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三娘
西蒙跟他同在哥伦比亚大学,但西蒙是在新传的某个方向做博后,跟向斐然的专业八杆子打不着。他很庆幸自己找到了向斐然这么个舍友,事少话少打钱爽快,睡觉安静,无不良嗜好,从不带女人回来,对于他带女人回来过夜一事也从不废话一句。
简而言之,是个活得很“简练”、边界感强如结界的人。
把人扛回卧室摔上床后,西蒙塞了一根温度计进向斐然舌底,又倒了杯水进来。
烧到了四十多度,他不禁佩服:“不是早上才从实验室回来吗?这么身残志坚,约会?”
向斐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西蒙给他喂了一片退烧药,盖上被子,给他四个边角拍得严严实实的:“不行的话,还是去个医院。算了,等排上你烧都退了。”
向斐然被他吵得烦躁,抬了抬两指,让他滚出去。
一觉昏睡到凌晨两点,被晒进八角落地窗的月亮叫醒。
向博士心里有了俗务,醒来后第一反应不是卷过被子继续睡,而是摸手机。摸了半天,怀疑是还在被西蒙挂到了椅背上的冲锋衣口袋里。
向博士心里有了俗务,对此第一反应不是算了懒得烦睡醒再说,而是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手机。
屏幕上果然是一叠的未读讯息,夹杂着十几条whatsapp未接听通话。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倚着书桌,一边喝着,一边逐条翻开。
全是商明宝的。一会问他到家没,一会问他是不是死路上了,一会说要找911破门而入,一会说找不到他家。
为了知道他的地址,她甚至去找了伍柏延。因为正常来说,那种规格的晚宴需要送一份纸质邀请函,伍柏延那里应该有登记。伍柏延在派对上接到她的来电,心里一动,特意走出别墅,找了一个僻静的院落一角。
听她张口就问向斐然,伍柏延脸色挂了下来,戏谑地问:“怎么?在我这里一见钟情了?”
商明宝在电话那头的音色很正:“别开玩笑,人命要紧。”
伍柏延掏掏耳朵:“得了,发个烧而已,还能死了?你当他是你啊,要人伺候着才能活。”
商明宝来气:“你到底给不给?”
伍柏延也冷冷的:“没有我怎么给?”
在商明宝撂电话前,他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怎么知道他发烧?你们见过面了?”
商明宝没理他,径自把电话挂了,但答案不言自明。
最后一条来电是二十分钟前,也就是一点半。向斐然喝完了杯中水,回拨回去。
商明宝接得很快,问:“活的吗?”
向斐然勾了下唇,走到积雪未化的八角窗边:“活的。”
月影的明暗交融在他匀实的肌肉上,他推开半扇窗户,让冷风吹散室内热气,接着从床头那堆书的顶上抄起烟和打火机。
商明宝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死了。”
向斐然抿了口烟,认真地回:“没那么脆弱,暂时也不太舍得。”
又互相问候了几句,该挂电话了。商明宝脑子一抽,问:“那我家还没收拾好呢,你什么时候还有空?”
“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要住那里。那里有你现在的衣帽间大吗?”
“……”
没。
“你别管。”商明宝强行含糊过去。
向斐然笑了笑:“好,不管。明天有空,几点?”
“嗯?”商明宝疑惑一声:“你上次说星期天没空的。”
“刚空出来。”
为了什么而空出来的,商明宝不敢问了,直觉这个问题有点危险。心已经提前预知到了危险,而变得七上八下地预警。
她报了个下午稍晚的时间,这样他能休息久一点。特意将这一点邀功似的讲明了,惹来他一声笑:“谢谢。”
商明宝第一次跟他聊电话,只觉得电波有害,怎么他嗓音前所未有的好听?
挂电话前,她卷着丝被对他说晚安。
向斐然也回了一句晚安。
想到什么,月色中,他眸色倏然暗了,顺势捻灭烟起身的同时,问:“那颗痣,你找到了吗?”
第23章
痣。
痣在她的右边耳朵, 耳廓偏下的位置,背面,小而轻的一点, 比眉笔的痕迹重, 比眼线笔的痕迹轻。商明宝是让苏菲举了一面大镜子站到她侧后方,利用反射后的画中画才找到的。
连苏菲都惊奇:“这里原来有一点痣啊,我以前都没注意。”
商明宝将头发抿过耳朵:“我也没注意。”
苏菲放下镜子,笑说:“谁看得这么仔细?”
这样亲密的视角,她马上就联想到了让商明宝伤心了两三个月的钟屏, 脸色一变:“小姐,你是不是又想起那个姓钟的了?还是他又来找你了?”
很奇怪, 钟屏这个名字像是久没在商明宝心里出现过了, 此刻一听, 脸上先愕了一下,才说:“没有,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菲把镜子收进柜子里,絮叨:“你前段时间还动不动就坐着发呆呢,什么事都干不了。哪有这么快, 说好就好了?”起身后笑笑:“要真能好这么快,你还用难受一整个秋天?”
