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in
“是?。”
杜召的?车停在院子里?。
晨光熹微,家里?的?人?还没醒。
他在车里?一直坐着,将烟盒里?的?烟抽尽了。
温暖的?阳光照耀过来,裹住他僵硬的?手指,杜召抬起手,想抓一缕,指间却只有晨时未消散的?雾。
他低垂着头,缓缓蜷起手指。
屋里?传来人?声,做饭的?保姆起床了。
杜召缓回神,开车门下去,重新挺直背,打起精神走进去。
他不能松懈,不能露出一丝破绽,无论?是?作为哪一方。
……
红豆被强塞了一个馒头,关在牢房里?,手脚都被铁链拴住。
这?里?暗无天日,连一个小窗都没有,唯一一点儿?隐隐的?光,是?转了几个角,从?看守人?那?里?散过来的?。
她躺在草席上,将拴住的?双手伸到脑后,拽出杜召黏在自己头发里?的?一颗很小的?药丸。她知道这?是?什么,毫不犹豫地?将药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她平躺着,看着黑洞洞的?顶,眼里?,却是?江河湖海、霞光万丈。
脑海中是?最后一句暗码——我们终将赢来胜利。
……
好好的?人?,过一夜,死?了。
哪来的?毒药?
杜召?
不是?,自己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难道是?负责看守的?人??
杜兴大发雷霆,最终疑点落于那?个馒头上,他把买馒头、卖馒头和喂馒头的?人?关起来通通审一遍。
“这?些间谍都会在身上藏有一些剧毒,防止被抓后受折磨,有的?镶在牙里?,有的?藏在衣角,谁知道她偷偷摸摸把毒药缝哪了。”
“我真?的?没下毒!”
“我一心投靠新政府,绝无二心!”
“……”
什么都没审出,好在抓到人?的?事情还没有上报到日本?人?那?里?,按照以前审共.党的?经验,八成也刑不出个什么情报,死?了就?死?了。
这?口气,杜兴硬憋了回去。
……
慕琦带着医疗物资与?国.民.党.军.统南京行动组组员交接后,便去苏州老家了。
下午四点,杜召买好几盒珠宝首饰,开车去接人?。
他这?一走,邬长筠过了两天平静日子,还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日傍晚,她正在后台化妆,忽然?听到元翘清脆的?声音:“长筠姐——”
邬长筠回头看去,就?见元翘笑开了花,朝自己跑过来,后面还跟着阿渡。从?前在玉生班,他们三?人?关系便要好些,这?两位一个是?青衣,一个是?小生,没想到一块过来了。
邬长筠与?两人?拥抱:“好久不见。”
元翘噘着嘴哼哼:“我可想死?你了。”
阿渡在后面道:“是?啊,天天在家念叨。”
“家?”
元翘松开邬长筠:“我跟他结婚啦。”
邬长筠难得会心地?笑起来:“恭喜。”她赶紧去拿小包,“身上没带钱,改天给你们补个大礼。”
元翘高兴地?挽住她胳膊:“那?我就?不客气啦。”
阿渡:“谢谢长筠姐。”
邬长筠问:“你们一直在沪江?”
“不是?,在无锡,班主给我们写了信,才知道你回来了,立马来找你了。”元翘看着她的?戏妆,惊讶道:“呀,你又唱武生啦。”
“武旦武生都唱。”
阿渡道:“长筠姐唱武生,座儿?可得饱眼福了。”
邬长筠:“今天满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个凳子到二楼坐着,看我功夫长进没。”
“好啊!”
唱完戏,邬长筠带他们去饭店吃了顿夜宵。回去路上,又打了点酒,准备回去再畅饮一通。
刚提上酒转身,目光无意扫到街边的?一个流浪汉,正在一堆垃圾里?找吃的?。
她看着熟悉的?身影,忽然?定住。
三?七年?开战,日军对沪江不断进行轰炸,当时许多监狱里?的?犯人?都趁乱逃了,听说李仁玉曾被安排在军服制衣厂做劳动,后来,制衣厂也被炸毁,他居然?还活着,只是?看上去精神不太对。
元翘叫邬长筠一声:“看什么呢?”她顺着邬长筠的?视线看过去,“你认识他?”
