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佳音
她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眼球充血, 眼下黑青, 才两天不见,她整个人单薄了很多。
江鸣盛压着胸腔里的翻涌,声调低得沙哑:“你这两天, 去哪儿了?”
他不等乌月答,把自己的外套批在她身上那件男士外套上,用力包裹住。
“先走, 我带你回家。”
江鸣盛弯腰,伸手去牵乌月的手。
傅长逸看着面前的他们, 轻咳着,什么也没说,走上前,看了眼她脚上的拖鞋:“我走了,你们聊。”
“傅长逸!”
傅长逸的脚步定住。
乌月的手从江鸣盛挣脱,她的脸朝向傅长逸的方向,“我们聊聊?”
“乌月。”江鸣盛语调微扬,想要阻止她,却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
傅长逸听到这话,神色意外地扭头看向她,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大步上前打开自己车的车门,“上车。”
江鸣盛一把抓住乌月的手腕。
乌月轻轻推了推他的大掌,“我晚点找你。”
看着轿车驶离,江鸣盛腰一折,扶住墙壁,用力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我送你去医院。”刚刚那个跟乌月年龄相仿的男人,神色冷静地站在江鸣盛旁边说道。
江鸣盛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
车里,傅长逸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两道人影,问她:“刚才那个男生是你高中同学吧?很眼熟。”
“嗯。”乌月闷声闷气应了一声。
“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叫人来订。”说着,他点开车载屏幕,要给刘西建打电话。
乌月听到动静,伸手上前拦住他的手,“我不饿,找个安静的地方就行,我有话要问你。”
“行。”傅长逸虽应了,但还是打通刘西建的电话,“我给你发的地址,送一双舒适的女鞋来,36码。”
挂了电话,乌月扭头朝向他的方向,“你在发烧?”她摸到了他滚烫的手背。
傅长逸没接话,只说:“没事。”
他们驱车来到一家位于三环内窄胡同深处的私人菜馆。
这个点没人,老板傅长逸认识,看到他带着人来,立马吩咐下去闭店,今日不接客。
百年四合院回廊楼阁,古色古香,茶是碧螺春,菜单是竹简,这里的老板是西江人,菜是西江菜。
刚落座,刘西建就赶了来,“傅总,鞋我带来了。”
看到乌月,刘西建明显愣了愣,飞快看了眼傅长逸的颜色,跟她打招呼,“乌小姐好。”
傅长逸接过纸袋,取出鞋盒,里面还有一双崭新的女袜。
刘西建办事,总是面面俱到。
傅长逸把鞋子放在乌月的脚边,袜子塞到她手中,“天气凉,把鞋换上,别着凉。”
刘西建的视角,自从认识乌月,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安静乖顺的乌小姐。
今日反常的,她没有反驳傅长逸,也没有破口大骂,冷言冷语。
待她把鞋子穿好,刘西建立马把烫好的毛巾递给她擦手,傅长逸长手一挥,“你先回吧。”
刘西建开溜。
菜上,等屋里的人都退出去,乌月坐在木桌后,依旧耸着肩,面容沉静,一言不发。
傅长逸给她夹菜,“先吃饭。”
乌月吃的很少,傅长逸这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胃里不是很舒服,但还是陪着她用了一些。
乌月捧着茶,杯壁上印着一朵山茶花,很淡,她看不见。
“我前天,去了林郜坤家。”乌月垂着眼眸,不敢抬头面向他。
傅长逸噬茶的动作一顿。
“我看了林郜坤的遗书。”
傅长逸瞬间站起来,震惊让他怒意四起,背脊却发凉,一时失语在原地。
“我什么都知道了,林郜坤,是自杀。”
那双积满泪水的眼眶泛红,眼睛是亮晶晶的,她眉心紧缩,表情沉痛,“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傅长逸别开脸,掌根抹走眼角的泪痕,他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嗓音与平常无二:“谁告诉你的?”这些事,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知道,一定是有谁告诉她了。
傅长逸无法冷静,他努力在脑中搜刮着他身边的所有人,可理智告诉他,知道是谁又能如何?乌月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这些年,对你冷言冷语,我很不该。”
这几个字眼,像播放器被遥控器按下暂停,像镇定剂注入身体,像闪电击中心脏。
让傅长逸惶恐错乱的人生,恢复宁静。
他的心在那一刻,突然静了下来。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乌月,一句也讲不出。
她说抱歉。
她什么都知道。
傅长逸闭上双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男人的泪水在脸上一闪而过。
他以为自己无可救药,可此刻又无可救药的明白,要痊愈了。
重新坐下,才发现这顿饭吃得苦涩,漫长,沉默。
像一场默剧,无声退场。
“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傅长逸语塞,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要如何解释这场荒诞悲剧。
他低语:“我只是怕你不开心。”
乌月始终不敢看他,“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她承受得起。
傅长逸笑了,眼眶红了一圈,他认真地点头,“对,你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那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我。”
“好。”他郑重点头,“听你的。”
轮到乌月失语。
空气中微妙的气氛不断发酵,仿佛在疑惑和消化着本该歇斯底里的对峙与争吵。
过了良久,傅长逸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手腕,凝眉:“你镯子被江鸣盛摘了?”
“啊?”乌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腕,想起什么,“他说镯子坏了,拿去修了。”
“幼稚。”傅长逸有些无语。
乌月这才动了动,“兰月。”
傅长逸一僵。
“你跟兰月,是什么关系?”
傅长逸是何其聪明的人,他结合兰月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和给自己发来的那些辱骂短信,终于猜出端倪,“这些事,是兰月给你说的?”
乌月不接话,继续问:“你们在交往吗?”
“没有。”傅长逸顿了顿,默了良久,才说:“都过去了,是我对不起她。”
“那我呢?”乌月终于肯抬头,洁白小巧的脸颊,面朝向他,“你还当我是你妹吗?”
空气有几秒的凝滞。
傅长逸垂下眼眸,狭长的眼睫下,藏着他深而黑的眼眸。
“林郜坤死后,你跟我闹。我起初是觉得不甘,后来又怕你知道。反反复复,其实执念早就没那么深了,以前是觉得你还小,现在觉得你真的长大了。”
傅长逸说的委婉,但乌月听懂了。
傅长逸不会让自己失态,他说完立马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高大的身影从乌月身旁经过,傅长逸伸手去拉厢房的门,身后,有木制椅子用力划过地板的摩擦声。
“哥!”
乌月在身后,叫住他。
傅长逸背脊像被竖穿过一根钢针,硬生生定在原地。
“哥。”
那人又叫了一声。
泪水漫过他的眼眶,傅长逸仰头,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次,是真放下了。
-
“什么!江鸣盛被打了?”段茂接到这个消息,激动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嘴角上扬的弧度,也难掩他的欣喜若狂。
“跟谁打架?谁赢了?”
“住院?什么!居然是江鸣盛被打住院了?!”
“你是不是打听岔了?那孙子他那么能打架,跟傅长逸那种花拳绣腿过几招,能吃什么亏!”
段茂得到确切回复:傅长逸跟江鸣盛打架,江鸣盛被打进医院,乌月跟傅长逸跑了!
段茂一想到江鸣盛躺在病床上被纱布包裹全身的样子,捧腹大笑,肚子都笑酸了。
打听到他所在的医院,段茂乐呵呵:“去医院看热闹去喽。”挂了电话。
段茂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抓起车钥匙,要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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