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萌
一些妙不可言的触感重?回孟舒淮的感知,藏在冲锋衣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沉声:“难不成?你?想留下来陪我睡?”
江泠月早该知道,从见他第一天?起他那张嘴就?没说过什么正经话。
她又控制不住红了脸,赧然?别开视线,“你?让司机送我就?好了。”
“他下班了。”
“那你?能开车吗?”江泠月正了正身子,看着他问?:“手腕还疼不疼?”
她在心里想,要是?那晚不抱着她回酒店的话,应该早就?好了。
孟舒淮没说话,江泠月走到窗边把?包拎了过来,“我带了药贴,效果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孟舒淮沉默着看她走到自己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在沙发边坐下。
她的主动,他很是?受用。
江泠月有时候觉得,孟舒淮不爱说话也挺好,省得语出惊人,一开口就?让她面红耳赤。
她也受过伤,知道这样的关节扭伤不会很快痊愈,偏偏这人爱逞强,疼也说不疼。
膝抵着膝,手握着手,少了那些旖旎的情愫,却又无端多一分温情,悄无声息纷乱了沉寂已久的心。
“药贴需要每天?一换,我将这盒留给你?。”
孟舒淮放下袖子,“不用。”
她略着急,认真提醒:“只用一天?效果有限。”
他却道:“明晚我去剧院接你?。”
孟舒淮一本?正经看着她,微抬手腕,“你?帮我换。”
是?下一次见面的理由吗?江泠月的脑海里飞快掠过这样的念头。
她微微抿住唇,笑意却阻拦不住,像花飘落春水中,悠悠然?荡开水波。
她转身拿出自己的礼物递上,眼波柔柔看向他:“谢礼。”
孟舒淮接过,当她面打开。
那把?折扇安静躺在礼盒之中,他取出把?玩,手腕轻转,扇面层层展开。
青墨书,朱砂章,一首《春江花月夜》写得汪洋闳肆,潇洒恣意,不似凡间俗物。
他看到落款,江明鹤。
再看江泠月,“江老是?你?外公?”
江泠月点头,双眼莹亮望住他:“你?知道我外公?”
折扇于他手中轻轻一摇,郁结于此的浅淡药香随风散开,发梢微动,他看过来的一双眼映缀扇面的白。
“享受特殊津贴的国家?一级书法家?,全国能有几?个?”
他垂眼翻看手中折扇,缓声:“老爷子书房里还挂着你?外公的墨宝,称其‘鸾翔凤翥众仙下,珊瑚碧树交枝柯’,他老人家?闲来无事还临摹了几?幅你?外公的字,都说不得其韵,难成?其势。”
他合上折扇,看向她,“以后我带你?去看。”
他说以后。
江泠月频频点头。
她唇边的笑意更盛,难以克制。
从小到大,只要别人提起她外公的名字,她都与有荣焉。
只是?她没想到,孟舒淮的爷爷也会喜欢她外公的字。
她与他之间,好像也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
她并不完全是?Nobody。
孟舒淮将折扇重?新放回礼盒,递向她,“既是?你?外公送你?的礼物,我怎么好收?”
“你?不喜欢吗?”她黯然?望向孟舒淮。
他将礼盒放她膝上,身体?侧向她,拉近与她的距离。
他倾身,于她红唇上留下一个轻浅的吻。
“我更喜欢这样的谢礼。”
他声如松风萧萧骤鸣,急遽席卷荒原,带走她此前所有的镇定。
五指暗暗收紧,她触到身下真皮沙发柔软微凉的质感。
“这算一次吗?”她没由来地问?。
孟舒淮牵着她起身,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将她罩住,指尖顺势捻住她柔软的发,他唇边有笑。
“不算。”
-
夜间风大,月华楼下松竹茂盛,随晚风摇来晃去,树影青黑,大片大片落在地面,起起伏伏,像咆哮的鬼怪。
景山面积大,楼与楼之间隔着花木重?重?,午夜已至,风声呼啸,将她身上外套吹得猎猎作响。
楼下路灯在这时候突然?闪了一下,一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钻出,江泠月紧紧抓着身上外套,不敢东张西望。
“害怕?”身侧的人问?她。
她支支吾吾掩饰着明显的情绪,没说出话来。
孟舒淮展臂一揽,将她圈进怀里。
她松了手,转而拽着他的外套,依偎在他怀中,私心贪恋他的温暖。
只是?没走几?步车库便到了,她匆匆退开站好,孟舒淮先她一步开了车门?,她坐进副驾驶。
她其实还没能适应孟舒淮的转变。
系好安全带,她盯着身上外套怔怔出神,想起来今晚孟舒淮和他妈妈的对话。
他说他完全不喜欢程静儿。
那她呢?
