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文禾看他表戴得有点松, 故作好奇地望了一眼:“柳总这块表真好看。”
张尔珍说:“这是冰蓝迪吧,这只表可不好买, 有钱都买不到。”
客户摸了下, 这才发现表扣松了,抬高手腕重新扣好, 开玩笑说了句:“假的, A货, 外面大把。”又说自己港片看多了, 听说江湖上有个规矩,被绑票的时候劳力士可以换一条命,再呵呵地笑:“虽然我也没人绑,戴着玩玩喽。”
其他人当然是陪着笑了几句,再送一轮酒,讲起合作的事。
文禾加过一圈茶,看见客户喝酒喝热了把外套挂在椅背,她怕东西洒上去,起身找服务员要干净的搭布时,就见周鸣初走了进来。
他跟那个客户有交情,一进去,客户就起来喊他:“嚯,周——总!”
这一叫真的有点泰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进来的是赵总。文禾继续去干自己的事,等拿了搭布回来,客户又在讲他那个表,还在跟周鸣初的做对比,比完才还给周鸣初。
周鸣初伸手戴表,文禾看到他手骨有一片淤青,还有点类似擦伤的痕迹,但他戴表戴得很快,嗒一声,手腕翻到掌心,又继续跟客户聊起正事。
在场另一个女同事跟文禾咬耳朵:“周总怎么来了?”
文禾摇摇头:“可能珍姐叫的吧。”
但实际张尔珍也是不久前才接到周鸣初的电话,但这会见他来了,心里也定一点,毕竟谈的是监护仪的生意,他们还没完全把这项业务收过来。
后半场谈的有点深入了,客户看着嘻嘻哈哈实际很专业,问的问题一个连一个,有些甚至张尔珍都接不住,好在周鸣初在,他对监护仪的市场需求,地区优势,甚至是一些产品在带量采购上的表现都能跟客户一环接一环地讨论下去。
谈得差不多,文禾出去给客户输车牌号,买完单不想这么快回去,就站在外面刷手机玩。
现在的软件大概都有窃听功能,刚刚桌上提了几句表,就开始给她推劳力士的信息流。
文禾刷到点赞数很高的几张劳力士,放大看了看,晶莹的粉,带不带钻都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见评论区有人讨论表径表链,她也点进去刷了一会,刷完又笑自己,钱没赚到,还选起表链了。
忽然听到几声谈笑,文禾摁灭手机正想回头,一道长长的阴影盖到她肩背,她僵了下,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周鸣初正跟客户在她后面,客户问起裕泰那边,收购过来团队和市场准备怎么搞。
周鸣初说了句:“一个猴一个拴法,一个市场一个打法,到时候再看。”
客户哈哈哈地笑,文禾也跟在后面送,等送完客户一行人,张尔珍跟另外的同事都开了车来,那几个今晚就是来负责喝酒的,要么上了脸要么上了头,讲话都有点不太清楚。
他们各回各家,文禾则被安排给周鸣初开车,又一次当他的代驾。
文禾看了眼周鸣初,她没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也记得他好像并没有喝酒,但安排好的事情,她只能去找他拿车钥匙。
周鸣初却问:“你什么时候搬家?”
文禾微怔,她想装没听见,周鸣初却又问了一句:“准备哪天搬?”
文禾眼皮跳了两下,片刻后礼貌道:“我搬不搬家,哪天搬,好像跟工作,跟周总你都没多大关系吧?更何况我已经提了辞职申请。”
周鸣初说:“我不会批你的申请,明天自己撤回去。”
文禾很冷静:“我不需要你批,正常来说一个月以后我就可以走了。”
周鸣初告诉她:“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辞职,是搬家,难道你想再回去,一次次碰到那个出轨的医生?”
文禾猛地看他,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倒了下来。
她想装得像个正常人,他非要撕开她若无其事的伪装,非要把她的脑袋从沙子里捧出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告诉她,她只是一头可笑的鸵鸟。
文禾胸口梗着一口气,掉头就走。
这个点餐厅都闭市了,路面停车场也没几辆车,文禾一步是一步,直到后面那个影子压过来,她烦躁到了极点,回头就骂:“你有完没完?”
