日?。

  希望渺茫...

  詹灼邺听完,胸腔里?的心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男子薄唇轻启,吐出沉重二字:“备马!”

  余管事看了眼窗外月色,虽然清楚此时劝了无?用?,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殿下,已?是子夜了,城门都?...”

  话未说完,太子睥来一个眼神,男子漆色眸底噙着迫人的寒光。

  余管事当即改口道?:“老奴这就?去办。”

  原本五日?的路程,詹灼邺不?休不?眠,日?夜兼程,只花两日?就?赶到越州。

  残破的飞龙舟被河工拖上岸,只剩下一副烧焦的龙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呛鼻的气味。

  江岸边,排列着十余个新打捞上来的尸身?,这些不?幸罹难的人在江水里?被泡得四肢发胀,有的人在死?前就?被烧毁了面容,有的人更是被江鱼吃得只剩下残肢,就?连经验老道?的仵作乍然看到这么多面目全?非的死?尸,都?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越州一带水匪猖獗,可当地的钱府尹怎么都?想不?到,这帮水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打劫到朝廷官员头上,不?仅如此,还放火烧了整个船。

  飞龙船上的官员们身?份显赫,这其中竟还有萧国公的嫡孙。

  遇上这个捅破了天?的祸事,钱府尹急得三天?三夜没?阖上眼皮,每当一个尸身?被打捞上来,他都?要双手合十,默念一句阿弥陀佛,祈祷不?是萧世子。

  原以为萧国公惦念着嫡孙安危,会在这几日?赶到越州询问萧世子的情况。

  不?曾料到,先赶到的人居然是当朝太子。

  原来在这艘飞龙船上,还有太子最敬重的少傅。

  老天?爷啊,京城里?惹不?起的神佛怎么都?齐聚到他这块鸟不?拉屎地界。

  “太子殿下,这些尸体都?被江鱼啃噬过,死?状凄惨,面目全?非,已?然辨认不?出原本的身?份,要不?殿下还是跟卑职说一说,姜少傅他平日?里?穿什么样的衣裳,或是身?上有何配饰?”

  太子一到,就?要亲自辨认打捞上来的尸身?。

  钱府尹急忙相劝,免得接下来的几日?太子吃不?下饭菜。

  詹灼邺垂着眼眸,男子冷玉般的肤色在日?光下白如透明,下颚线条紧绷,声音低沉无?比:

  “孤要亲自看过,才会安心。”

  钱府尹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示意一旁的仵作,道?:“那便...逐一掀开给太子殿下过目吧。”

  仵作用?厚厚的棉布遮住抠口鼻,掀开了第一个裹尸布。

  一股冲天?恶气迎面袭来,钱府尹只匆匆瞥了眼腐烂肿胀的尸身?,就?忍不?住转过身?干呕起来。

  可太子却仿若没?闻到这股子恶臭,在裹尸布掀开的一瞬,男子漆色瞳孔瞬间凝固,他定定看了许久,目光仔仔细细扫过那具腐烂的尸身?,从头顶到脚底,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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