孟舒淮喜欢她吗?
他们拥抱,接吻,甚至躺在一张床上。
这些,仅仅是?他口中的“谢礼”吗?
这让她好混乱。
她没能开口问?,因为孟舒淮主动问?起来她在剧院的事。
孟舒淮清楚林依然?向他投怀送抱的原因,自然?也会了解她目前所面临的困境。
但其实这对江泠月来说,根本?不算困境。
她不喜欢提心吊胆过那种华丽浮躁的生活,像林依然?那样,会时时刻刻为各项资源忧虑,抑或是?低声下气?乞求资本?的垂青。
她的外公淡泊名利一生,教?出来的孙女必然?也是?处变不惊,安然?恬淡的性子,因此她从不与人争抢。
但孟舒淮问?了,她也愿意多说。
“目前还在和导演确定剧本?,之后会招募演员,然?后立项,等待剧院审批。不过今年应该是?没有机会上演了,但这样也好,能有更多的时间排练,毕竟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当女主,多多准备总是?好事。”
“排练会很忙吗?”
“最近应该不会,演员都还没确定呢。”
“有什么困难吗?”
江泠月闻言侧首,身边人只单手扶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眸光淡然?,专注又平静,好像只是?在和她闲聊。
她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说:“林依然?离开剧组以后凯星撤走了《伶人》的资金,非要说困难,剧组现在缺钱,可能招不到更好的演员,也组不到顶级的制作班底,项目进展会比较缓慢。”
“但这并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孟舒淮听完并没有看她,也没有顺着这些话聊下去,只是?问?:“你?喜欢这出戏?”
陈墨礼给出的新版剧本?非常精彩,甚至根据她的特长,将戏曲和舞蹈巧妙融合在话剧中。
戏台上唱《花好月圆》,戏台下演《此情难却》。
伶人的一生,不过为博看官一笑,风光背后的苦与泪,不必为人知晓。
她第一次认真看完剧本?那天?,心情久久未能平息下来,她甚至感性到想要大哭一场。
这出戏对她来说是?一场难度很高的挑战,女主阿怜这个角色并不好演,但她很想挑战自己。
她没多想,只当是?闲聊,高兴点了点头说:“剧本?很不错,我很喜欢。”
问?完这些,孟舒淮很快换了话题。
她以为,孟舒淮一直寡言少语。
可当他主动展开某个话题,聊起他留学?时期在伦敦西区剧院看《Network》的体?验时,他分明生动鲜活,像奔涌的活泉,也许依旧沁凉,却生命力十足,滋养霜冻的大地,孕育出一片有趣的新绿,让窥探世界的旅人受之鼓舞,欣喜若狂。
她会在这样的耐心和温柔里卸下防备,丢掉矜持,毫无保留向他展露柔软,表达期待,再交出那颗热烈滚烫的心。
她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孟舒淮。
喜欢到,她已经忘记自己先前所想,本?是?要远离拥挤热闹,远离争抢,远离孟舒淮。
汽车停到她家?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拿好包准备下车。
心中的欢喜掩饰不住,她只好低垂眼睫,敛去那浮动喜色的眼眸,客气?嘱咐他路上小心。
开了车门?,手上却有轻微力量将她往回牵扯。
她回头,视线循着交握的手往上。
孟舒淮的面容浸在午夜的深蓝里,色彩侵蚀那些冷硬的轮廓,为他蒙上一层模模糊糊的复古滤镜,眼前人面如润玉,眸若星辰,如此温柔。
晚风恰好在此时帮了忙,已经打开的车门?被合上,电吸门?落锁的声音,像铰链铰住她的心旋转,逼着她说——
I will stay.
呼吸倏然?一浮,红唇一开一合,终是?无言。
料想此刻不宜衍生出电影情节里情绪充沛的分离,孟舒淮只是?握了握她的掌心,然?后放了手。
“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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