她这个时候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他还非要过来在后面撵着她,文禾扬声问:“你现在高兴了吗?我就是人蠢眼光差,一次又一次送上门被人欺负……”稀里糊涂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明明前一秒还提醒自己不能走老路,下一秒却又重蹈覆辙,当了一回傻子。
她以为她有长进了,结果还在原地踏步,又踩了同一个坑,还被他说中,又被他戳破。
周鸣初说:“我只是提醒你,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文禾想也不想:“你有这么好心吗?你明明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现在看爽了吗,踩我踩得痛快吗?”
“走漏眼的是你,错的是那个医生,你在我这里发什么脾气?”周鸣初皱眉问:“从刚才到现在,我哪一句踩你了?”
文禾死死地瞪着他:“你踩我踩得还少吗?从我刚进销售起,不对,我还没来销售你就看不起我,就踩我,为难我……”而且她有男朋友了还要跟她扯不清,她辞职了还要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文禾越想越气,眼里像有两团火:“睡过怎么了,那天晚上到底是我忘不了,还是你忘不了?”
周鸣初顿了下,淡淡答道:“你说的对,是我忘不掉。”他看着她,又问:“你跟那个医生分手没有?”
文禾不答。
周鸣初拿出手机开始翻什么东西,文禾察觉到他要做什么,劈手去拿他手机,见他果然在查梁昆廷的电话,一时气得耳朵嗡嗡响。
周鸣初没有要拿回手机的意思,只问她:“分手没有?”
“分了!”文禾握着他手机气得鼻子发酸,她情绪一再起伏,忽然咬牙定了会,问:“你认识今天来找我的那个人吧?”
周鸣初没接话。
文禾说:“她是你妹妹的助理,你知道她今天跟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说,是你妹妹让她去找梁昆廷的。”文禾醒了醒鼻头,扯出一段嘲弄的笑:“我以为你跟你妹妹关系不好,原来也不见得。”
敏锐如周鸣初,很快嗅出她的意思:“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文禾说:“别装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你不就是想这样吗?”他就是想羞辱她,千方百计,想让她承认自己不会看人。
周鸣初听出来了,她以为事情全是他搞的,他对这件事一清二楚,他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周鸣初静了一下,目视着她:“你要这么说,那我确实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医生不怎么样。”
文禾咬起牙,再次转身要走。
她这次甚至用上了跑的,却直接被周鸣初搂住,推进车里,再把车门掀上。
文禾不像上次了,这回车门一关她就又打开门,但脑袋才探出去,周鸣初干脆也钻进副驾,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座位上吻。
文禾整个身体被扭成奇怪的姿势,他的表磨得她手腕痛,她终于爆发了,伸手掐他扇他:“你有病!”她早就想这么骂他,这次终于痛快地骂了出来:“你脑子不正常,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浑身上下都不正常!”
没人禁得起这么骂,周鸣初捉住她乱挥的手:“我有病,你又在装什么?”
“我装什么了?”文禾感觉面前这个人就像一堵墙,堵住她四面八方的光,几乎把她抵死在这个角落,她骂他:“他们是败类是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周鸣初掐住她的脸:“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什么感觉。朱晶晶的事,你跟我叫板,采购的事你也进办公室质问我,这么有恃无恐,你觉得你心底凭的是什么?做人诚实点,不要装模作样总盯着别人。”
他轻飘飘一段话,文禾被拧紧,看着他,迅速流出一滴崩溃的眼泪。
周鸣初没再继续后面的话,他伸手擦掉那滴眼泪,后面却越来越多像流不断,他大拇指直接按在她眼角,无声地看了她一会,转手给她系上安全带,重新把门带上。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并不大,周鸣初一言不发地往前开,他不说话,文禾也不问。
车子驶过天德广场,驶过珠城CBD,最后驶进那片高档住宅区。
文禾来过这里两次,一次在大门,一次在地库,但这一次,她跟着周鸣初上楼,进了他家。
空阔的大平层,地板砖亮得能照清人的样子。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文禾的鞋再次被踩掉,地板凉得脚心痛,人却被周鸣初摁在怀里,被他切切实实地吻住。
他这会明明没抽烟,手指的温度按上来却像火星撩在她脸颊,文禾渐渐发软,周鸣初把她往身上带了带,巴掌下了死劲贴着她,把她带进卧室。
后背一沾床,文禾右手手心按在周鸣初胸前,周鸣初往前挤,感觉力道并不重,于是轻轻压过去。
他吻过来,文禾别开脸,眼泪滑到额角,打湿发根。
周鸣初贴着她问:“哭什么。”
文禾说:“你不要管……”她恨自己又跟他缠到一起,更恨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小声骂他:“表里不一,装什么正派。”
周鸣初顿在外面,过会说:“我从来不以表里如一和正派来标榜自己。”说完低头吻住她,也用膝盖别住她,慢慢压进去。
文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小腹,肩膀,手臂都在发热,在跳,脚趾往里勾和并,她感受到周鸣初胸膛的热度,男人做这种事时都会升温,哪怕他平时再冷淡。
窗帘紧闭,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房间里黑得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伸手,抬腿,气息刺着彼此的肌肤。
文禾一开始不想抱他,她甚至歪过头不愿意看他,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却仍然固执地挺冲,直到文禾忍不住破声忍不住抱住他的背来稳定自己。
周鸣初终于缓下来,他的一部分在水里,温热,紧握,软,但也有力,甚至有一股故意收缩的狠劲。
他把她折叠起来,瞄着一个地方使劲,文禾关不住声音,干脆一直骂他,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说:“我凭什么要忍受你一句又一句的刻薄话?”