但苏菲说完以后, 确实也发自真心地疑惑了,因为在她看来, 商明宝的确一夜之间从伤害中痊愈, 又成为了一个焕然一新的、兴高采烈的人。
过去的那些,被什么好的东西一笔勾销。
商明宝走出衣帽间, 轻声但稳重地叮嘱苏菲:“以后不要提他,尤其是……”
“尤其是?”
商明宝含糊了一下:“尤其是在我带回来的客人面前。”
苏菲笑她多此一举, 她怎么可能如此没眼色,说出这么有失分寸的话?
-
翌日的纽约是个常见的阴天。
廖雨诺昨晚在派对浪到了四点多,没回家,敲了商明宝公寓的门。苏菲让佣人伺候了她一顿简单暖胃的早餐,又把醉醺醺的她塞到淋浴间里冲了个澡,才允许她去找商明宝。
她精神头好,第二天九点多时跟商明宝一起醒了,问她进展。
“什么进展?”
“你跟你斐然哥哥的进展咯。”
“你也知道是哥哥,还问。”
廖雨诺跪在床上,笑得肩膀发抖:“对唔嗨住啊,不知道你的‘哥哥’原来是真的‘哥哥’。”
商明宝大早上就被她揶揄到,抬腿踹了她一脚。廖雨诺倒回到床上,拿起丁零当啷挂了一堆水晶宝石的手机,“那你今天什么安排?陪我去苏豪逛逛咯?”
“待会儿去95街摆摊,下午三点见斐然哥哥。”
廖雨诺:“……”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吐哪个槽,但相比起来,还是大小姐去摆摊一事显得更炸裂:“摆摊?你认真的?”
商明宝点点头:“对啊,证件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上西区95街附近有一片可以摆摊的周末市场,她已经让苏菲提前了解过,并进行了申请。
廖雨诺瞳孔地震:“what?你卖什么?”
“首饰和衣服。”
廖雨诺盯了她半天,发现她真的没在开玩笑:“商明宝,你别告诉我,你要拿你那些顶级珠宝去摊子上给人挑挑拣拣,佳士得跳出来骂你扰乱行情的你知唔知!”
“冇啊,我从义乌进了点货。”
廖雨诺:“holyshit!你们商家要破产了?你怎么连义乌都知道了?!”
商明宝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因为家里实在太有钱,于是大师说她“命里多金有波折”一事就显得分外凝重。
大师还说她的钱不接地气,要多摸摸几美分几美刀这种三瓜俩枣的,才能稳住她空中楼阁般金灿灿轻飘飘的命格。
大师确实是高人,别的豪门名流想找他算一卦还得看他心情,因此他说得再滑稽离谱温有宜也是当个事认真琢磨的。
何况整个事情捋下来,温有宜认为,这事对商明宝并没有害处。她花钱确实如流水,一个月上百万不眨眼,能改一改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脾性,对她日后应该有帮助。
商明宝是从自己所有信用卡银行卡都被停了之后才意识到,温有宜是来真的。从她现在一个月只有十五万可以支配,要照顾到吃喝拉撒买东西和人情往来,十分捉襟见肘。
好在前两天跟爸爸撒娇耍泼时,爸爸心软,说她要是能自食其力赚到几块,他就乘以百倍打给她——前提是偷偷的,得瞒着温有宜。
商明宝盘算了一下,假如一个周末能赚一千刀,那就能对冲到十万美金,这还犹豫什么?跟认识的内地留学生浅聊了一下,立刻便让苏菲挂上软件聊外贸了。
廖雨诺听完后叹为观止:“拉黑,马上把这个大师拉黑,坚决不能让我妈联系上他!”
但她很快又自嘲地一笑:“算了,她也只会算自己下半年牌运好不好,不会想到算我的。”
早午餐已准备好,两人转移至餐厅。
廖雨诺灵光得很:“等下,我把你货包圆了不就好了?你随便定价,我就当个冤大头,你有多少货我就all in你多少,然后你再拿着账单去跟你爸对赌,”打了个响指:“bingo!我要得不多,分我一成就可以了,怎么样?”
苏菲向来对廖雨诺严防死守的,一听她又在胡扯,赶紧上来打岔。
吃完早午餐,潦草地化了个妆,商明宝随便套了条瑜伽裤和灯芯绒夹克,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扎了个乱七八糟的丸子头,问廖雨诺:“你去吗?”
廖雨诺:“分我。”
“分分分。”
下了楼,司机已到,苏菲也已经让工人将今天的货搬上了后备箱。
廖雨诺掩唇:“哦我的天呐,瞧我们三百万的宾利,居然放了足足三百美金的货耶!”
商明宝:“……”
受不了了,踢了她一脚。
到了目的地,她麻利地从兜里掏出预先打印好的各类许可证、报税证明以及付款二维码,又拆开亚克力收纳箱,将漂亮的首饰置物架、盘子摆了出来,之后喊了声只顾录像的廖雨诺:“别愣着,把衣服挂起来。”
廖雨诺这会儿真有点佩服她了:“你怎么搞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