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想到这个,银霁那点微末的同理心灰飞烟灭了。既然涉及到人家的专长,她来添点乱又有何不可?
“元皓牗,我发现龙王很眷顾你哎。”
“怎么讲?”
“一己之力得罪校长两回,最后一点事都没有。”而且都是以一种超自然、非常规的方式解决的,照玄学的思路,一个人一辈子的气运是有限的,天道无常、此消彼长,当楼冠京女士离他而去时,他的后半生注定充满了幸运的补偿——刚从元家学到的地狱笑话,脑子里想完便罢,不会说出口的,请大家放心(八方向鞠躬)。
不,不对,这和楼冠京无关,也不存在超自然现象。冰箱里的密封袋、停车棚的大G才不是什么天兵天将,回想郑师傅平时的表现和顶楼那些闪耀的金色班牌,问题的解决方法早就有迹可循了。
“是吗?”元皓牗挑起眉,视线没离开手机,“你仔细想想,龙王眷顾的明明是你才对。”
“为什……哦。”
好像是这个道理。突然产生的想法也不便和他交流,pass,下一题。
“哎,说起你爸中午那套组合拳,他是不是特别着急把你推销出去啊?眼看你的青梅们都指望不上了,他就随机抓住一个看得过去的女同学,因为两个儿子他快养不起了,趁着换季赶紧降价处理一个,以备将来的可持续发展……”
“你对自己的评价就是‘看得过去的女同学’?”元皓牗抬眸,指出他最先关注到的重点。
别钓了,求求了。
“不。”他对问题本身的回答是摇摇头,“我爸只是喜欢炫耀而已。”
“所以他是在当着我的面炫耀你?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就只是因为这样讲话比较开心?”
“对啊,你没看出来吗?当时我都快尴尬死了。”
“……在孩子面前炫耀孩子?”无力吐槽,不愧是地狱笑话的发祥地。
“我爸就这么个人,习惯就好,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死老头子,大家都不理他他才知道消停。”
“好。”
既然他都说别往心里去了,银霁就地一躺,找到了把心清空的理由。
骂归骂,元皓牗对人总保有乐观的揣测:“抛开方法不谈,他也是怕我学坏。”
“那他可雇错太傅了。”
“他又不知道你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车来了——等等,从那头上,那头人少。”
随着人流挤进沙丁鱼罐头,隔着两个壮硕的大哥,元皓牗接着对她下判词:“只有我知道,像你这样拥有人身自由的变态,高中毕业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所以得趁现在赶紧多看两眼,你中午说的那句话也是这个意思吧!”
好家伙,文明观猴是吧?这一嗓子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因为中间那两位大哥正在聊某某公司领导的杀妻骗保案,讲得绘声绘色,仿佛去天津卫受过培训似的,于是,半个车厢的人都在当另一篇书的听众,聚精会神、不受干扰地。
漫长的人生中,留给元皓牗挨揍的机会还有很多很多。到站了,银霁招呼也不打,径直下了车。
不出五秒钟,语音通话打来了:“我都快——哎哎,别推别推——我都快被挤到车头了,你出去了吗?出去了就好,早点回家,注意安全——等等,别挂!”
元皓牗的意思是始终保持通话,反正到家了还要教他固定搭配,这样方便一路上实时监控,以保证生命安全。
至于是谁的生命安全,两个人的答案绝对不一样。
“最后你还是决定听爸爸的话啦!”银霁用幼儿园老师的口吻羞辱他。
“他说话顶屁用,我是怕烧纸的时候挨骂。”
走出地铁站,银霁抬头看看天空。当二中的师生不再需要这场雨,龙王一挥衣袖,把云都撤走了——他们神仙想要了断,有的是干净利落的本事,凡夫俗子的旧账却是永远也算不清楚的。
眼下正是流感季,为了提高人们的免疫力,至少得让他们睡个好觉。
“其实我也没办法。”
“你在说什么?”
“我一个高中生哪能管得了越狱啊,是吧。”
电话那头顿住,继而传来轻笑:“你能这么想最好。要知道,包青天是不需要亲自扮演铡刀的。”
难道在他眼里,包青天和“看得过去的女同学”互为反义词?无所谓了,银霁是这么想的:越狱当然不归她管,但该进监狱却没进的,理论上的执法者都听之任之,谁又能承担消杀职责呢?
第67章 开方子
比起跑操本身,最早人间蒸发的,是咪区的相关帖子。
虽然雷成凤一再提醒“看久了小心你的脑袋也被厕妹同化掉”,银霁眼看着几栋高楼连番倒塌,还是站在原地和常驻用户们共享了这份震撼。
既然橡皮擦成精的家伙们希望所有人都忘了这回事,下午,银霁抽空去了趟隔壁班——不是革命同盟(19)班,而是地理位置上更靠近(2)班的(17)班。
周二,该班有女生因跑操进了医院这件事,她还是从咪区得知的,也不知为什么,现实中很少有人讨论。也许和考生失踪案一样,都是匿名者捕风捉影的杜撰,奇怪的是,这回有一个明确的班级指向,看起来倒有点像真的。
透明和0的好处就在于,虽然银霁在这个班上谁也不认识,混入回教室的人群时,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随便找个周围全是人的空位坐下,桌上白花花的试卷堆成了山,碰巧,删繁就简的校园生活把线索送到了她耳边。
“说好的昨天下午就回来,现在都没看到人,她是不是想在家里躲懒啊?”