她的声音被枕头吃掉一半,但周鸣初听清了,他伏下去亲她耳朵后面那一块肌肤,也问她:“你以为你又一直在说什么好听的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好听话?”文禾这会儿格外豁得出去,侧着脸又骂了几句,虽然被挤得断断续续。
不知道这么胶着了多少,周鸣初停下来,文禾睁开眼,迷茫地去看他,他捉住她翻到上面,两只手轻轻扶住她的腰。
第二天醒的时候,文禾感觉有人在摸自己头发。
她睁开眼,因为太困又太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中感觉腰间一条手臂沉得像铁,过会又听到浴室的水声,等第二次睁眼,她看着墙壁和天花板,花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文禾起床走出去,周鸣初已经穿戴整齐,见她醒了,看看时间,问她要不要去吃早餐。
文禾摇摇头,找了个沙发坐着,好像在回神。
周鸣初接起个电话,文禾往他那边看了看,又再看到他手背的伤。昨天没太留意,交锋又在晚上也看不太清,现在能看清,才发现他下巴也有点痕迹,像在哪里擦碰到。
她略感奇怪但也没想问,移开眼睛去看别的,等周鸣初接完电话,跟她说:“我今天要出差,钥匙都在玄关,你等下自己开车去公司。”
文禾没反应。
周鸣初随便找了块表戴上,见她不出声,走过去,文禾侧侧头说:“你挡到光了。”
周鸣初看了她一会:“电梯和门禁密码发到你手机了,我过两天回来,有事打电话。”
文禾没看他,勉强嗯了一声。
周鸣初见她恍恍惚惚精神不集中,走前又再提醒:“等下把你辞职撤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文禾再次把脑袋撇开,没理他。
等他出门,文禾独自坐了一会,站起来在这间房子里走了走。
装修很好,面积很大,地板像公司展厅一样,真正的光可鉴人。又看到他客厅的音响和那一面鱼缸,里面养了条很长的尖嘴鱼,文禾不认识,拍照查了查好像是鲨鱼,一时更觉得周鸣初这个人奇怪,在家里养这种鱼。
她走到窗边,高层望出去,一边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另一边能远眺珠江,晨早的太阳照得上面粼粼波光。
文禾想起周鸣初,他每天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难怪可以居高临下,每天看到这样的风景,难怪总是对人对事都无动于衷。
站了一会,文禾收到一间医院的消息说已经打款,她洗了澡去公司,没有开周鸣初的车。
到公司第一件事是去财务核对款项,小蔡正在里面混吃混喝。
财务的人都忙,话也少不爱跟其它部门人往来,文禾上一次看到有人在里面嘻嘻哈哈的,还是章茹。
小蔡跑客户不太行,在财务部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姐一句一声哥,一见文禾就挨过来:“文禾姐,吃早餐了吗?”
“没吃,不太饿。”文禾在财务待了会,核对过款项走了走流程,跟小蔡回到销售,经理手头有事下意识想喊她,手都指过来了,大概想起来她辞职的事,临时改口喊了另一个同事。
文禾看着他们在那边忙碌,突然想起姜姜的话,在职时亲亲热热离职后一拍两散,谁也不爱搭理。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像头骡子,不被人使唤还不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