邬长筠摇摇头,移开目光:“不认识,走吧。”
一路上,元翘不停地?说着这?两年?发生的?事。
邬长筠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再想起他从?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善恶终有报。
他如今这?般模样,真?是?应了这?句话。
邬长筠不禁又想起李香庭来,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想想,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通信了。
他,还活着吗?
……
寂州。
上个月,日军和八路军打了起来,直到现在还在间断性地?交火。城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战火又起,现在就?像个空城一样。
华恩寺又住进来一些难民,男女老少都有,这?一年?多,李香庭一直带人?在寺院里?外种菜和粮食,勉强够大伙糊口。
自打日军忙着迎战,华恩寺的?人?们也算过了段安生日子。
李香庭每天的?生活就?是?画画、礼佛、打扫寺庙,他出家后,日本?兵隔三?差五还会来逛逛,今年?七月还因为讨要壁画不成,夜里?偷偷放把火把伽蓝殿给烧了。
为了救火,吴硕的?腿还被烧伤了,至今走路还有点不利索。
陈今今是?三?八年?六月从?南京出来的?,后面那?半年?一直忙于揭露日军在南京犯下的?惨绝人?寰的?罪行,今年?年?初在新四军中继续做战地?记者,五月又来到了八路军队伍,一边做卫生员一边进行拍摄。
自打三?七年?一别,她已经两年?没见过李香庭了。
她的?皮肤黑了许多,人?看上去更瘦,却更富力量感,眼尾处留了一道疤,是?为了拍摄前线冲锋的?战士被飞溅的?弹片刮到,差一点点,就?瞎了。
她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在短短的?头发上别了一朵花,来见她久别的?爱人?。
那?天傍晚,李香庭正在扫地?,一身僧服,微弯着腰,在寂静的?寺庙中一派祥和。
陈今今穿了布鞋,脚步轻轻的?,看到院里?的?背影,本?要叫“明尽”,又觉得不到两年?,不至于长这?么高,兴许是?后来的?和尚,便问:“小师父,请问李香庭在吗?”
……
第104章
李香庭听到她?的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住,心脏像漏了一拍,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师父?”
又一声,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
李香庭缓缓转身看着来人,握住扫把的手指微紧了些:“今今。”
陈今今看到这僧人的脸,由平静转为震惊,继而心中泛起汹涌的酸楚,她?的眼睛红了,没有质问李香庭为什么这副打扮,艰难地?扯了下唇角:“李苑,我饿了,有吃的吗?”
“跟我来吧。”
李香庭走在前面,陈今今在原地?定?了几秒才跟上。
本以为会有很多寒暄的话,会拥抱、亲吻、凝视对方的眼睛一直说:我想你,我爱你……
可短短的一段路,两人一个字都没有说。
李香庭走到厨房门口,回头对她?道:“你去斋房等吧,我做好端过去。”
“好。”陈今今在院里站着,深深呼吸这儿熟悉的空气,红墙黄瓦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院角的果树没了,现在种了一地?蔬菜。
忽然,两个小孩从西边跑过来,看见生?人,胆怯地?手牵手,又往回跑。
陈今今没来及叫住他们,已经没影了。
陈今今走向厨房,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一身素衣的男人,他的袖口被?扎起来,拿着汤勺缓慢搅动锅里的食物。
一别两年,华恩寺多了些烟火气,可故人……似乎变了许多。
李香庭垂眸静静地?熬粥,直到熟了,盛起来转身,才见陈今今立在门口看着自己,他僵在原地?,碗烫得手指微痛:“怎么?站着?去坐。”
“想看看你。”
李香庭却挪开目光,不看她?了,他从人身边过去:“来吃饭吧。”
陈今今跟他到隔壁的斋房坐。
“有点烫,凉一会。”
“没事。”陈今今直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确实烫嘴,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艰难地?咽下去,喉咙、舌头生?疼,却不抵心中半分。
“慢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