“刚好躲过这周的小测,换我我也不回来。”
“有没有可能是病情反复呢?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被抬走的样子,脸白得跟纸一样,哪这么容易就好全了!”
“除了面无血色,还有别的表现吗?”
“还出了一头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经过我旁边时,我都看到眼白了……”
“事后她还有没有给你们描述过更具体的症状?”
“我想想啊,她说腹部绞痛、血崩,大腿那块还抽筋了,当天一整天都走不了路,躺到今天,肚子还疼着呢。”
“那她平时有什么不良生活习惯吗?吃肉够吗?锻炼多吗?有没有基础病史?”银霁在整块砖头厚的草稿纸上快速记录着,“比如说多囊、贫血、月经不调?”
“这我也不清楚,你得问她本人去……不是,你哪位?”
前桌的女生这才看清提问者长着一张陌生的面孔。说陌生也未必,很快,她被身边人扯到一旁窃窃私语,银霁耳力不如眼力,只隐约听得“迅雷鸡”“狗腿子”这样的字句。
舒坦日子过久了,她都忘了世上有一个物种叫余弦的信徒。小别胜新婚,趁她们闹起来前,赶紧多看两眼——
“银老师!”窗外传来韩笑讶异的声音,“你在这干吗呢!”
真是一场及时雨啊。在龙王的特殊关照下,银霁被自家宣传委员解救走了。
探望杨翊君回来的韩笑看到她手里的纸笔,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会在(17)班啊?”
“我走错了。”
“不可能,两个班隔那么远,还带走错的?”
“是真的,我肚子一饿就容易低血糖,一低血糖就头晕眼花,看错数字是常有的事。”
这理由实在很荒唐,饶是韩笑也将信将疑:“这样么,快快,回家找元元要吃的。”
听到两个人是从哪回来的,元皓牗急忙吐掉学生奶的吸管,伸出手:“草稿纸交出来。”
谁给他的自信,上私刑都不避着人了?
看到这沓崭新的草稿纸,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儿还能续杯的?”
“这叫奶砖本,很好用的,我囤了一整箱。”看看桌上刚被自己吃空的零食袋,银霁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几本。”
元皓牗把草稿本从头翻到尾,只看到一些意味不明的字句,露出了韩笑的同款表情:“谢谢,不用了。你这写的什么?给人开方子吗?”
“小说设定罢了。”
“妇产科背景的小说?”
“这都被你发现啦。”
韩笑来劲了:“什么什么,你要写小说?写好了一定要第一个给我看!人设是什么样的,快说说快说说!”
她敢问,银霁就敢现编:“呃……傲娇护士与残酷医生?两个人是在高铁上给孕妇接生时认识的。”
“哇哇,有点意思,BE还是HE啊?”
“我想想啊,这样吧,残酷医生为了研究广泛存在于男性生殖器官的变异植株,活体解剖了傲娇护士;又因为之前把更好的物资让给了病患,麻药效果不好,手术做到一半,傲娇护士醒了。弥留之际,他终于道出真相:原来,残酷医生竟是他得不到的青梅!”
“这不就变成男科背景了吗——也没什么,补充残酷医生跨科读博的设定就好。”韩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这种设定接受度良好,竟是真的在提建议,“只是,如果你要发到网上,一定记得打好虐男tag,否则会被追着骂到封笔的。”
“这么麻烦的吗?那还是别写了。”
元皓牗哪敢作声,挪着座位默默远离了她们。
晚上,固定搭配地毯式复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场休息时,他才状似无意地提及:“白天你为什么要去(17)班?”
果然还是瞒不过吗。
“我低血糖,走错了。”
“你觉得我信吗?”
在学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银霁的书包里还塞着好几袋草莓味的旺仔泡芙。
算了,实话告诉他也无妨:“我去打听进医院的女生怎么样了。”
“好你个银霁!我就知道!你昨晚明明说——”
“——得知她没事,今天下午已经回来了。”
“她最好是。”
“她确实是。外班人的死活也不关我事,整理复习资料已经很累了。”
“行,先不说这个。后天是星期天,你有什么安排没?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后天不行,我要回爷爷家吃饭。”
“吃一天?”
“嗯。”
“那……你到时候记得发张晚餐的照片给我,我是说晚餐,中午拍的不算。”
“哈?照片要怎么确定开饭时间啊?”
“很简单,把时钟也拍进去。要是你嫌时钟太刻意,拍天色也可以。”
“……”
银霁翻了好久的相册,终于找到一张上次和小梅姑姑共进晚餐的合影。真是感谢她选了靠窗的座位。
“人呢?说话啊。”
“知道了,我会拍的。”
“不准拿以前拍的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